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陆祾。”陆祾看着赵清永,多么希望,这两个字能在他心中泛起哪怕是一点点波澜。可是,他却只是皱了皱眉,道:“陆祾是谁?”他的眼中,和他惨白的脸上一样,都只有彻骨的冰冷。 陆祾低下头去,心中的痛苦如藤蔓延。虽然她已然做好准备,他不记得她,不记得他们之前的一切。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依旧感到巨大的失望和伤心。 可是,再失望,再伤心,她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自寻痛苦罢了。她闭了闭眼睛,将那痛苦埋藏在了最深的地方,然后又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她微微一笑,眼中轻轻闪亮,却已没有了之前受伤的神情。 赵清永环顾四周,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屋中,一张丝缎大床,一方角四件柜,一铜镜之桌、一束腰方凳,再就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除此之外,并无它物。 在认识赵清永之前,陆祾屋中摆设装饰,极为繁复,床上,放着绣花丝缎被枕、挂着彩霞帷帐;镜前,飞舞着轻巧灵蝶;桌上,摆着胭脂水粉、宝钿花钗;柜中,全是美妙花纹的各色衣裙。那时,父亲对她虽严厉,但各种关心,却是少不了的。在那时她的心中,觉得自己的生活,除了母亲不在身边,有些遗憾之外,其他的,都是非常快乐无忧。 可认识赵清永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她开始愁肠暗结,心中千回百转,对于其他的事情,完全没了兴趣,一心只想着,和他在一起。 可费尽了心思,两人却未能在一起。投胎到了人间,又重返地府之后,陆祾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之后便将屋内所有繁复之物全部收的收,换的换。到现在,屋中已经只剩下最简单的物什。床上是素色的被、帐、桌上除了那面铜镜,其他什么都没有。 正所谓为情所伤,瞬间苍老,便是如此。她每日着黑衣来去,除了去红色灵石之屋修炼rou身之外,别的地方,她几乎都不踏足,她似乎是用这一种苦修的方式,让她的心灵,能够得到安宁。 可如今,这种安宁却被打破了。 她虽不想父亲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将赵清永带回地府。但是,无论如何,此举却让他们重新相见了。平等王应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不然,心中定会懊悔不已。 “这里,是地府中我的屋子。”陆祾说道:“你先在这里待几天,若我想到了更安全的地方,我们再一起过去。” “地府?”赵清永一惊,道:“难道你说的,是阴曹地府?我恍惚只记得服下了那颗丹药之后,体内如同火燎,身体一轻,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怎会,来了地府?” 他又一想,眉间涌上怒气来:“那人竟是在欺骗于我,想要害我性命,我还是轻信于人了。原来那鬼魂,那恶犬,那疼痛,都不是梦境。” “你竟是直接从人间进了小地狱,没有过那生死之路?”陆祾说道。鬼魂进入地府,都是要过鬼门关,经生死路,照过孽镜之后再发配小地狱的。现孽镜已坏,地府不得已,只能一个一个查前世册,判罪刑之后,再将鬼魂发配。这一路,鬼魂都是出于清醒的状态,自然是记得的。赵清永不记得的话,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是按照平常的规矩进的小地狱。而是绕过了秦广王殿,也没有查前世册,直接进了小地狱,还被判了千年之刑。 陆祾额上冒出汗来。此次,平等王真的是怒了。他竟然不顾地府的规矩,私自将人间中人的魂魄抽出,带来地府,还私自判刑。这若是让他殿之王知道,只怕他头上之冠都戴不稳了。 所以,决不能让他人知道赵清永的事。陆祾暗下决心。她有些庆幸她是将赵清永带来了平等王殿,这里,还相对安全,若是躲在别殿的范围内,被发现,这事,可就瞒不住了。 “什么生死之路?我不知道。”赵清永道,他忽然抬头,说道:“芹妹呢?她在哪里?” 陆祾的心,又开始片片碎去,到了此时,他竟然还不忘那个人。 “段一芹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他竟急切的抓住她的双肩问道。 她是多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她却不能不回答,她无法忽视他眼中闪亮着的爱之光。 是的,爱之光。这光芒,曾经轻柔的落在她的身上。他和她执手相对,相视无言,却幸福甜蜜。他们所仅有的,那短短的时光,却是让她铭记三生的,美丽时光。 “段一芹应是还在人间。”陆祾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滴着血,那语气,却是分外平静。 “我要去找她!”赵清永竟朝屋门走去,他想出去! “不,你现在不能出去!”陆祾奔向屋门,背靠着门,在门的附近设下一个声音禁制,这样的话,外面就听不到里面说话之声了。她激动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现在是鬼魂,你回不去人间了!” “不,一定有办法回去的!”赵清永说道,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陆祾拼命摇头。只要他离开这个房间,她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不,她不能再让他走,让他离开她,她一定不能! “你让开!”赵清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似乎已是怒到了极点。 “不!我不会让开的!”陆祾抬头看他,眼中满是倔强。 赵清永抓住她的双肩,想要将她推开。陆祾一闭眼,体内灵气汹涌飞出,环绕在她周身。赵清永不过是普通鬼魂,而陆祾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已化出一部分rou身,体内灵气也修炼了出来,比起赵清永来,自然是有力量得多。 赵清永虽推不开陆祾,却不放弃,依旧使尽全身力气去推她。 陆祾坚持着不让开,两人僵持了许久,直到陆祾“哇”的一声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