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帐暖生香。 酒楼的上房里,相对而坐两个男人,所有的下属都被屏退在门外,不得进入半步。 “贤侄近来可安排妥当,老夫什么时候可以实施奇袭计策?” 说话的,正是满脸大胡子的北魏大将军,魏元忠。 这人的确厉害的很,年纪一大把,胆子却不小。竟敢公然在敌国大街上闲逛。若不是被柴绍巧遇,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柴绍满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府上近来发生太多琐事,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之间还未理好思绪,魏叔叔再给我些时日吧。” “可是因为燕国公主的事情?”老者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目光。 “原来魏叔叔您早有耳闻了。实在惭愧啊,都怪我处理不好,没脸见我死去的父皇了。”柴绍闷哼一声,喝了两口酒,又开始两眼无神的呆坐在那里。 魏老将军最终还是看不过眼,忍在肚子里良久的话,终是憋不住说了出来。 “贤侄可知道,为什么当年燕国皇帝会聘你为婿,请你入赘敌营吗?” “魏叔叔这么说,我好像也感到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慕容敏月那么爱缠着我,我对她既无夫妻之实,也无男女情分,她完全可以废了我重新找一个如意郎君。我招兵买马的隐忍了这么久,时时都在担忧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失去驸马的身份而无从下手复仇。” 柴绍抬眼看了看魏元忠,见他棱角分明,言辞闪烁,似乎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他。 “魏叔叔有话不妨直言,您既是我父皇的故友,我一定待您如亲生父亲一般信任依赖。” 魏元忠苦笑一声,道:“可怜的孩子,我膝下无子,一把年纪了只有个和你差不多岁数的淘气女儿。我也很想要个传宗接代的好儿子,能够为国争光拼斗一番事业,可我那女儿偏偏没有继承任何我的优点,生来就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看着我这老父眉眼全是愤恨啊。我的夫人死得早,女儿从小缺少母爱,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欠她的。” 柴绍是第一次听魏元忠聊到这个素未蒙面的女儿,心里很好奇,无奈嘴上又安慰道:“魏叔叔不必忧心,话说虎父无犬子,令爱如今年幼不懂事,将来定会继承叔叔的衣钵有一番大事业。” “只可怜了她这个女儿身。” 魏元忠不住的喝着闷酒,反而勾起柴绍一番疑虑。方才他还说要告诉自己什么秘密的,怎么这时候讲了一半又不说了? 柴绍不敢唐突的问,只在一边陪酒,二人夹着小菜吃的非常惬意,其实都各怀心思。 过了一会儿,魏元忠语重心长的说:“贤侄可曾记得,元和四年的春节,你的父皇举办国宴,邀请了四国贵宾来朝。当时的你还是西周皇太子,奉命招待宾客,而燕皇帝身边带着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小公主。” “好像有些印象,难道那个骄横的小公主就是慕容敏月?” 柴绍恍然大悟。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不太清晰的轮廓,那日小公主说话十分呛人,硬说她自己来自****大国,来西周朝拜已经是很给脸面了,她颐指气使的命令使唤西周皇宫的奴才,看在柴绍眼里,十分不自在,那种宣兵夺主的骄傲感,那种鸠占鹊巢的无耻行为,是柴绍最为不能容忍的。 原来年轻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很讨厌慕容敏月了。怪不得和那女人成了亲,完全没有一点好感。 就是这种她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目中无人,让柴绍和她成亲了多年都没滋生任何男女****。每次柴绍心中愧疚,想要尝试一下对慕容敏月好一点的时候,她那一副难看的嘴脸就会摆出来,让柴莎愤恨自责,为什么要可怜这种女人,这种心狠毒辣的蛇蝎女人就应该尝一尝被报复的滋味,她若国破家亡了,那也是活该! 魏元忠又夹了两筷子菜放在碗里,但却没有吃:“那时候燕国公主就已经看上你了,因为你的轻轻一瞥,因为你没有像她见过的其他男人那样对她阿谀奉承,所以燕国公主不由自主对你产生情愫,下定决心要嫁给你!”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傲慢无礼?!”柴绍痛苦的深呼吸一口。 这个世界实在太微妙了,一切恶果皆是有原因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柴绍倒是希望,自己平凡的生命中从未遇见过慕容敏月,那样他报仇的时候能够心安理得一些。 他的心情很矛盾,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憎恨。 “魏叔叔如何知道这些的?”柴绍转念一想,又将重心回归到魏元忠身上。 “不满你说,我在大燕国皇都已经待了不少时日了,一直瞪着你部署好军队,能与我里应外合。只不过我听说你被软禁在公主府,不能轻易出门,这才延迟了计划。” “这……还多亏我的母亲生了一场重病,不然我也没机会溜出来。”柴绍一阵苦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母亲总说自己没有大碍,但她的病情明显一天天严重起来,母亲不愿意看大夫,柴绍也不敢强求,只得将倔强的母亲送到清雅小筑去,希望李令月可以代为照顾。 至于那个软禁他的公主府,现在于他而言已不造成任何威胁了,反正他和公主也闹僵了,彼此拴在一起没有任何意义。 魏元忠接着说道:“那****夫人拉着贴身奴婢在茶楼里聊天,我无意中听到的。当时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穿着打扮不像是燕国人,她和燕国公主好像起了争执,吵得整个茶楼的客人都看着她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公主害死了那姑娘的一个姐妹,二人才会争执。” 柴绍听了这话,脑中顿时僵硬了。公主……害死……姐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魏元忠讲的是李令月肚子里的孩子?那孩子竟是被慕容敏月那个贱人害死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误会李令月,以为那狠心的女人故意有了身孕却不告诉他,然后又故意打掉孩子,好让他伤痛欲绝。他还在纳闷,既然李令月对他无情,又何故要整出这么一场戏呢?那女人明知道他会因此而发怒的! 如果一切都是慕容敏月的手段,那么什么都说得过去了!定是有人告诉了慕容敏月那个贱人,说李令月怀了他的骨rou,她才会心生嫉妒,想要杀死孩子。 柴绍低沉的闷哼一声,悔的肠子都青了:“天啊!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对不起李令月,也许是时候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