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氏回到九黎部落,着手强兵备战。他选取了八十个巫士青年,以自身血脉为引,运用巫族无上巫法,将之炼成身外化身,与自身真灵相合,如此一来,纵使本体死亡,也不会真灵消散,那八十名巫士皆是心甘情愿,只求蚩尤能将自己族人带出羊水这等险恶之地,重振巫族当年辉煌。蚩尤炼成化身,便开始cao演兵马,只是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脑中似乎还有许多妙法密录,比之所学精深许多,却丝毫没有头绪。这一****心下苦闷,想起游历洪荒之时,远望不周山,立下誓言:“大丈夫在世,当如盘古父神,以力而搏天数,拔救部族与水火,重现巫族当年鼎盛之世。”不禁感怀沉重,信步往羊水上游而去。 大河澎湃,一向东流。蚩尤身高丈六,未现大巫真身,只头生两角,余下与人族男子全无不同。蚩尤正自闲庭信步,忽然周身一震,面上露出不可思议之神色,陡然变得狂喜开来,一声长啸,一幢黑云密雾涌出,包裹全身,径投西北而去。原来蚩尤感到一股熟悉之极的气息于西北之方涌动,苍凉古朴,悠远狂放,正是祖巫之气,当下毫不犹豫,便即跟去。他驾着巫火魔云,约莫飞了三天三夜,来至一座深谷之前。那深谷四面环山,谷前被浓雾封锁,密密绵绵,饶是蚩尤练就一双巫法魔眼,依旧看不通透,知道是一种极厉害的禁制,冷笑道:“这等禁制岂能难得倒我蚩尤?”张口喷出一道乌光,落地化为魔火巫焰,往那迷雾深云烧去,便听滋滋拉拉声响,霎时烧出一块缺口,蚩尤不敢大意,摇身一变,现了大巫真身,但见八肱八趾,人身牛蹄,铜头铁额,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生二角,直刺苍穹,身高百丈,长满了一个个笆斗大小的鳞片,将全身护住。抬足大步往谷中走去。身形逐渐隐没于浓雾之中,跟着谷中电光乱闪,闷雷轰击,无数金光火云升腾而出,大地也颤抖不已,仿佛里面有一场惊世之战一般。过得三天三夜,陡闻一声厉啸,似哭似笑,如午夜狼嚎、腾蛟嘶吼,令人心神不能自持。 谷中一道魔焰神光冲天而起,直直冲入万丈高空,千层魔火包裹之中,隐隐可见蚩尤那高大之极的大巫真身,仰天大笑,伸出一双魔爪向天挥舞,仿佛要将苍穹捅个窟窿。那蚩尤眉心之间,隐约可见一枚血珠滴溜溜旋转不停,只有黑白二色流转,不时泛出一股混沌之色,正是后土娘娘祭炼而成的十位祖巫精血。蚩尤万万料想不到竟在一座无名山谷之中寻到了一滴祖巫精血,有了此物,只需加以炼化,将周身血脉精炼成祖巫血脉,立时便可拥有十二祖巫那等动辄回天灭天的大神通,那时莫说与人族争胜,便是与天地一搏,力求那茫茫之中虚无缥缈之无上混元大道也并非妄想! 蚩尤按捺不住狂喜之情,忍不住纵声狂笑!“真乃天助我也!有了这滴祖巫精血,我便可将rou身炼成祖巫那般强悍无匹,差一点的先天宝物也不在话下!到时便可带领一统巫族,带领巫族大军与人族决战!待灭杀人族、妖族之后,这天地便要以我巫人为尊!哈哈哈哈哈!”蚩尤将手一挥,方要离去,目光一闪,伸出一只魔爪往那深谷一指,轰的一声!地崩山裂!那深谷吃蚩尤一指魔气点出,攻穿地肺,引来地底亘古已存的地脉心火上攻,岩浆乱喷,更有天雷轰打,夹杂着无尽灰土烟气,声势猛恶到了极点。方圆千里之地都震动不止,许多鹿豹之属受了惊吓,纷纷自藏身之处跑出,没命价飞奔,只想远离这等灭绝之地。 蚩尤见生灵这等惊惶茫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蓬乌云魔火裹身,往九黎部落而去,眨眼不见。一声轻叹,一位道人身着星衣,自虚空迈步而出,说不出的一股写意潇洒之气,头戴宝冠,正是鸿蒙三尸化身轮回道人。那道人见天崩地塌,火气漫天纵横,千里之地不得安宁,摇头叹息:“不愧是巫族大圣,天性的残暴好杀,竟以此等惨事为乐。我将祖巫精血托付于他,不知是福是祸?”原来深谷云云皆是道人算计,他不愿与蚩尤着相,因此特意选了一座深谷,布下重重禁制,那祖巫精血散发阵阵气息,对巫人来说本就是不可抗拒之神力,果然蚩尤循息而来,连破诸般法术,将精血取走。 “可惜我数日苦功,布下许多禁制,尽数被他破去,蚩尤得了祖巫精血也不太易,想来也不至怀疑。哎,临走还要造此杀孽,这又何苦?”道人伸手一指,指尖放射一道晶亮光华,钻入地脉之中,便听沉闷之声阵阵,地脉逐渐合拢开来,本是火柱连天,上燎穹苍,猛烈之极,但失了地脉毒火之助,不过多时便自平静下来。道人双手一拍,忽有阴云飘过,下起瓢泼大雨,先前被地火点燃的森林嘉木吃雨水一浇,便自熄灭,只余袅袅黑烟飘浮。许多动物吃雨水浇撒,也停止了逃命,一个个睁着眼睛,耳朵乱转,似乎还有些摸不到头脑。先前的深谷已然深陷地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极大的湖泊,方圆万丈,波光粼粼,耀日生辉,丝毫看不出有山谷的痕迹。