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漫天遍野的火。 仿佛全世界都是火。 少正蛮感觉自己全身都被火烧得轻飘飘的,那种疼痛感已经在渐渐消退。 耳边也没有哭声,没有人在不停的说话,只觉得全身上下全是火,由内而外全部是火。 一只凤凰在火里翱翔,难道是凤凰没死?来拿她的尸体报仇了?这个脑残的问题,少正蛮却深以为然。 不过,自从不痛了之后,她清楚的听见有人在不远处说话。 每一次都会换一个人,只是略说几句便离开了,她不记得这些声音的主人是谁,但觉得无比熟悉。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次,有三个人一同来她身边说话,有女音叫她女儿,哭得泣不成声。 又有另外两道声音说了些安慰的话,结果安慰着安慰着,三个人哭成一团。 这三个人很啰嗦,总有说不完的话,但莫名让她觉得好温暖。 难道是自己的家人?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忘记了?想不起来,记不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天长地久那么久,又或者宇宙已经轮回了许多次。 终于,她想起来了,她叫少正蛮,是少正家的女儿,上有三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爹娘都是普通人。但大哥不是普通人,他是修士,自己的也是修士,大哥说她的天赋很高,是神体呢。 弟弟也是天赋很高的修士,他总惹祸,大哥天天要给他收拾残局。 大哥有个朋友叫翊衍,是姜氏家族的公子,她常和大哥去姜水玩,翊衍总会在姜水上游一叶扁舟吹笛随波逐流。 那时,大哥说姜家翊衍是**八荒最有风姿的修士,她深以为然。她也觉得姜家翊衍是见过所有人中最有风姿的男子。 后来,姜家翊衍见了她。说:“你就是旷离的meimei?果真与他有几分相似。” 她并为回答说是或者不是,但他却已然说你们有点像。 大哥是很爽朗的,大哥说:“我meimei可没我温柔。” 诚然,大哥是很了解他meimei的。 过了许久,有一天姜翊衍来家里做客,在她种的杜鹃花前停了下来,他问:“谁这般无品味,竟然在少正府种杜鹃花?少正府富贵天下不是该种牡丹的吗?” 这话恰好被路过的她听到,心里顿时便不高兴了,你道杜鹃花不好。它就不好了吗?你到牡丹适合少正府。它便适合少正府了吗?偏要种杜鹃。种慢慢的杜鹃。 这话是气话,她却将这气话实施了透彻,过了许多年,他再临少正府。发现少正府后山种满了杜鹃花,漫山遍野。 而,她正在花丛起舞,跳得很伤大雅,二哥那时已然五十多岁,却因吃了丹药的故,显得几位年轻有风度,他说:“小妹,能不能不给哥丢人?好歹哥哥也是一国丞相。” “哥哥。你自己也不是很丢人,作为丞相却半点坐像都没有?我少正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来日我定要告诉皇帝陛下,你这个影响国容国貌的伪君子当不得丞相。” 这话本是说与二哥听的,谁让兄妹感情好。这般说来二哥吃酒的心情变得更好的。 但一本正经的姜翊衍却从拐角走出来,冷着一张脸,盯着她,半响才说:“女子与小人最是难养,诚然不假。” 于是,二哥笑得前仰后翻,大哥也在一旁抽抽不忍笑出声。 那一瞬,少正蛮觉得自己是脸红的,居然被人这般贬低,想她在修仙界虽不是什么大能者,但在凡尘间也是一家三丞相这样显赫人间的千金小姐,父亲并哥哥弟弟都是很宠她的。 不曾有人对她说过半点不敬,从未被人轻视过。 “你道女子该如何?”她仰头,眼里的坚毅让他一愣,而后她又说:“你道女子都该阳仔深闺,伺候男人?” 他知她并未婚配,一介未出阁的女子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让他又是一怒,别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然,她不放过他,走到他眼前,对着他的眼睛说:“说啊,你道女子该如何?相夫教子贤良淑德?”说罢她走到二哥身旁,指着二哥道:“二嫂贤良淑德相夫教子,二哥还不是娶了许多妾室?” 二哥急忙跑开,“别车上我,别扯上我,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话题不知为何便上升到了男人三妻四妾到底是不是正常这样有深度的问题上,少正蛮却固执的往前走。 