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嗔沉吟一瞬,心思转得飞快,那魔头一千年前一场大战,被几大派合力剿杀。各派损失惨重,而天玄宗也为此付出了三位元婴修士的代价,还差点导致门派覆灭。 这一千年来,从未有密信记载他还活着,这个黑修罗只怕也是哪一个邪修听得几分传说便叫来吓唬人。否则以他的残忍,一个小女孩儿怎么可能逃得过? “这必是假的,没什么好怕的,待我与掌门师兄去商讨一番。” 叶师兄躬身行礼,“师叔肯出马,那是极好的,楚族长密信说那魔头如今已不知所踪,让我们各派互通一气,多加留意,免得有什么意外之事。” 李诚嗔嗯了一声,出门去找掌门师兄,想着商量一下自己亲自去南泽查看。 叶师兄来到大殿,忙给苏夜喂了几粒救心丹,又给她推拿一番,然后亲自将她抱到偏院的静室中。 苏夜昏昏沉沉地醒来,猛地坐起,忙起身向叶师兄道谢。 他笑了笑,对苏夜道:“师叔神功,这位小师妹修为太浅抵受不住。如今我给你三个选择,一是回南泽,二是去做外门弟子帮着打理生意,三是留下做最普通的杂役弟子。” 苏夜心一沉,就知道自己没有天玄令的帮助,资质太差。她略一思索,做杂役弟子也能留在太和山,只要留下总会有其他的机缘吧? 她咬了咬唇,“师兄,我想留下做杂役弟子。” 叶师兄目光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补充道:“没有天玄令,你的资质又很差。做杂役可能要一辈子,如果去外门,你可以尽享俗世的荣华。” 苏夜打定主意,俗世的荣华富贵,若不能长生,又有何用? 生为人的时候,她坚信若不能快乐,要长生也无用。可如今成仙是真,从前的世界观全被推翻,所有的快乐都不如求仙迫切。 “我要留下。”她说得斩钉截铁。 “那就去织霞峰织工房做衣服吧。”叶师兄没想到她小小一个女孩童竟然有如此坚持,便吩咐人领她去织工房,那边急需人手。 送苏夜前去织霞峰的弟子姓陈,一路上很是能聊,却也不需要苏夜回应。将自己对门派得了沈子何这样一名天才剑修弟子的兴奋之情,宣扬得淋漓尽致。 “孙师妹,没想到你跟沈师弟一起来的,真是了不起。”他说得口干舌燥,便停下跟苏夜说句话。 苏夜没理会他叫错自己姓氏,笑了笑没说话,她能说什么呢,悲催的内心在流泪呀,心里连腹诽的力量都没了。一边为沈子何祝福,内心也是无比羡慕,也有那么一瞬间的自怨自艾,不过随即又走出来,保持着面色平和。 陈师兄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师妹,别介意,你的天玄令被抢了,也未必不好,资质太差跟着掌门师叔压力很大。” 看这架势,难不成整个太和山都知道自己天玄令被抢? 她依然笑着,“多谢师兄教诲。” 那陈师兄平日可没人这般敬他,心里一阵欢喜,便又给她讲织霞峰的事情,“门内杂役弟子众多,这其中的门道说来也大,你去了之后,可千万别得罪执事师姐,否则日子难熬。” 苏夜又忙谢他,如今两眼一抹黑地留在太和山,若有人肯指点,那自然求之不得。 太和山有山峰七十二座,整条山脉气势磅礴,逶迤不绝。除去巍峨耸立的二十主峰,侧峰或秀丽险峻,或奇峰怪石,不一而足。织霞峰是当中毫不起眼的一座,却也苍翠满山,长满了奇花异草,各种灵兽灵鸟自由生长于其间。在凡人眼中,也是仙雾缭绕,紫气萦回,宛若仙境一般。 这边的灵气比南泽好不知道多少呢,苏夜心想着,就算自己修炼,自然也比在外面好得多。 织霞峰整座山峰都是织工房,山南是进入练气六层能运用控物术做工的杂役弟子,山北便是六层以下,几乎纯靠手工来劳作的弟子。 天玄宗内门弟子十四万,就算筑基以上修士可以自己缝制合心衣物,剩余的依然十来万,要保证杂役弟子和入室弟子每年至少四套门派衣服,这就要求织霞峰的弟子们每日不停地劳作。 苏夜跟着母亲以来,一直从事采药配药的工作,原本她想若是去药园,自己可以发挥特长。好在织工房也还行,前世她在服装公司做过很久,而且喜欢动手,还跟人合伙开汉服店,尤其喜欢琢磨绣花,生意很是红火。 照例被带到织霞峰的配事殿,那位陈师兄帮她说了不少好话,织工房配事房的人卖他面子,让苏夜回答了一些问题,又试了试手艺,便被分到北山玄字三号织工房,归执事王颖管。 