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月谷中,有虚天昊夫妇多年来收留的无家可归之人百余人。这些人中,有象白术、泽漆一类跟随虚天昊修炼武术的,也有象合欢、木香这些跟随月清霜学习药理医学的,更多一些没有修行和学医潜质的人则在谷内开荒种植、入湖捕捞,过起自给自足的村居生活。 每年立秋天气转凉后,谷内都要组织男性村民进行短期的武艺教习。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关键时候也能看家护院。以往,武艺教习都由白术一人负责。今年,虚天昊让墨砚也参与其中。 白术将虚天昊的意思转告墨砚后,原本以为他会推辞,不料他却一口应承下来。墨砚仔细了解了以往每年的教习内容后,提议说与其让村民枯燥的跟着导师学习武术动作,不如改成两人一组对练,增加村民的参与意识,提高大家的实战能力。 白术原本也有此意,两人难得意见一致,当即就定下了具体的教习方法:白术将和墨砚将在演武台上进行实战演习,村民观战后分成两人一组对练,获胜的再与获胜的对练,最后获得胜利的可以得到谷主颁发的奖品。 当白术和墨砚将武艺教习方案报给虚天昊后,虚天昊大为赞赏,还专门着人在村东的晒谷场搭建了一人高的演武台,方便村民在台下观摩学习。 村民们得知情况后,个个都十分期待。男村民们期待参与对练争夺谷主的奖品,女村民们则期待观看白术和墨砚的导师对战。村东的演武台还未搭建好,村民们就天天跑来围观了。 待到武艺教习开始这一日,太阳还未从东山谷升起,村民们就齐齐候在了被作为临时演武场的晒谷场上。 日头初现,虚天昊与月清霜也来到了演武场,莲若与合欢、木香、连翘、泽漆等人也相继入场。待虚天昊夫妇在演武台下早已安放好的评判席上坐下,导师对练便正式开始。 高高的演武台上,黑衣修身的白术带着啸月刀从容上场。 另一侧,白衣长袍的墨砚佩着离尘剑也徐徐登台。 这一黑一白,一刀一剑,对比格外鲜明,台下顿时一阵喧哗。 “黑衣刀客白术,白衣剑侠墨砚,他们哪个更俊啊?” “都很俊哦。以往,我觉得白术哥哥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如今看了墨公子,觉得他更胜白术哥哥几分……” “白术性格冷傲。到是这墨公子,为人平和亲切,那****去集芳馆送一打竹箩,墨公子碰见了,就主动帮我搬回去了。” “呀,墨公子居然帮你搬竹箩,真羡慕……” 听得身后人群里三位少女的聊天声,连翘嬉笑着拍拍木香的肩膀:“原来这谷里犯花痴的不只你一人啊!” 木香抬手便给甩给连翘一个板栗,瞪眼道:“真不知道莲若是打哪儿拣回你这活宝的。你不好生看着台上学着点,一会儿轮你上场了,看你怎么打?” “我才不虚呢,前几日就跟墨砚哥哥学了几手了。一会儿我和赵伯家的阿桓一组,得胜么,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木香瞥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只专注看着台上一黑一白的两个俊朗身影。 白术与墨砚步至台中,互相致礼后,退开几步,摆出了出招架势。 白术练的刀法,势猛力沉,素以狠准快著称。只见台上一道弧光闪过,瞬息间啸月刀便劈向了墨砚右肩,眼见刀锋即将沾身,墨砚一个闪身,轻灵的躲避开来。台下众人皆是一惊,心下暗暗为墨砚捏了把汗。 一劈未着,白术双足发力,身子竟腾空而起。身起刀落,只见一层层银光闪耀,一片密匝匝的刀芒竟如银网一般罩向墨砚。 “小心!”台下观战的连翘不禁惊呼出声,为台上的墨砚担忧起来。这白术的刀法他曾见过,如此这般的连环砍劈,全然不似武艺演习,到象是要一击毙命的生死搏斗了。 墨砚顿时收敛了心神,集中注意力,仰首曲腰,左右旋摆一圈后,堪堪避开那网般密集的刀芒。 见墨砚身形敏捷,接连避开了自己的两次袭击,白术低声道:“为何只闪避,不进攻?” “白术恩公多虑了,我不过是在聚集剑意,你可得当心了。”墨砚说罢,手心的离尘剑便脱手而出,直扑白术前胸。白术侧身避开,反手又一轮刀芒滚向墨砚。 墨砚倾身抬手,即将坠地的剑柄又再次回到手中,随即剑身与刀身相接,一阵清脆密集的“铛挡”声便不绝于耳。 虽墨砚身法轻灵,但刀剑相接的刹那,白术仍感觉虎口发麻。白术心下暗惊,墨砚全然不用内力,这身法和力道都能达到此种程度,如果解除封印,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没有内力,自己比较吃亏,必须要速战速决。”墨砚心下暗道,随即加快了出招速度,招招直刺白术的命门。一时间,白术只得改进攻为防守,连连闪避。 “好快的剑!” “好飘逸的身法啊!