并没有揪着二哥不放,而是又走到姜翊浩面前,接着说:“女工我也会,琴棋书画也难不了我,至于相夫教子,你道天底下还谁人配得上我?” 这话的意思太过于狂妄,以至于当然无人敢取少正家这个不老姑婆。且不说她不老让人以为是妖,在这凡世间许多人说她太过于高傲。 其实,世人都误会她了,她的要求不高,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茫茫人海,无一人能做到。 不知为何,他竟然能听懂她的话,说:“你怎知无人配得上你?” “我就只无人能配。”她仰头,脸上的孤傲,冷清,孤寂。 眼前这个女子五十岁了,若在凡尘间该有了孙子,若放在修真界,这人只不过是个年龄尚小的女修,然,她却放不下自己身为凡人的一颗心。 想着的依然是那凡尘的七情六欲。 或许,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不语,转身便走。 看着他离开,眼里氤氲慢慢浓重,凝结成一滴泪水,落在地上,身后满天杜鹃,映照在夕阳下,红了满眼常翠。 其实,她从来没告诉他,不嫁人是因为想嫁给他。 可,他是修士,是真人,是不会爱上她的。 其实。她从来不告诉他,做凡人真的比做修士好。 可,他的人生目标是踏大道,蹬天路,叱咤风云。 大哥走过来,扶了扶她,说:“meimei,你也是修士,不要想太多,大道为重。” 是。她知道大道为重。可她放不下。她哀求大哥:“大哥。他难道真的不知我的心吗?真的不知吗哥?” 大哥叹息,这时,她便什么都明白了,都明白了。不是不知,而是不愿懂得。 再见面,是百年后。 那时,他成了元婴仙尊,她也成了结丹真人,与哥哥去参加他的结婴贺典。 百年后相见,仿若隔世,他站在远处,一身龙袍。他不止是姜家的公子。还是姜家王朝的主,是修仙界最大的一方势力之一。 那般耀眼的他,在宝座上,仿佛一尊太阳,耀眼得睁不开眼。大哥说他已经继承了家族帝位。他便是这姜水的帝,姜水的帝要却姬国的帝姬,这样在**八荒再无任何势力能为之匹敌。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满脑子只有大哥的话,姜水的帝要娶姬国的帝姬。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不是不想娶,而是没遇到那个人。 大哥说:“我们知道一般散修,不能和姜水的帝相比,是大哥无能,不能让你也是一国帝姬。” 她突然就不哭了,不怨大哥,大哥是她走上修士这条路的引路人,大哥是全家顶梁柱,大哥也不容易。 “大哥。”当时,她语气淡淡的说,“不能做他的爱人,就做他的对手,哥,我想出去走走。” 那天,大哥将少正蛮送出姜水,走了很远回眸依然看见他在哪里挥手。 第一次离开家,她忍不住哭得很伤心,可没流泪,在路边干嚎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不知为何,他分明说过杜鹃不好,但她就是喜欢往有杜鹃的地方钻。半月后,来到一座满是杜鹃花的山崖,据说这叫断魂崖。 这只是凡人口里不能渡过的断崖,但对于少正蛮这个结丹真人却轻而易举。 在半崖开凿了洞府,一住便是三百年。 三百年后出来,她已经是元婴仙尊,很想很想回去看看,但终究没有勇气回去。 在修真界游荡了许久,遇到一条青龙,这条青龙化名温阳,龙如其名,温暖阳光。 温阳幻化成的人形很俊朗,是与姜翊衍完全不一样的男子,充满了危险气息,虽然很温暖,但只是在对她时,有时候狂野起来很疯狂。 两人上天入地的游荡,偷鸡摸狗这样的勾当都干过。 温阳有时会说:“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子,一点不温柔?” 然后她回答:“怎么会有你这种龙,一点不正派,哪里有神兽的样子?真给神兽一族丢人。” 后来的后来,两人都特别熟了,熟得可以一起吃一起睡,温阳还总觉得少正蛮占他便宜。 诚然,是少正蛮总将他的龙体当枕头。 大约过了几百年,两人在一起游荡了许久,久到她以为忘记了那个人,但当大哥来信说爹娘快油灯枯竭了,她急急忙忙回去。 爹娘也活了许久,只是他们天赋不佳,不能结丹。 好几百年后,她回到家扑倒在爹娘怀里哭成泪人,不知为不知为何要哭得那么难受。 娘亲和爹爹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交代着,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爹娘坐化那天,他也来了,不同的是身边跟着一个女人,想必就是姬国的帝姬。 