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仿佛有一千只禽类在排队尖叫,震得白纪灵头痛欲裂,不耐烦的抬了抬眼皮。 入眼的,是一个偌大的房间,左侧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设着大鼎,端正的摆放着四大墨宝。墙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整个房间都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遍之后,白纪灵无声的叹了口气,无心去追究这房间的主人是谁,渐渐恢复的记忆渐渐让她痛苦难当。 慕青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在眼前不断地晃动,使得她胸口一阵阵的抽痛,心智混乱的她连推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言初端着一碗汤水徐步走进房中,便看见白纪灵躺在床上睁着眼茫然的望着天花板。 他低咳一声,试图唤回她的思绪,故意问道,“醒了?” “恩……”白纪灵茫然的应了一声,片刻后才转过头看向言初,面色微微舒展,道,“这是哪儿?” “浮易的房间。”言初轻声说道,好像担心稍一大声就会伤到她似的。 白纪灵原本舒缓的眉头再次蹙起,不禁问道,“我怎么会在他的房间?” 言初闻言微微一愣,似乎会错了意,温声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固然不能直接将你送回二号院,我那儿空房虽多,却也经常有庄内的小妖来拜访,我们再三商议,还是觉得你在这儿比较方便。” 一点儿也不方便! 白纪灵心中暗道,觉得这样堂而皇之的躺在庄主的床上实在不妥,忙着想要起身,可身子微微一动,就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言初见状忙道,“你的伤势很严重,虽然已经并无大碍,但还是要修养一段时间,暂且先忍忍吧,别乱动。” “我没事。”比起慕青,她这点儿伤算什么? 说着,白纪灵再次挣扎着试图直起身,想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撑着床榻,可胳膊刚抬起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条人的胳膊,白净纤细,肤如凝脂,像刚出生的婴儿般水嫩白皙,细长的手指骨rou匀称,很是好看。 白纪灵再也顾不得浑身撕裂般的疼痛,惊然起身,低头看着身下的两条前世曾日日夜夜盼着能够瘦出来的修长美腿,整个人霎时陷入了半失神的状态。 言初站在榻前,静静地望着她的侧颜,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眼底飞快的晃过一抹惊喜,但是仅仅一秒,就被一层朦胧遮盖。 半晌,白纪灵才迟缓的抬起头,眼底有些雾气,她深吸了口气,双腿下了榻,动作显得笨拙生涩。 脚趾接触的地面的那一刻,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袭遍全身,紧接着便是冰凉的地面传达而来的冷意,她试着站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眉头微微一蹙,言初忙上前想要搀扶她,却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止住了他上前的动作。 白纪灵废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站了起来,刚化成人形加之身体虚弱,导致双脚不停地打颤,刚迈出一步,却因重心不稳而跌倒在地,不等言初上前,她深吸了口气,自行扶着床榻再次站了起来,蹒跚着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要消耗掉她所有的力气。 终于站在那面铜镜前,白纪灵调整好呼吸,抬头看去…… 镜中,一个女子一袭杏色的襦裙将曼妙的身躯恰到好处的包裹住,乌黑如瀑的长发直垂臀部,借着门外投进来的阳光泛着幽亮的光泽,象牙色的皮肤吹弹可破,柳烟眉下是一双大大的杏眼,只是此时显得有些疲倦,秀巧的鼻子,樱桃般的薄唇微颤,容貌虽不足以倾国倾城,却也算得上是闭月羞花,娇柔中带着一丝艳丽,两种极端的融合。 只是此时镜中之人,额头却流淌着豆大的汗珠,衬着她白皙的面容显出几分病态。 白纪灵颤巍巍的伸出手,抚上了那面铜镜,唇瓣无声的开合,指尖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没有做梦,镜中的女子,确确实实是自己如今的样貌。 她一直期期盼盼着化成人形的那一天,可为什么当这一天到来时,她却没有感到一点儿预想中的愉悦感和成就感? 缓缓地缩回手指,白纪灵奋力的咬了咬下唇,转身向门外走去,言初见状忙不迭抢先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好看的眉也随之蹙起,忧虑地道,“你初化成人形,加之身负重伤,身子还很虚弱,不能随意走动,赶紧回床上躺着去。” 