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若薇全身颤栗着,面色霎时苍白的,如同一张纸。 一滴冷汗,从她额头之上慢慢流下。恍若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她的气息,都逐渐紊乱起来。她气喘吁吁着,握上他的手,而这次,他却没有像平日里的那样,无动于衷,而是仓促着,反手握住。 “阿薇!”江安惊叫一声,抬手运功,将那追风强行收了回去。 “阿薇,你没事吧?”他将眼前的女子扶住,言语之中,是无法言说的关心。 这种可恶到可耻的关心,连江安自己都觉着难受了。曾经的那些心痛,那些不忍,他可以理所当然地说服着,自己是一个男人,适当情况之下,照顾女性,是礼貌,也是必然。可是此时此刻,心中那掩饰不住的担心和冲动是什么?对于一个朋友,他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吗?江安的心里,不觉问了一声自己。 在逃避什么,还是不想面对什么?自欺欺人吗? 爱了就是爱了。爱了,再怎么退一步,也变不成朋友。江安闭目,这样的一瞬间,才揭开了那些,他们二人都不想面对的真相。 仿佛是迷失了片刻,墨若薇的意识,方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我说了,要你不要碰它,可你总是不听。”江安沉声说着,语气中非常不满。“我的话,你从来都不听,可你知道,很多时候,我都是为着你好。” 墨若薇低头不语,她的脸上。两行紫色的泪水潸然而下。 见她流泪,江安的心,倏的沉了下去。他扶着她站在那里,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那紫色的清泪,流下的只是一瞬间。 她抬手轻轻拭去。回身咧嘴朝着他笑,“我找到剑灵了,他在,他就在蒲留城中的花影月来!” “我们这就寻他去!”她推开了他的手,想要从包裹之处拿出什么来。 “阿薇,”江安脸色不好,声音也是阴沉了几分,“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些,不是剑灵的下落。” 她楞了楞,随即苦笑一声,轻轻说道,“那些都是你不喜欢听的话。” “你自己知道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做出选择。”她笑着望向江安,“我答应过你。我不再提起什么。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逃避下去。就让我最后再说一次,那些你不喜欢听的话儿吧。” “我们必须做出选择,穆宇,你也是。” “我知道你恨我。” “我也知道你爱我,你不必否认。” “我,我也爱你。”她缓缓说着,抬头凝视他的双目,“不论我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你都不肯相信,我也不敢奢求你的相信,只是......你必须做出选择。” “你是要我,还是不要?” “我们之间,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你自己明白的。我不可能永远欺骗着自己,你也不能。” “朋友么?你我明明都知道。我们互相要的,不只是朋友。我们又怎么可能,继续装作无动于衷?这样的生活,你很累,我也很累。” “我不累。”江安长长舒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 “你骗人。” “哈,我是在骗人,骗到我自己都相信了。”江安长叹一声无奈,“有句话你是说对了,我只是不肯原谅你。” “一想到你做出的那些事情,一想到你还有可能,与江氏一族的灭族之仇有关,我就恨不得杀了你。” 他无奈摊摊手,“可我下不了手,你知道吗,我下不了手。” “所以,之后的日子,我也只能边走边看,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那些事情,你明白吗?” “我明白。”墨若薇低下头去,“我都明白的。” 忽然,她笑起来,像一个小姑娘那样,朝着江安问道,“穆宇,我们这次去花影月来,去看那倾国倾城的花姑娘,我是不是,也该打扮成一身男装?” “那是自然。”江安从包袱里掏出一件略微小点的衣服,“这是我这次回到月华大陆,想要给我那洛杉小弟带着的,他身板比较小,阿薇你这次先借用他的衣服片刻,他应该也不会介意。” “不然,你若一身女装去了花影月来,依着你的样貌,别人赏的,可就不是那舞倾城了,何必让他们白占了便宜?” “紫苏夫人便是传说中的花魁,那些花了一份子钱的急色鬼,就能在同一场所看见两名美人?那阿薇,你的身价可就掉的不行了。” “也是。”墨若薇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抬手一个幻化,那件公子装瞬间套在了身上。 “怎样?”她将散乱的发丝高高挽起,“穆宇,怎样?像不像一位公子?” “像,真像,哈。”江安笑着,递给她一把折扇,“这样的话,那就更像了。” “哈哈。”墨若薇笑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径自随着江安出门了。 那双紫色的眼眸,对上追风剑身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什么?让墨若薇震惊至此? 她,看见了自己的死期。 那是一处碧绿无边的草原,绵延着,与天相接,那更是一处硝烟弥漫的战场。 一把染了鲜血的长刀插在地上,她认得出,那是她最为熟悉的兵器,末日君威。 原来,最后的结局,是战死沙场么?自己一介女流,这可着实全是一个壮烈的结局了。甚至,也是她预想之中的结局。不战死沙场,难道老死病榻吗? 死亡,她并不害怕。 她看见了自己倾倒的身体,她看见了自己染血的面容。她看见了那一支无力垂落的碧笛。 这一切,再怎么惨烈,再怎么血腥,都不会令她感觉到丝毫的恐慌。 可她偏偏看见了江安的身影,她看见了自己无力倒在草地之上。血流斑斑,等待死亡之时,他怀中抱着另一个女子,远去的步伐。 这,才是最令她触目惊心的片段。 心,痛的撕裂,痛的刻骨。终其一生,她都没有遇见过如此绝望。如此无力的场景。 亡父,亡国,流离失所,寄人篱下的惨痛,都没有让她产生过如此强烈的震颤,然而他,他的离开。他的转变,却让自己如此...... 墨若薇抬头。久久凝视着眼前男子一身白袍的背影。 他回头向她呼喊着,“怎么,还不走快一点?” “哦,知道了,知道了!”她擦擦眼泪,飞快地追上前去,同他并肩而行。 我们,还能这样并肩同行多久?我又能喊你穆宇几次? 花影月来。 这是三国连锁的......妓院。 月华大陆上的三个国家,只要是稍稍大一点的城市。基本都有它的分店。而花影月来的头牌佳丽,也就是传说之中的紫苏夫人,和现今的舞倾城姑娘两位台柱,每年会来各地分店做巡回演出。而每次,只要这两位佳丽到的地方,皆是人山人海。 能将风月场所开得这么鲜为人知,这么冠冕堂皇。花影月来的老板,想来也有几分本事。 那是妓院,可那不是普通的妓院。 花影月来里的姑娘,各个美若天仙,甚至比那皇帝后宫里的三千佳丽,也要美丽出很多。 可花影月来,却有一个宗旨,若是姑娘自己不同意,即便是皇帝来了强娶,她也不会随了他去,当然,如果银钱出手够阔绰,一夕缠绵倒是可以。 倒不是说花影月来背后有着什么庞大的势力,而是,此地赏美,乃是上古遗留下的风俗,不尊规矩者,会受到全天下舆论的挞伐,到了最后,酿成一桩丑闻。那些达官贵人们,最惜名声,最关心他们的仕途,自然不会做出僭越之事。 江安偕同墨若薇匆忙赶路,待到花影月来门前,只见人山人海,可恰恰是在这个时候,江安腰间的追风剑,极其不安地鸣动了起来。 “定海七星!” 这一瞬间,二人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句话。 然而,在这人山人海之中,到底哪一个才是它?二人茫然回头四望,只见汹涌澎湃的人头攒动,想要在这里寻到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借过,借过......” 江安匆匆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前挤去,直到入口处,待他要确定剑灵的去处时,腰间的追风剑却是静默下来,没了反应。 “看来,它混迹在人群当中,已经进去了。”墨若薇抬头,向着江安说道。 “那我们也......” 江安掏出怀中一把金珠,给那守门人,作为门票钱之后,正要上前,却被守门人生生挡住。 “哎,公子.....公子啊!” “怎么,是钱不够吗?”江安口中这样说着,眼睛却是直直向花影月来内部盯去。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把金珠来。 “公子,公子,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啦!” 那守门人跺了跺脚,“小的是说,公子不能将佩剑带进去啊......” “今儿,花影月来里,来了很多位达官贵人,甚至是皇亲国戚都来了,所以保卫工作有些严格,还请公子将宝剑卸下,您看......” 卸了追风,如何能够感应到七星剑灵? “这不是说笑吗?”江安无奈笑着,“我的剑,在这里可是派上大用处的......” 墨若薇抬手将他止住,“罢了罢了,追风就且放在此处吧!穆宇我们先行一步。” “阿薇......” “哎,我们来这里,是赏舞赏美的,江兄,要宝剑那样的利器,你也不怕唐突了佳人?”墨若薇靠近他,挪揄着。 “啊,无奈。”江安一声叹息未必,便被身边的人拖拉着,挤进了花影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