“ “他们哪个更厉害啊?!” “看不太清楚……” 台下众人,只觉得台上一黑一白身影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胶着缠斗、腾挪闪转,竟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再分不清招式与身法。 虚天昊眉头轻皱,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二人。 月清霜忽道:“没有内力,身法尚能如此轻敏,这孩子果然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是啊,若我是紫霄,且莫说惩罚他,只怕还会主动将那麒麟血赠予他修炼内丹了……” “天昊,你的意思是……?”月清霜有些吃惊。 “我只是猜测。看他并未刻意隐瞒剑术,这到有些出人意料。” 台下的莲若却始终悬着一颗心。对白术的刀法,她是比较熟悉的,原本有些担心墨砚,可看台上如今的架势,她却替白术担心起来。虽说是演习,可这真刀真剑的对战,难保不会出点意外…… 正在担心间,台上“铛”的一声响,墨砚的离尘剑便失手跌落于台上,随即两个缠斗的身影倏忽分开来。 只见墨砚脸色煞白,一手抱臂,喘息而立:“我输了。” 台下众人都还不太明白,纷纷交头接耳:“这样就结束了?” 莲若这才发现他嘴角渗出一丝鲜红的血迹。正惊诧间,墨砚却突然倾身倒地。 “合欢,你和莲若赶紧上去看看。”月清霜若有所思。 莲若听后,当即拨开人群,奔上台去。心下却一直疑惑:明明看他得了上风,却为何突然认输? 合欢却并未走木梯上台,只是双足加力,一个闪身,便如燕子般飞身跃上了演武台。当莲若从木梯跑到墨砚身旁时,合欢已蹲在他身旁凝神为他探脉了。 莲若迟疑一下,抬手叩上墨砚的另一只手腕,当即便心下了然:难怪他突然认输晕倒,恐是焦躁间忘记了封印,一时提聚内力,导致内力与封印之力互相冲击,伤及心脉…… 合欢自然也清楚原委,当即抬手点下墨砚前胸几处xue道,护住心脉,随后对立在一旁的白术道:“他心脉受损,需要静养,你帮忙送他到草春堂。” 白术点头应下,将手里的啸月刀和墨砚方才跌落的离尘剑一并交给合欢手里。 眼见白术背起墨砚离场,台下一片议论纷纷。 “这白术下手怎么这么重,好端端的把墨公子伤得这么重?” “墨公子刚刚明明占了上风啊?” …… 虚天昊一个大鹏展翅,飞身踏上演武台:“大家不必惊慌,他只是突然旧伤复发,并无性命之忧。我们的演习还是继续开展。接下来,让泽漆和川断带领大家演习武艺。” 待白术将墨砚送回草春堂,月清霜也从演武场赶了过来。 “现在情况如何?” 合欢道:“方才只是用xue位制住了部分内力流动。单纯靠堵住内力去往心脉的方法可能不行,还是得配合针灸疏导……” 月清霜点头赞同,随即转身对莲若道;“这次由你来施针,可有把握?” “我?”莲若反问。 “不敢?” “上次我虽认真学习了娘亲的手法,可是,可是我怕万一出现差错……”莲若明显底气不足。 月清霜笑道:“平常你总说没有施展身手的机会,如今给你一个机会,你却犹豫不定。为医者,最忌犹豫不决,延误救治时机。” 莲若当即点头:“好吧,我来施针,请合欢姐帮忙协助。” 莲若接过合欢递来的针匣,打开后选出锐长的芒针,心中默念上次母亲的施针顺序和技法,深吸气后,开始运针。先从墨砚前胸的中庭、神封、天池三xue入针,随即由此一路施针上行到天突、俞府、气户三xue终止,再又从中点往下一路到神阕、中注、大横三xue,将积郁的气血经经脉引导分散至胸腹各处。 一番针法疏导后,墨砚的内力渐渐平息下来。 月清霜看完莲若的全套针法,指点道:“xue位到还把得准确,只是手法稍显绵软犹豫。若是我行针,这下路的疏导,一定会送至曲骨、气冲和冲门三xue,你却端端少了六个节段……” “娘,可他是……” 月清霜神色严正:“此刻躺在你面前的,仅仅是病人。如若不能克制心结,趁早放弃学医,免得误人性命。” 莲若面露愧色:“莲若明白了。” 月清霜又叮嘱合欢待墨砚醒后再给予内服药物调理,安排妥善后,她便回了演武场。 莲若去隔壁的药橱间抓药,却见白术仍立在院中:“白术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术有些犹豫:“莲若,我这次……” “墨公子的伤,是因他自己提聚内力导致旧伤复发,不是你的原因。”莲若知道白术的心思,便出言宽慰。 “谢谢。” 听得这声道谢,莲若楞住:何时开始,白术哥哥居然对自己这般生分了?是从救墨公子回谷开始?还是那日湖中相遇之后? “我回演武场去了。”白术转身准备离去。 “白术哥哥?”莲若叫住。 白术停住脚步。 “你,……小心些。”莲若本想说点什么,却只是叮嘱他小心。 白术并未转身,只是点点头,踏步走出了草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