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我们上场,心中有些许忐忑,但是双脚一踏上舞台就什么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只知机械的拨弄琴弦,努力寻找曲中意境,用最平稳的弹奏技巧来展现我们俩想要表达的感情。 这一舞曲,名为《十面埋伏》,舞者每一次华丽的转身就像是在奋勇拼杀,每一次轻快的跳跃就像是要逃离束缚。 我需要奏出混战的激烈,而柳宣城则需要舞出被围困者的挣扎,琴声与舞姿相互配合,意境所到之处,着实令闻者紧张,令观者心急。 抬眼看台下,已是众目睽睽,齐聚一堂。没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渐渐地,我已释然许多,越弹奏越上手,柳宣城亦是愈舞愈烈,局势剑拔弩张,张弛有度,恰到好处。 一曲终了,柳宣城霎时间席地而坐,又忽然侧身卧下,满目凄凉,楚楚生情,看得众人是心焦无比。老板娘很合适宜的走到台上,身后跟着另外四位参赛者,我拿着琴独自退去后堂,默默等待结果。 “今夜花魁制度照旧,看官们随意献上赏钱,放置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的箩筐里,得赏最多者就是本届花魁!” 话刚落,观众席下窸窸窣窣的就讨论了起来,不一会儿,又变得激烈万分,大家都在商讨该打赏给谁,有的客人干脆直接上台来丢银子,后面的客人见到也陆陆续续跟上来,场面噪杂但却不混乱,大家打赏的时候皆是井然有序,一个接着一个,而老板娘则是站在五个姑娘中间一边点银子一边记录在册。 忽闻老板娘大声道:“柴公子打赏柳姑娘……银票……白银一万五千两!!” 我心中咯噔一下,恩人啊!居然还有这么富的,别人都给碎银子,他直接赏银票,还是一万五千两!够买下一幢别院了! 我赶紧看向舞台,搜寻这个“钱公子”——面若中秋月,色如春晓花,鬓若双刀裁,眉如碳墨画,唇如樱花浮水闪烁,发若峰峦高高束起,如脂面颊吹弹可破,秀挺鼻梁引人遐思。 如此精雕细琢,惊为天人的面孔。 好生熟悉的面孔…… “今日花魁揭晓,花魁就是——柳宣城姑娘!” 随着老板娘的吆喝,席下霎时传来此起彼伏的鼓掌声与欢呼声。柳宣城开心的笑出声,不住的向客人们回礼谢恩,尤其是那个“钱公子”,她亲密的把他拉到后台,拉到我的面前,看样子是熟识很久的朋友。 “柴公子今日怎么会来给宣城捧场?我好久没见到您了。”她拉住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好meimei,李令月,今日多亏她了,若不是她抚琴助我,我恐怕不一定会夺魁。” “我从不知道,你还有个好姐妹。” 他的语气中满是戏谑与调笑,那样子就像是柳宣城的小情人。 可是柳宣城对他却是毕恭毕敬,态度完全不同。 一个贵族公子,一个风尘舞女…… “宣城无意隐瞒,只是每次您来这里,都是夜深人静之时,我已早早安置令月meimei在偏殿歇息,因而你们未曾相见。” 他把目光转向我:“你……来这青楼……多久了?” “三年。”我的回答很干脆,我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跟这种绝世美男子对话的怯场情绪。 “前夜房里那人……也是你?” 我想起前夜那个忽然闯入我卧房,爬上我的床的奇怪男人,再看看眼前人,可不就是同一个人嘛,“是我”,我怯怯的回答,就好像偷糖吃被人逮到似的。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 柳宣城明显有一刻的诧异:“柴公子,你们……见过?” 见柴公子不回答,她又自顾自说道:“我这个令月meimei本是东唐女子,三年前因为国破家亡流落至次,被我收留。公子您清楚,宣城刚入青楼时性格孤傲,不善与人交际,一直过的很寂寞,若不是公子您时常来看望宣城,我恐怕早就抑郁而终了,后来收留了这个meimei,发现很投缘,就像上辈子认识似的,于是便把她留在身边了。” 柴公子依旧不说话,默默思量着什么,柳宣城又道:“公子今日怎么想到来捧场了,宣城真是感激不尽。” 他不回答,只是突然抓住我右腕,用很生硬的语气道:“宣城,今夜缠头一万五千两,足够替这女人赎身了吧,我要带她走。”