他见她哭得伤心,说:“人死不能复生,且他们已经活了千年。”言外之意便是活了这么久,也该死了。 这话本没什么错,爹娘确实是因为他才走上修士这条路,也是他给了爹娘许多丹药,不然爹娘不会筑基成功。 但,此时,她心里一团火蹭的冒了出来,“是,他们都该死了,我也该死了,若不是你我们早就化成白骨,我代我全家谢你!” 他一愣,有些恼怒,“你怎的就如此无礼。” “是,我是无礼,我无礼你可以不来我少正家见我,你走啊。” 他深深看她一眼,当真走了。与那个女人一起走了。 他走了,少正蛮趴在团扑上狠狠哭了许久。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难受?为什么看见他一点不在乎自己,那么难过?他已经成家,已经有了妻子…… 温阳安慰她说:“美女,看你这么悲情,不若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不理温阳,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关闭六识不理世事。 然,突然有一天,不知谁跑去和他说少正家某某那么喜欢你,你便收了他吧。 他并没有表态。那姬国帝姬得到消息。找来许多大能者在杀了大哥二哥三个并弟弟四人…… 后来。她才知道他与姬国帝姬并未成婚,就连婚约都只是口头的,但那是后来的后来才知道罢了。 几个哥哥已经不能回来,若不是温阳拼死救了她。她也会在关闭六识的情况下被人无声无息杀在房中。 跟着温阳来到含龙渊,这里四季如春,风景如画。温阳是这里的太子,恨得龙心。 龙族与其他种族不同,等级虽然依旧深严,但却民主许多,温阳住的也并不是宫殿,而是一座小茅屋。屋前还有薄田几亩,甜井一口。 生活惬意悠然。但哥哥们都不在了,她再也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生活。 她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原本天赋就很高,不到一百年便化神成功,成为当时为数不多的化神修士。而那时他也化神不久。 正当天地灵气充沛之时,化神修士每个势力都有一两个,纵然化神成功,却远远不能报仇。 少正蛮又回到含龙渊闭关修炼,这般闭关下来就是两千年。 五行神体有天道眷顾,两千年不懈怠的修炼,她终于突破化神修士最难横跨的沟壑,成为飞升修士。 飞升修士,顾名思义,便是有资格有能力划破虚空得道飞升。修为达到飞升后,她发现体内的一些奥秘,原来五行血脉内的天赋神通很容易唤醒,而且只要稍微改造具有五行神体血脉的修士修炼速度是他人的十倍不止,这个发现让她惊喜不已。 她压制修为,没有飞升,而是找到几个哥哥的后人,他们有许多并没有死,当时他们只是后辈中很弱小的小修士。 找到重孙辈的小修士,两千年过去,少正家族虽然还是修真界的小家族,但人口竟然达到五百多人。 她选了大约两百家族后人,为他们进行血脉改造。 果然,经过改造后的后人修炼速度无限快,快到不可思议,且半点后遗症都没有,这便是天赋神通的一种。 千年不到,少正家已经成了修真界最为强大的家族,没有之一。 报仇那天,她给他去了战书,也给姬国去了战书。 那个女人只不过还是元婴修士,根本不配她出手,一个重重孙都可以捏死她。 但,她不想那么快杀她,她要她看姬国因为她一时嫉妒而飞灰湮灭。 站在姬国大军对面,她站在琉璃锦云上,冷冷问她:“当日你未嫁他,我也并为说要嫁他,你何故要杀我几个哥哥?你可知今日这般两军对垒是何故?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要你姬国灰飞烟灭!” 那位帝姬觉悟不够高,她歇斯底里咆哮,“他是我的!是我的!你凭什么要喜欢他?凭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小散修,为我提鞋都不配,你凭什么喜欢他?他给你爹丹药,给你娘丹药,给你哥哥仙决,凭什么你还要想嫁给他?怪只怪你太贪心,得到他对你好还不知满足,还要嫁给他!你这个无耻的女人!” 少正蛮轻笑,有吗?是,他对少正家很好,所以今日他要灭的只是姬国,给他去战书只不过看在他是姬国未成婚的女婿这么简单。 “我从未对他说过我喜欢他,也并未说过今生要嫁他,就算我喜欢他,想要嫁他,也与你无关,你是他的谁?怎的就说得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来?