白纪灵茫茫然的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步伐机械的绕过言初,向着门外走去。 言初见状抬手欲将她拉回来,手伸出去一半却又缩了回来,眼中有些犹豫,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她,只能略微加重语气,带着几分命令的口气道,“十三,不要逞强!” 白纪灵恍若浑然不知,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外,微微停顿了片刻,茫然四顾之后,又再次迈步向山下走去。 言初索性紧跟在她的身后,几次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这种精神处于半失神状态的人他很是无奈,偏偏对方现在又是个女的,她未化成人形之前他还都可以不在意,可现在她已经是个地道的女儿身,常言道男女有别,他竟一时找不出办法阻止她的行为,却像个呆头鹅似的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 刚回来浮易抬头便看见白纪灵茫然的向山下走,而言初则跟在她身后,手臂伸了缩,缩了神,不断地重复着,一副犹豫不决地样子,其表情更是让浮易无语…… “做只鸡不老实,做了人竟然还这样,真是鸡性不改!”浮易不悦地说道,抬头看见白纪灵温润的眼眸此时空落无比,心中竟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不再动弹,等着白纪灵走到自己跟前,张口正欲说话,却见她好似压根就没看到自己,直接走过他身边,继续向山下前行。 “站住!”向来光芒万丈引人侧目的浮易怎能受得了这般无视,当即冷喝一声。 孰料白纪灵不禁眼神不好使,这回似乎连听力都失灵了,竟然对他的低喝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像个木头人般的机械的一步步向前迈着步子。 这小黑鸡竟然敢无视他?! 浮易的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想他堂堂蓝灵山庄的庄主,竟然被自家山庄里圈养的小妖无视的这么干脆利落,而且还是在他最好的朋友言初面前,直接把他的面子里子踩了个稀巴烂,这还得了!? 不行,必须雪耻! 浮易薄唇紧抿显出几分怒意,方才刚刚萌生出的一丝怜香惜玉之情当即胎死腹中,他右掌伸出,食指对着白纪灵轻描淡写的一点,她正在前行的身体顿时停下,犹如雕像般立在原地不动了。 他紧走两步站到白纪灵的面前,冷着一张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又将视线投向站在她身后,脸上有些尴尬的言初,问道,“那棂莲露给她喝了吗?” 言初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还没来得及让她喝,她就这样跑出来了。” 浮易的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又看向白纪灵,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只见他突然弯身,尽量避过她的伤口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扛在肩上,大步向屋里走去。 言初认识浮易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当看到他非常野蛮的将白纪灵扛起之时,他整个人也随之瞬间石化…… 白纪灵这时才微微回过一些神智,发现自己此时的情景,脸色微微一变,想要挣扎,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无奈她只得开口道,“庄,庄主,请放我下来。” 她的表情很严肃,可发出的声音却细如蚊蝇,听起来反倒是像娇羞的小女子在讨欢似的。 浮易对她的话仿佛充耳未闻,继续迈着矫健的步伐向屋里走去,一张俊顔冷得几乎掉冰渣。 回过神的言初为自己的失态甚是尴尬,轻咳一声,继续做回他的温文小生,紧走几步赶到了浮易身边,看着白纪灵无助的眼神却也只能无奈,看来她是真把浮易惹火了,就算他现在帮忙说好话,也只是亡羊补牢,况且就算浮易真放下她,谁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将刚才的事情重演一次,于是还是算了吧。 浮易走进屋里,还算轻柔地将她放回床边坐好,一边的言初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刚刚他可真有点担心浮易会直接把白纪灵扔到榻上,就算不会断胳膊断腿,依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来看,也够她受得了…… 眼见人已经回了屋,言初这才开口劝解道,“你把十三的定身咒解了,她身上还有伤,经不得你乱用法力折腾。” 浮易回头看了言初一眼,略一犹豫,似乎觉得他说的也在理,才伸手在白纪灵身上轻轻一晃。 ののの 呼,终于化成人形了,这个历程还真是艰辛,估计很多亲都等得已经不耐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