不容宣城回应,他就欲拉着我离开。 我心急,猛地甩开他手,撞到身后的桌沿上,不禁吃痛,咬咬牙皱皱眉,道:“你是何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替我赎身?” 他用惊愕的目光端详着我:“你不记得我了?” “我该记得你吗?” 奇怪了,按照柳宣城的话来说,我们之前应该是从未见过面的呀,除了前夜烛光昏暗那一次……如此的话,我不应该记得他的,就算是这副躯体本来的主人,也不应该记得他的!我****的理直气壮,却引来他更为错愕的注视,随之而来的便是沉默,甚至还有些许失落。 我的心在挣扎,初次见他时就被他的美貌英气所震慑,很想要跟他走,很想要离开望春楼这种是非之地。有哪个风尘女子是心甘情愿留在青楼里自甘堕落的?现在有人能为自己赎身,不答应他的那是傻瓜。可是,柴公子是大燕国的驸马呀!驸马怎么可以嫖妓的呢?驸马怎么可以在外面养女人的呢?要是我被这儿的公主给逮到,岂不是会被五马分尸死的很惨?我再傻也不会为了几个钱就自寻死路吧! 见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很快打破僵局,免除他的疑惑:“您是驸马爷,您还有公主那个娇妻,李令月惶恐,不敢跟您走,还请柴公子高抬贵手。” 正说着,老板娘朝我们这儿走来了,见是“钱主”在此,眉眼间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又时时朝着我和柳宣城二人使眼色,命我们好好招待,不得怠慢了客人。她的心里就惦记着钱,哪里管姑娘是乐意不乐意啊。我有些苦闷,闹成现在这种僵局,老板娘不但没有解围,还火上浇油,催促我们二女去给柴公子陪酒,我本想开溜的,现在这会儿可真是急的我一个头两个大了。 柴公子转向老板娘,问道:“本公子想要赎这个丫头,请问是否必须经过她本人和老板娘你的同意?” 老板娘很客气地说:“不用,不用。这个李姑娘不是咱们望春楼名下的妓女,只是柳姑娘的同伴,偶尔出来接待客人、弹弹奏奏只为换个饭钱房钱,一切责任都由柳姑娘承担,只要柳姑娘同意了,您就能够赎她走,无需经过我的,也无需她本人同意的。” 他浅笑,转而又问柳宣城:“宣城,你看着办吧,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我立马向我的好姐妹投去求救的目光,不要赶我走啊……不要把我交给这什么驸马爷啊……我情愿待在青楼里。我以为我眼中神色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我以为作为一个好姐妹她会很理解我,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对柴公子说:“您带她走吧,宣城无异议。” 天啊!不会吧!这就是我朝夕相处三年、生死与共的好姐妹?她怎么这样,随随便便把我丢给个男人,我哀求的目光她难道假装看不懂吗?我留在这难道碍着她了?这几日来我处处为她着想,处处避其锋芒,不愿与她相争,难道她不明白吗?不管以前这副躯体的主人是个怎样的人,但现在相处几日下来,她应该很清楚,我不会抢走她任何东西的呀,我不过是想留下来陪着她,将来能不能找个好夫婿嫁了都无所谓,可她怎么能够让我跟着驸马这种身份的人走呢? “我不要!我不跟你走!” “这恐怕由不得你了。”那男人忽然就很强硬很粗鲁地抓起我手臂便走,堂而皇之穿过舞台,穿过大厅,引得众人皆来看热闹,不知发生了何事。任我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他的力道,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无助,眼前这个男人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难道我将来真的要被大燕国的公主整死吗?我才重生几天啊,不会这么倒霉吧,还没细看人间烟火,甚至还没好好开始一段恋情,就要枉送性命了吗?我会不会马上就又要见到阎罗殿那个妖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