一国公主的修养和骄傲难道就这般廉价?” 远处,他坐在龙椅上,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依仗,少正蛮一惊,原来他也达到了飞升修为。 只可惜,不能一起飞升了,可惜。 他听到两个女子在为他争执肯定很高兴吧,毕竟一个是一国帝姬,一个是青帝大陆仅有的飞升修士。 多荣耀。可怎么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那么冷漠,是了。这两个女人他都不爱,若爱何必什么也不说? 当年,他任凭这个女人杀了哥哥们,却又不娶这个女人,他根本就是一个冷血的魔鬼。 突然,心里的伤痛烟消云散,他不是不爱自己,而是谁都不爱。 此刻,与帝姬的仇恨仅仅只是杀兄之仇。然,也是不共戴天。 姬国有十来个化神修士。少正家却有一百八十多个。是他们惹不起的庞大家族。 他们很硬气。知道少正蛮不可能放过他们,便装作很有骨气的样子。 以为这样就能让少正蛮高看他们一眼,然而,他们错了。温阳说过。少正蛮这个女子只看得起懂得活下去的人,他们再硬的傲骨,再清高,哪派全天下都可怜他们。 她也不会改了杀他们的心。 当年几个哥哥和弟弟只不过是众多散修中的一员,她只不过很喜欢他,并没有非要嫁给他。知道他是姜水的帝,要娶姬国的帝姬,她便远走他乡,这态度难道还不明显吗? 她不小心喜欢上他。只因当时他一叶扁舟风姿太过于卓越,只因他一席白皙太过于超然。 并没有苦苦纠缠,并没有死皮赖脸往上贴,只是在心里默默喜欢着,却招来着无妄之灾。害了几个哥哥。 若当初她知道喜欢他,是一场灾难,而且得不到他半点喜欢。此生,都不会去喜欢他。 少正蛮又看了一眼远处的他,淡淡对姬国帝姬说:“你这般歇斯底里,只不过是在彰显你多么可怜,何必呢?你爱的人不爱你,为他苦苦挣扎有何用?” “他不爱我,也不爱你,哈哈哈哈……”她癫狂大笑,笑着笑着便流下泪来,“他不爱我,但他对你是特别的,他对你那么好,那么好。” “对我好的人很多,我要的从来不是对我好。”少正蛮轻轻呢喃,不知心里是什么心情,只觉得那么苦涩。 “我早已放下,今日找你来只为向你姬国索命,我几个哥哥枉死,我绝不会罢休,不拿你姬国陪葬誓不为人!”这些年,她讲话都是淡淡的,就算伤心欲绝也不曾太过于歇斯底里,但此时她说出这话,整个青帝大陆都骤然降温。 降到冰点。 姬国全部灰飞烟灭的时候很快,只不过几个瞬间,少正蛮一百多化神修士挥手间姬国已经没了任何踪影。 少正蛮将那姬国帝姬抓到身边,摔在他脚下,问:“当初我大哥说姜水的帝要娶她,算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今日我要杀她,你只要求情,我可以留个全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她的修为进步如此快,他也很意外,千年间少正家从一个小家族成长为一方巨鳄,同样让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另眼相待。 “救我,帝君。”姬国帝姬攀着他的腿,可怜兮兮的哀求。 然而,他却一脚将人家踢开,道:“你当日杀她几个哥哥,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你放心,她若杀了你,本君为你报仇,再怎么说你也是本君曾经有过口头婚约的未婚妻,虽然本君一度不承认,但她说是便是了。” 姬国帝姬如遭雷击,跌坐在他脚下,眼泪一直流着,伤心欲绝。 她的视线一直停在少正蛮身上,“还是你赢了。”她说。 “你一直没赢过,难道你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如同一介蝼蚁,你的国经不起我少正蛮轻轻挥手的碾压。” 这个女子,害死了几个哥哥,少正蛮半点不想她死,她只想让她一生一世的受到折磨,一生一世受不好受。让她感受一番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她明白什么是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你好狠!”她这般说,想要自尽,却被少正蛮阻止了,抬手废去她修为,将她丢进凡间青楼,派遣家族一名小后辈看守。 十几年罢,她受尽折磨,原本二十几岁的模样,生生了老妪。姬国已经不在,这个女人尝了几十年人尽可夫的苦,少正蛮虽然觉得对她的惩罚还不够。