王颖接到上头随口一句关照的话,心下了然,便让她与一个十五岁叫李月的师姐同组同住。 原本织工房弟子众多,可住处却少,都是十人一组睡大通铺,苏夜因为路上乖巧便得陈师兄关照,一句话的人情让她享受了这番优待,心下很是感激。 很快她发现织霞峰的cao作方式很古板,他们不喜欢流水作业,而是单人或者关系好的几人一组,分工裁剪、缝制、绣花、整烫等。 李月模样清秀,如今练气四层,因为家中生活艰苦,为了赚钱补贴家用才来做杂役的。从前她一直自己一组,这次却主动带苏夜。很快苏夜知道她的意思,李月擅长缝衣,对绣花却不在行,而自己耐得住性子。李月也确实因为她接受测试的时候将一只梅花绣得风姿秀逸,气势不俗才要跟她搭伙的。 李月亲切地对苏夜道:“师妹,以后师姐带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算王执事也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除了修仙,其他的苏夜从不计较,他们在这里做工,得到的报酬都是灵珠。灵珠是修仙界最基本的货币,也只能当货币用,不能补充修士灵力提高修炼速度。 几天下来,苏夜便熟悉了织霞峰,快速适应这里的生活工作模式,只是基本没有独处时间。可以说做杂役的弟子,就是被奴役的。日复一日重复着机械繁忙的工作与凡人无异。 劳累了一天,夜里只有四个多时辰休息,而苏夜至少要早晚半个时辰练功。她找了一块石块放在床头,早晚练功。她可以站桩的时候睡觉,却不能躺在床上练功。她怕影响李月休息,而李月因为两人搭伙赚了苏夜便宜不但毫不在意还鼓励她。 “师姐,大家都不练功吗?”苏夜有些好奇,李月只在睡前打坐小半个时辰,早晨是不修炼的。 李月叹了口气,低声道:“时间一长,你自然就知道。” 其实不用多少时间,那位陈师兄多多少少透漏了一些,苏夜一留心便发现其中猫腻。虽说这是修真界,可除了那些接近大道的修士,其他也跟凡人差不多。凡人为了功名利禄勾心斗角,修士们为了修炼资源等各出所能。织霞峰的王执事,是正式弟子,却因为资质没有拜师,一直都是自行修炼,由传功师兄来授课。 他们那些正式弟子为了赚灵石,都会做师门任务或者一些杂役,只是不必像杂役弟子这般劳苦,盯着不出岔子,算是最底层的管理者。 他们除了能赚师门报酬,还有一些暗箱cao作,杂役弟子想早点休息,多点修炼时间甚至能学一些低阶法术的都要贿赂。很多非大家族子弟宁愿来做外山底层执事、领事,不愿做内山的。有的人做个几年,攒下的灵石可以从大门派购得炼气丹促进修炼,若能筑基,就可以另立洞府,师门供给也很丰厚,甚至有金丹长老做师父。所以导致这些底层执事越发贪恋无度,对杂役弟子态度很坏。 苏夜秉承母亲教诲,实力不足的时候尽量沉默,少说话多做事。因她绣花又快又好,加上李月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上下颇熟悉,所以苏夜也跟着沾光,不必额外贿赂,也不曾被王颖斥骂。 最大的坏处就是与李月朝夕相处,没有一点独处时间,甚至没有秘密。 夜里她躺在被窝里把玩那只奇怪的小葫芦,看起来就是块俗世玛瑙,可她总觉得不需要链子便挂在雪球儿的脖子上,只怕还是靠着某种特殊的灵力控制。如今环境艰难,她急切想要突破,总异想天开这可能是宝贝,像别人那样有能帮助自己修炼的天地灵宝。 当她以神识试探,却只能感觉里面混沌沉重,切切实实就是只实心玛瑙。 她有些失望,结果第二日一大早李月起床的时候便问她:“师妹,昨夜你躲被窝里看什么好东西?” 苏夜悚然一惊,自己修为太低,几乎忘记防备。李月自然可以以神识来关注自己,虽然她们修为都低,神智也不过是更加敏锐,并不能探测到具体的事物。可自己一直背对着她,竟然还是被发觉,只能说需要步步小心,没有独处机会,便少做出其他动作。 她想那葫芦自己看不出端倪,以李月修为自然也不能,便大方地掏出来给她看,笑道:“在南泽时候买的,听说俗世要好多银子呢。” 李月瞥了一眼,见是这么个玩意儿,笑道:“我当什么,师妹,这种俗物还是不要迷恋的好,会影响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