回到卧室,莲若便拿出布包,开始收拾需要带进续灵谷的换洗衣物。 打开衣橱,在翻找衣物时,手指忽然碰到一件硬物。莲若楞了一下,一点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在衣箱里放了其他物件。翻开上面覆盖的衣服,发现竟是越山镇赵阕夫妇赠送的那盒陶土围棋。 “合欢姐,这盒围棋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莲若转身问在一旁帮她准备驱蛇香囊的合欢。 “上次从越山镇回来,杜仲见了这盒围棋就想要去。一般物件也就罢了,但这毕竟是那赵家感谢你的一份心意,所以我没答应。顺便也就帮你收拾在衣橱里了。” “恩。谢谢合欢姐。”想着爹爹叮嘱的前三日不能修炼,莲若便将围棋拿起包进布包中,想着万一在谷中无聊时还能下下棋。 莲若刚收拾完衣物,便见墨砚背了采药用的竹篓过来。 “莲若,把你的包也放进来吧,我一起背着。” “不会太沉吧?”莲若瞥了眼已经装了大半的竹篓,疑惑道。 “都是些轻巧物件,不沉。”墨砚眼中带笑。 包了围棋的布包确实不方便背着走路,莲若犹豫片刻还是将包放进了竹篓中。 合欢将装好几味驱蛇草药的香囊结好,走上前来,一个递给墨砚,一个递给莲若:“这回可得收好了,若再被蛇咬,不见得还能有那么好运。” 莲若将香囊在腰间束好,想着合欢方才事无巨细叮嘱她进谷后的衣食住行,便对合欢笑道:“知道了。合欢姐你简直比我娘还罗嗦。” 合欢抬手拧了拧莲若脸颊,笑道:“这些话,都是你娘今晨入睡前,叮嘱我一一转告你的。” 莲若顿时楞住,一时间眼眶便潮湿起来。 “好了,日头也都出来了,你们赶紧上路吧。”合欢拍拍莲若的肩膀,又转身对墨砚道:“麻烦墨公子帮忙照顾好莲若。” “恩,我会的。”墨砚一面背起竹篓,一面点头应下。 与合欢告辞后,两人便按上次进山采药的路线,直奔飞霜崖去。一路少了采药停顿耽误的时间,不到中午时分,两人便到了上次遇见阿桓的那个山谷。 墨砚放下竹篓,拿起水囊摁进溪里打水,抬头环望四周后,他问莲若:“这周围山高林密,你可记得去飞霜崖的路?” 莲若点头:“我跟川断去过,离这里还有多半个时辰。” 打好水,墨砚抬头看了看日头的位置,背起竹篓对莲若说:“那我们走吧,争取到飞霜崖吃午饭。” 从山谷往东,沿一条隐秘于丛林间的小道一路迂回上行,半个多时辰后,两人便攀上了一道山岭。 “莲若姐,你们走这半天才到?”刚走到岭上,一身蓝布褂的阿桓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咿,你知道我们要来?”莲若面露诧色。 阿桓眉头一抬:“昨夜里谷主就来交代过了,说你们要去续灵谷里替夫人寻找一味贵重药材,可能要在里面呆一段时间,他还专门送去了好些米粮。” 爹爹昨夜就来过了?莲若本是有些惊讶,但一想起他的缩地成寸术,又顿觉了然。既然爹爹早交代好了进谷的理由,那她也就不再多说了。 “知道你们要来这里,我和杜仲特地打了只野鸡烤熟等你们呢。你闻着香味没有?”阿桓说罢舔舔嘴唇,感觉他不是为等莲若到来,而是在等待早些开吃。 莲若深吸一口气,确实闻到一股焦香味道,便也觉得有些饿了。她一边跟阿桓往岭上的一处木屋里走,一边点头道:“恩,闻到了,好香!正好尝尝你们的手艺,以往老听你们吹嘘烧烤技艺了得……” “可惜川断哥还在养伤,你若尝过他烧烤的野物,那包管你的舌头能谗上一年……”阿桓边走边说,走到木屋门口,见墨砚还站在岭上四处打量,便出声叫道:“墨砚哥,看风景有的是时间,这烤鸡可很快就没了……” 墨砚回头笑笑:“好,我马上过来。” 尽管这野鸡还不是阿桓口中最好吃的烧烤,但对于饥饿感明显的莲若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享用完美味午餐,莲若便问阿桓:“爹爹说去续灵谷,要从飞霜崖下去,那悬崖如此陡峭,我们怎么下去呢?” 阿桓被问得一楞:“怎么下去?每次谷主都是飞身一跃就下去了啊……” “飞身一跃?”莲若疑惑着起身,出了木屋往东前行几十步,便到了飞霜崖前。她俯身望向崖下,只觉云遮雾障,根本望不到底。爹爹会法术,自然可以飞身一跃,自己和见墨可怎么下去呢? 墨砚背起竹篓,和阿桓、杜仲一道走出木屋。 莲若转头问阿桓:“这山谷究竟有多深啊?” 阿桓摇头答:“谷主说下面有猛兽,吩咐我们不可下去,我们也不知道啊。” 杜仲道:“说来也奇怪,便是天气最晴朗的日子,这崖下的云雾也不层散开过,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形。” 