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是扎进了秦书瑶心中最为柔软的角落,刺得她的心,一时间都酸了起来。即便是如此,她仍是倔强着,转头轻哼,抬手抹了几把眼泪,略微抬眼,泪眼朦胧地望向秦岚,喃喃念一声,“可您不只是我的父亲,还是这整个东莱的国君啊!” 秦岚听罢,略微皱眉,眼里更是添了几分不忍,楞了几分之后,终于转头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将她拉起,柔声问道,“有何不同?”秦书瑶被他拉起,低下头去,默然无语,眼泪却是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有些失神,仍是喃喃一句,“如果只是我的父亲,定是只为我一人好的。” “哎!”听罢此话,秦岚一声长叹,心里漾起几分难过,她,难道说得不对么?抬眼望向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心中尤是心疼,心里念一声,若我的瑶儿只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不用理会这万千俗世,若我只是田间农夫,不用为了祖宗这偌大基业而日日忧心,又怎会容不得你嫁一个心仪之人?生在王家,享受万千尊荣,却并非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随了性子来啊!念及此,一声长叹,略微苦笑几声,转身向永福宫而去,向着身后的女儿徐徐一句,“你且进来答话吧。” 秦书瑶心里,有几分愤恨,定定地站在那里,将秦岚的背影凝视了许久,方才一跺脚,跟了前去。 夏日流风,柳舞花飞,娇蝶停滞,溪水潺潺,好一派柔美风景!然而在东莱永福宫中,秦岚父女却是这样冷冷对峙着。秦书瑶愣愣地站在殿中,低了头去,满面泪痕,仍是抹几把眼泪,低低啜泣着。秦岚坐于龙椅之上,观她那副凄惨模样,心中酸涩,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抬头宠溺一声,“莫要再哭了,眼睛肿了,可是不好看了。” 琴香上前,烫了一壶清茶,放于东莱王案上,见二人如此情景,眼中不由得闪过几分狐疑,却也不敢多言。秦书瑶听得父亲如此言语,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答话。那东莱王仍是从容着,拿起案上放着的茶盏,轻呷一口,抬眼望着殿中站着啜泣的女子,轻轻指向身侧的椅子,扬眉念一句,“你不坐?” 秦书瑶听得他如此言语,也不理睬,抬眼狠狠剜他一眼,俯身径自跪下。“你!”,东莱王见状,一时怒起,当场凛然起身,连手中的茶盏都抖了几抖,口中厉声一句呵斥。他脸色铁青着,拼命压下那滔天怒火,良久才缓缓坐下,将那杯盏放于案上,转头向着琴香,命令一句,“你先下去。”琴香望着殿中僵持的父女二人,屈膝行礼,诺了一声,欠身而退。 秦岚望向殿中的女儿,眉宇之中带着几分无奈,念一声,“哎,瑶儿,你要如何?” 书瑶抬眼,目光凄然,倔强一声,“王兄这么多年,东征西战,为东莱也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父王为何就不能放过王兄这一次?” 秦岚苦笑,推过龙椅,徐徐站起身来,柔声唤着,“瑶儿,这么多年,本王只有你一个骨rou,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是,莫要忘记了,本王不是神灵,江安此番身陷栖柠,父王即便是想救,也是有心无力啊!” “想救么?”秦书瑶抬起头来,目光之中满是不信任,她转头嗤笑一声,又慢慢地化为呜咽,抬眼指着秦岚,倔强一声,“父王你是恨不得王兄死!你与了他一万兵士,分明是想借机害死他!” 观她如此神色,秦岚顿感好笑,仰头长笑一番后,转头盯着秦书瑶,目光炯炯,意味深长一句,“瑶儿是听得谁如此言语?” 她转头撇嘴,喉间一声冷哼,丝毫不为所动,“路人皆知了,父王还想瞒着书瑶么?” “荒唐!”秦岚一声冷冷,随即背了手去,于殿中踱了几踱,带着几分烦躁,回身念一句,“那瑶儿觉得父王是有心让我东莱吃败仗?觉得我东莱大好河山便白白与了那栖柠?”秦书瑶听得此番言语,一时愣住,转念一想,觉得此番推理不合逻辑,便低下头去,不知作何回答。 “哼。”秦岚拂袖,步至小窗边,抬眼望向天边慵懒流云,徐徐道一句,“栖柠jian计,离间本王与安儿的父子关系,此番不过是将计就计耳,”说道此处,他低下头去,声音也逐渐转地悲凉起来,“只可惜战场刀剑无眼,栖柠虽全军覆没,奈何千算万算,也未能算得安儿竟为栖柠贼人所擒,生死不明。” 