但她已经油灯枯竭,挥手间结果了她的性命。 她以为有机会不死在少正蛮的手里,岂不知少正蛮怎么可能让她不死在自己手里? 一个杀兄仇人,她怎么可能让她不死在自己手里? 他果然如同说的那般,真的会为她报仇。 似乎到了这几,她又记不得了,只记得零星片段。有几句话,她印象很深刻,他说:“如果,重来。你可还会爱我?” “不。来生再也不会爱你。来生我要登天路成就长生。” 他说:“我不知我是爱你的,今日我才知道,你能原谅我吗?” 她笑着流泪了,摇摇头。“不能,我哥哥已经死了,因为你死的,这些年我早已忘记爱你是什么感觉。” “蛮蛮,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我不知我那么爱你,以前我不知为何总会留着那只妙笛,如今我知道了,我爱你啊,当日第一次见你。我便是吹着这只妙笛。” 晚了吗?晚了吧。哥哥们已经不在了,姬国也被夷为平地,她如今是少正家的家主,是家主创始人,有资格爱他了。但却心灰意冷了。 造化弄人如斯无常。 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心还是一颤,但很快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曾经,一开始的时候他叫自己少正小姐,后来他叫自己少正道友,最此刻她叫自己蛮蛮…… 太晚了。回不去了。 那些年藏在心里的悸动,早已结成冰,破不开的玄冰。 除了这零星片羽,记忆里似乎没什么多少东西是记得的了。 脑海里最后一点记忆是一片战场,血流成河,她的本命法宝成了锈迹斑斑的普通铁针,伴随着她倒在血泊里。 似乎,她看见自己倒在血泊中,眼角流出一地泪,“若有来生,绝情绝爱。” 微弱的叹息,那么悲伤,那么苍凉。 不知为什么就倒在血泊里,不知为何就那么死在尸堆里,哪里出了问题?他呢?他去哪儿了?也死了吗? 似乎遗失了很重要的记忆,到底是什么,不记得,都不记得了。 然,有一句话,她一直回荡在她耳边,“等我,一定要等我,蛮蛮。” 似乎是他在说。 她无声轻笑,等不了,等不了了。 火,大片大片的火,蔓延在视线里。仿佛火是世界唯一色调。 一只美丽的凤凰总在面前飞来飞去。 莺飞草长四月天,桃花十里是何年?凤凰在林间翱翔,在空中放任自己。 岁月似乎永远那么美好,然而画面急转,少正蛮似乎身在一座十万里桃林的山脉上,对面是陌生的男子。 凤凰在与他对视,他们似乎认识,没说几句话便打起来了,少正蛮想退,却动不了,只能任凭道道光羽从她身体穿过。 她不是实体?是了,她已经死了,死在那片战场,不记得是谁有本事杀她。 凤凰的修为很高,但终究不是那男子的对手,大了好几天,凤凰终于败了,死在这片桃林,一夜之间桃林火势滔天。 从此世间陷入黑暗,只是那火却总在耳边回荡。 是了,又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了,好熟悉,却不知是谁。 有人说:“姐,你在地下这些年肯定寂寞了,弟弟给你讲讲最近发生的事,那白帝终于受伤了,凤凰心脏弟弟给你抢了过来,这东西虽然含有巨大的能量,但弟弟我是那种靠外物修仙的人吗?”他很自得。 又说:“姐,老爹我决定将这凤凰心脏烧给你,你在地下也好有下酒菜,不要太感动啊,你一定要保佑老爹我化神成功,好杀了那白帝畜生。” 少正蛮听着听着,便觉得好笑,可一想,却发现不对,自己弟弟?弟弟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自称自己弟弟?难道是隔壁有什么人也被埋在这里? 只是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被埋了?少正蛮越发觉得奇怪了。只是不能说话,只能听着。 “姐。”还是那道声音,他接着说:“上官玉那畜生杀了冠冠,安儿都快哭死了,君然前几年已经坐化,只剩下安儿一个人,上官玉却杀了冠冠。” 听得出他很难过,也很气氛。少正蛮也莫名觉得很气氛,冠冠应该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说了许多。那人便走了,直到很久之后,也没人来说话了,似乎被人遗忘在角落。 但后来,她偶尔能感觉到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不远处,不说话,只是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少正蛮想,这人难道是想盗墓?