墨砚走到崖边,倾身望了望云雾飘渺的山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苍翠连绵的山峰,最后道:“应该不深。我们从山谷上到这岭上,一路迂回盘旋,也不过走了半个多时辰。从周围的山峰推测,这山谷也就十来丈深……” “十来丈?不可能吧。我们有次丢了块石头下去,想凭这石头的落地声探探山谷的深度,结果石头跟扔进棉花堆里一般,什么动静都没有……”阿桓一脸不信。 “就算只有十来丈,但这么陡直的山崖,我们怎么走下去呢?”莲若蹙眉道。原本,她以为这飞霜崖至少应该有条小路通到续灵谷,现在却发现根本无路可走。 “要不,我们到林子里砍些木藤,给你们结个绳子下去?”阿桓提议道。 “都什么时节了啊,林子里的木藤早就枯朽了,怎么可能承得住两个人的重量?!”杜仲并不赞同。 墨砚听着三人的话,静静看着山崖。想起昨日虚天昊对他说这处山谷因地势原因,灵气汇聚,非常适宜修行,怕无端引来外人觊觎,他曾和月清霜合手设下过结界。设有结界,那落下的石头被结界容纳,自然是不可能发出落地声响了…… 想到此处,墨砚问阿桓:“你上次往下扔石头是在什么位置?” 阿桓不明所以,摸着头想了想,又往东边走了几十步,指着崖边的一株松树道:“应该就是这棵树旁吧,当时那石头还被下边的树枝阻挡着滚了一圈才落下去的……” 墨砚走到松树前再次俯身望了望崖下,随后抬头对莲若道:“我有办法了。” “我们怎么下去?”莲若眼中浮起一丝欣喜。 “下去的办法到很简单,但前提是,你得信任我。”墨砚双眸紧盯着莲若的眼睛。 看着墨砚那专注而幽深的眼眸,赠送桃木梳那日的感觉便倏忽浮上莲若心底,仿佛怕被墨砚看穿心思,她慌忙道:“见墨,我相信你。” 墨砚摇头:“不是相信,而是把你的生命交付于我的那种信任。” 生命交付?倘若没有眼前的男子,在寒石寨和揽月关中,自己如何能平安脱险?没有他一路呵护照顾,自己如何能平安回谷?要说信任,那时便已经信任于他了…… 莲若点头,眼神坚定:“我信任你。” 墨砚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反手取下背上的竹篓扔下悬崖。莲若看得目瞪口呆,便是一旁的阿桓和杜仲也有些吃惊。 难道?见墨所谓的办法,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未待莲若出声确认,墨砚已抬手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陡然拉近的距离,陡然贴近的呼吸,这毫无征兆的亲昵举动,让莲若顿觉紧张,心如鹿撞…… “别怕,一切有我。”墨砚的声音贴在耳畔,清朗如玉,温柔如羽。莲若尚未分辨清这几个带有体温的字词的确切含义,便觉得脚下一空,瞬间失重,身体猛然飞坠入谷。 眼前云雾飞腾,耳畔风声呼啸,惊慌和恐惧,瞬时满满填塞入心,让整个胸腔仿佛要撑破一般,再吸不进半点空气。慌乱无助间,莲若闭上了眼睛,抬手紧紧搂住了墨砚的腰。 已至呼吸的极限,在莲若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失重与落空的感觉却瞬间消失,身体仿佛触碰到了一个绵软而有弹性的物体,让坠落停顿了下来。 到谷底了?莲若张口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满积于心的恐惧被呼进体内的空气挤出了一些。莲若睁开眼睛,墨砚俊朗如玉的面庞、专注幽深的眼眸近在咫尺,温热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在彼此间流转…… 在这样暧昧亲昵的姿势下,莲若再次脸红心跳。她刚想放开搂在他腰上的手,身体却失了平衡陡然翻转,眼花缭乱间,她便与墨砚以相拥的姿势沿着某个坡度滚落起来。 滚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墨砚抽出一只手,将莲若的头护进自己怀中。随着“砰”的一声响,两人翻滚的身体受阻停了下来。 “啊……”墨砚后背撞上了一件硬物,瞬时疼得拧眉咬唇。扭头一看,撞上自己的就是方才扔下来的那只竹篓,心里便暗自后悔当时没扔得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