听罢此话,秦书瑶的脸色,忽的变得明亮起来,方才的那抹悲戚转瞬不见,一时间喜出望外,一句话便是脱口而出,“真的?”如此说来,朝中的流言便是空xue来风了?她眼珠一转,转念想起那日自己前去告别之时,曾问过王兄尘夜谷是否藏兵之事,现今方才想起,难怪那日,他承认地如此爽快!原来是如此原因! 秦岚停下脚步,徐徐转过头来,念一声,“若是不信,你且问问秦凌烟,此番东莱万州可有出兵?” 听罢此话,书瑶一时欣喜,忙抬手擦了几把眼泪,脸上洋溢起几抹笑意,连连俯身叩首,“父王英明,父王英明!” 秦岚见她如此欢快,嘴角氤氲起一丝浅笑,方才心中的阴霾也瞬间去了大半,他回身坐于龙椅之上,抬手指着身侧的长椅,扬眉念一声,“瑶儿还打算继续跪着?” 书瑶听得,咧嘴嘿嘿一笑,急忙站起身来,抬手拍拍裙上灰尘,一个箭步窜上前去,绕于东莱王身后,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跺足嗔怪一句,“父王为何不早说,害书瑶哭了大半夜!” “哼,”秦岚冷哼一声,转手拉开她笼着脖子的手,趁她不注意,在那脑壳上轻弹一下,撇嘴念一声,“丫头!放出消息,给那栖柠细作听了去,此计焉能成功?”言毕,一把将愣着的秦书瑶拉过来,同坐在龙椅之上,目光逐渐转为严肃,“你且说说,世上哪一个父亲,不是为了女儿好?” 书瑶心中欣喜,坐于龙椅一侧,掩面嘻嘻笑着,方觉得自己之前的话语有些无厘头了,心里几分尴尬,脸上便泛起浅浅一抹红晕来。秦岚见她如此,撇撇嘴,也不再计较,抬手自案上取了糕点,在她的眼前摇晃着,“诺,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书瑶喜出望外,抬头嘿嘿一笑,一把将那精致的糕点夺了过去。樱唇微张,刚抿一小口,不待咽下,又仿佛记起什么似得,脸上现出几抹悲戚,一时间又低头呜咽起来。她一把将手中的桂花糕扔于地上,撅嘴又赌起气来,凤目圆睁,嗔怪道,“那父王还不快想法子救出王兄,他现在还在栖柠人的手里呢!”传闻中栖柠人心狠手辣,一想到王兄现在可能的处境,书瑶的心就仿佛被千万根银针扎过似得,千疮百孔。仍含着那片桂花糕,她又呜呜哭了起来,眼泪雨点儿一般掉落下来,此时,手里的那方小帕早已被泪痕湿透。 秦岚看着她那肿得好似核桃的双眼,心里酸涩,不觉转头一声长叹,摊手道,“谁说父王没有想法子?”秦岚目光凄然,拍拍痛哭女儿的双肩,无奈道,“栖柠人狡诈,不知携着安儿逃窜何处,父王已经派出许多人手前去找寻,只可惜......”言及此,秦岚抬头,眼里闪过几分焦急,一声询问,如此自然,“瑶儿平日里与你王兄相处许久,可是有什么法子寻得他的去处?” 秦书瑶闻言,一时愣住,眼眸之中透出几抹欣喜的光芒,却又被巧妙掩饰了过去,她目光躲闪着,低头喃喃,“瑶儿不知。”言毕,抽了几下鼻子,恍惚又是一阵泪落。秦岚抬眼,眉头微微蹙起,唇角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将她方才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东莱王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几声长叹,将她揽入怀中,好言安慰一番,又哄得她吃了些许点心,直至日头中天,方才送她离去。 书瑶被他这么一哄,心情顿时好了大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欢脱着,辞了父亲,如同一只米色蝴蝶,浅笑盈盈地向着门外转去。奈何几番雀跃,轻狂之下,眼里便看不见眼前障碍,一个不留神,便在永福宫门口与来人撞了个满杯。书瑶身子孱弱娇小,哪里经得起这么强势的撞击,便是掩了双眼,惊叫一声,倏忽倾倒。秦凌烟见状,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过,抱于怀中,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连连道歉,“王妹,可真是对不住了。”他将她放开,有些担心,“可是撞到什么要紧的地方了?” 秦书瑶眼见是他,哪里还顾得着有没有撞伤,顿时兴奋起来,跳起来环绕着他的脖子,叽叽喳喳嚷嚷着,“堂兄,书瑶正寻思着去寻你,恰巧你便来了,哈哈。”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她俯身下去,笑得咯咯。秦凌烟见状,心中好似被春风拂过,花开一片。他唇角浅笑,慢慢将那双攀住他脖子的小手拿开,笑问一句,“王妹寻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