可惜她出了只能看见火什么也看不见。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巨大的力量加入。眼前的火更加旺盛。但她并没有觉得不适应。反而觉得很舒服,很温暖。 她不知是什么情况,记忆缺失得厉害。 好久好久以后,她发现自己居然看得见自己的身体了。修长白皙。 只是没有穿衣服…… 这怎么可以?对了,她有凌霄,只是当她打开凌霄时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些低等灵草。 不过里面的许多东西都还是原封不动,拿出衣服给自己穿好,又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散落在肩上,不过许久没给自己梳头了,有点忘记该怎么梳了, 罢了,不梳头便不梳头罢。 从凌霄里出现。一下子眼前便不一样了,满眼火光不见了,眼前一座孤坟凄凄惨立在那里。 从坟上杂草不生的光洁来看,这里常有人来光顾。 而当看清墓碑上的字,她一愣。上面分明写着“长姐少正蛮之墓”。 长姐?算长姐吧。少正蛮轻笑,她不知自己竟然还有个弟弟?难不成自己是转世了?可惜不记得了,许多都不记得了。 碑文上也写了许多字,她细细看来,发现几个自己的家人,少正光、一清、少正蛮等。 但这些她都不记得了。 过了片刻,似乎有人走来,她急忙遁进乾坤殿,却发现乾坤殿有些不一样了。地上有个盒子,是火系玄火通天阵,只是被改装成盒子的样子。 从地上捡起盒子,一股异样传来,这东西似乎被死气浸蚀太久,早已没有当初的磅礴灵力。 找好位置坐下来,倾听外面的动静,只听一道很好听的笛声,悠悠扬扬,犹如高山流水。 她忍不住从乾坤殿里走出去,出去的刹那,整个人一颤。 姜家的帝?那道身影修长月白,倾国倾城。宛若谪仙,站在那里,让世界然和东西都黯然失色。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转身,离开。 风,吹落。吹飞了一地的寂寞。 许久,久到世间没了时间概念,他才缓缓转身,终究,她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 走着走着,少正蛮发现自己遇到了温阳,他变得冷漠了许多。 “温阳。”她叫了一声。 然而他向她走来,拥她入怀。 这样的温阳好不习惯,不过许久不见让他抱一抱也没什么。 “温阳,这些年你还好吧?”她问。 他看着他,努力的看着,仿佛生怕认错了般。 “蛮蛮,我是箫琛啊,你不记得了?”他有些受伤,不过脸上更多的是担心。 “箫琛?你不是温阳吗?可我明明记得你是温阳。”她说。 “蛮蛮,没关系,大约是你伤刚好记不得以前的事,不过没关系,咱们慢慢回忆,你只要记得我会永远保护你就对了。” 这话,曾经温阳也说过,那时他说“蛮蛮,我温阳,会一生一世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当时她还笑她,自己一个化神修士还需要保护吗? 可,这话今日听到却莫名让人感动。 远处,走来几个修士,修为最高的元婴顶峰,修为最低的结丹顶峰。 他们见到少正蛮,惊喜跑过来,还没到跟前,已经哭成泪人。 “娘的女儿,你受苦了。” 温阳将她让给那个结丹顶峰的女人,不知为何,在她怀里好温暖好温暖,好熟悉好熟悉,想一辈子被抱着。 “好了,你哭什么,女人伤好你应该高兴。”这个中年修士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哭着。 此时,少正蛮知道,他们就是经常在她面前说话的人,这些声音此时她都是记得的。 她忘记了许多,不记得了许多。不过,眼前的人她觉得一点不陌生,看到他们自己好欢喜,如何游子回到家。 那年轻元婴顶峰修士便是自称是弟弟的少正凡吧。 果然,他说:“姐,你害我担心。”他有些委屈。 “好啦,你姐伤刚好,你让你姐好好休息。”一清说。 许多记忆,她都不记得了,不过很乐意叫一声爹娘。 她取出乾坤殿,在邱泽安了家,据说以前也是在邱泽安家,难怪她觉得无比熟悉。 一家人,其乐融融。直到现在,那个吹笛的人出现,他说:“我知道你记起来了,还不愿面对我?” 此时,他一声月白,换了华美龙袍,犹如天外神仙降凡尘,风姿依旧。 “并不是全部记得。”她轻声说,往日那些悸动似乎早已不在,此时见他。他远比当初淡然。 “我有话对你说,关于当初你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