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终于长至二七年纪,正是鲜花一般的活跃在母后掌心。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到了我这个岁数,恐怕早就许配了人家,母后却非常舍不得我,生怕我有了佳婿忘了娘恩。 一日,我偷溜到织造殿,想要观看宫女们刺绣,看到一件十分英气的锦袍,珍爱不已,好死赖活向首领女官讨了来,一溜小跑赶回自己寝宫,迫不及待地穿上。然后又把自己的长发高高竖起,横贯一只玉簪,对上铜镜细瞧,可不就是个英俊少年么! 我又欢快地跑出寝宫,去见我的母亲,让她也欣赏欣赏我的杰作。 父皇那时正好也在母后寝殿小憩,二圣一见我这身打扮,顿时笑得前仰后翻。 父皇说:“朕的月儿越来越没规矩了,堂堂公主怎可作男人打扮,成何体统。” 我看向母亲,希望她为我说话,争辩一二,不料母亲却一语不发只顾着笑,我很气愤地撅起小嘴,冲二圣嚷道:“这衣服多好看啊,要是你们不让我穿,那就留给我的驸马吧!” 母亲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知道我的小心思的,知道我想要嫁人了,想和其他女孩一样依偎在丈夫怀中撒娇,想成家立室做个真正的女人。母亲与我讨论的话题也渐渐开始转向男女之情。我知道母亲和父皇有一段唯美的邂逅,我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像母后一样,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 母亲应算作是隋朝后裔,因为母亲的外祖父是杨达,是隋朝皇族,当年因其文韬武略很受前朝皇帝的赞赏,官拜右武卫将军,并封子爵。后来隋朝被我大唐所替代,我的外祖母也由隋朝皇族转变成大唐皇戚。外祖母生下三个女儿,其中一个幼年就夭折了,只有我的母亲和姨母两个女儿最成气候。 我的外祖父也仅仅只是山西平民出身的木材商,本无建树,空有一家积蓄,算是半个富人子弟。只是生逢战乱年代而平步青云,由小小的官吏升作都督,掌握数州的军政大权。如此一来,武家就成了家财万贯且权倾朝野的大户。 母亲十二岁时,我的外祖父已经离世。外祖母杨氏寡居多年,与两个女儿相依为命。母女三人多受两个族兄虐待。 贞观十一年十一月,寒风正是凛冽的季节,众人对武家小女儿的明媚娇态之赞传入当时的大唐皇帝,也就是我的祖父耳中,于是十四岁的母亲便被纳入唐宫,赐封五品才人。 最初先皇很喜欢母亲,还赐名“武媚”。后来不知为何就淡了下来。 母亲做先皇才人期间,不曾得过宠幸。先皇薨逝以后,宫中所有无子嗣的妃嫔都被送到感业寺当尼姑,我的母亲自然也不例外。 母亲说,第一次与我父皇相遇,是在和众姐妹嬉闹玩耍之时。那会儿母亲才不到双十年纪,懵懂幼稚,也未曾得见天颜,整日里百无聊赖。和她一同入宫的好几个女子也都是如此,于是她们便常常结伴在御花园赏花,或是在各自宫殿间的小路上散步,或是聚在小亭楼里喝茶,无比自在。 我的父皇就是在这样百花齐放的美景下一眼看中了母亲这朵牡丹花。 父皇总说,初见母亲的时候,只觉得母亲是个体态丰腴、楚楚动人的女子,与身周其他入宫的女子相较,的确貌胜一筹,可也并未多作关注。后来常常听宫中人谈论,说是这位武家的才人不仅貌若天仙,还颇有文采。闲暇里母亲会和众女一同写诗作画,谈古论今,只有母亲是才德最为出众的一个。父皇瞬时对之钦慕不已,又听闻武才人是个性格刚烈的女子,不禁对她暗生情愫。 碍于母亲那时名义上还是先皇的妃子,我的父皇也只是皇太子,因而两人只有表面感情,并无风花雪月之事。感业寺一别,不知引出了二人多少愁绪。父皇实在忍耐不得,就偷偷给母亲写信,以此来维护那份纯纯的思念。 那时父皇宫中最宠幸的是萧淑妃和王皇后,两个女眷经常互相吃醋,胡闹生事,惹得父皇好不头痛。 王皇后听闻父皇一直与感业寺的一个尼姑藕断丝连,赶忙将她招入宫中,大大方方让她伺候父皇,实则是为了扳倒萧淑妃,以毒攻毒。 她从不曾意识到,我的母亲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远不是她所想那么简单。母亲用她独有的心计和手段一举除灭两大障碍,萧淑妃的两个女儿也不免于难。 母亲总是告诉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必须不顾一切做出牺牲,否则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她也的确是如此行事的,除了王皇后与萧淑妃的后嗣,就连当初虐待母亲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也得到严酷的惩戒。母亲嫉恶如仇,对所有她看不惯的人全都处以极刑,毫不留情。 我想,母亲是有道理的,无论如何,母亲都是为了我好,她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肯定有她的原因,而我若想也和母亲一样活的光芒四射,就必须学会她所有的手段和心计。 我是众儿女中最像母亲的一个。我一直梦想踩着母亲印好的脚印去成长,像她一样地成长。 直至有一天,父皇母后忽然召见我,面露难色,说是有人看上我了,要提亲。我的心扑扑直跳,似小鹿乱撞。 我要出嫁了吗? 是哪家的王孙贵胄呢? 然而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前来提亲的,竟然是吐蕃王子! --------------------------- 注:二七年纪是1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