道人施法已毕,面色凝重,光华乱闪,便自不见。 蚩尤得了祖巫精血,先就闭关十年,苦心将之炼化,闭关炼化之时,他惊喜的发现这一滴祖巫精血竟是包含了十位祖巫之血脉,蚩尤之身本就是后土娘娘亲手创造,大巫之体,又有元神护驾真灵,炼化祖巫精血来可谓事半功倍,区区十年,大巫之身已然提升了数个境界,强悍的有些不像话了。蚩尤出关之后,便有些按捺不住,整编族中巫人军队,向周边部落发动了袭击。他对巫人部落还有些仁慈,只要投降并入九黎部落还可留的一命,对于人族妖族部落,却是冷血之极,必是杀光以泄私愤。短短数年,便有十几万生灵丧生他手,又将这些生灵生魂拘禁起来,用以炼制威力巨大的巫器。他有八十个身外化身,有了祖巫精血相助,又融合了自身血脉,费尽苦功,终于将八十个分身尽数炼成了大巫之体,虽非自悟修成,乃外力强加练就,到底也是威力大增。蚩尤有这些身外化身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大杀四方。一时之间洪荒中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许多人族部落不堪战争之扰,举族迁徙,逐渐往人皇神农氏所居之地靠拢。 神农氏自从写成《神农百草经》,教化万民,得人皇教化功德,已可初步体会到天道运转之妙,只想再进一步便可如伏羲氏一般,登天飞升。其间有玄都大法师奉太清天圣人之命而来,传授他道法神通。这位人教教主果真不负无为之命,第一位人皇伏羲还能上达太清天,偶尔听他讲道,到神农氏以来,连太清天八景宫也去不得了,只有玄都代师授艺。但太清天之道法不愧为老君圣人所创,无为无形,无相无声,远超其余诸般法门,神农氏以之与自身教化功德所悟道理一一印证,顿觉回味无穷,仿佛太极,源源不绝。忽有族人禀告言道西南方有巫族余孽作乱,其首号为蚩尤,有大巫不死之身,威震天下,诛杀有道,民不能制,咸归神农。 神农氏闻言大惊:“不意蚩尤之乱竟至于斯!”想起当日赤松子曾进言道西南有大巫星坠落,恐生祸乱之事,仰天叹道:“悔不用赤松子之言,乃有今日之祸!”即时发兵讨伐。不料蚩尤羽翼已成,麾下战将无数,又有大巫分身相助,所向披靡,神农氏所发五路大军,皆被其击败,人马尽绝,片甲不归。神农氏哭拜苍天:“都是神农之错,使苍生遭此大难!教我于心何忍!”蚩尤以巫族军士为主,组成十万大军,挥师北上,直逼神农氏部族所在。一路之上杀伐万民,几乎将所过之处人族残杀殆尽,又取数十万生魂拘禁一处,欲要炼制一枚至宝。 蚩尤打出复兴巫族之旗号,洪荒之中许多巫门遗老受了人族妖族之气,早思反扑,只苦于无有头领,蚩尤一出,正合心意,短短数十日便有许多巫族修士来投,其中最堪顶尖者莫过于风伯雨师两位大巫。风伯者,飞廉也。其形生的鹿身豹纹,头形如雀,有二角峥嵘,又长了一条蛇尾,身长三丈有余,乃是奢比尸祖巫手下大将,掌八风消息,通五运之气候。雨师者,商羊也,本体乃一神鸟,独足,吸则溟渤可枯,能大能小,乃祖巫共工氏之臣,与相柳一般出于共工部落。这两位大巫一掌风、一掌雨,神通惊人,都是逃过那一场末日之战,隐居洪荒之中,只因妖、人两族气压巫人,看不过眼,这才愤而投靠蚩尤,要建功立业,完一场功德。 蚩尤得此二巫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实力大增,便在此时有天降流星,坠于九黎部落之前大角山之顶,商羊颇善望气,一见便道:“此石乃天赐与大王铸炼兵器之用,大王持此神兵,必可所向披靡,再兴巫族。”蚩尤大喜,问道:“雨师有何高见?”商羊道:“我夜观星象,见神农氏人皇紫气渐渐衰落,当得不久。但又有一股人皇之气发于东南姬水之地,当有圣皇降世,大王不可不防。若能将天降锻冶成巫器魔兵,当可克制人皇之气,保我巫族万代基业不失!”蚩尤皱眉道:“神农氏位居人皇数十载,一旦气数衰竭,也是天命之数,但这新继之人皇是何模样,我等却无消息。且派大将往姬水查探。另选族中大巫三百,随本王上大角山,铸炼魔兵!”当下派遣风伯飞廉昼夜兼程,往姬水去寻皇气紫极发源之地,最好能够寻到新一任之人皇,将他杀了,也少去日后许多麻烦。一面挑选族中大巫百人,加上自身八十位身外化身,与商羊往大角山山顶炼制神兵利器,逐鹿洪荒。 那风伯奉了将令,驾起一卷巫风魔火,往姬水方向而去。飞了七日七夜,向下俯瞰,乃是一座巍峨大山,白雾如带,正要一鼓作气,飞越此山,忽感巫风好似为何物所吸,身不由主往下落去,这一惊非同小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拦我去路!”不由大怒,双翼垂展,往山中落去。山顶之上有一方巨石,一道人身着紫霄道衣,面容古拙,默然静坐。头顶三花紫气蒸腾,直冲半空,风伯所驾巫风便是为此紫气所吸。飞廉大怒喝道:“兀那道人,如何拦我去路,莫不是寻死么!”那道人哈哈大笑,指点他道:“可叹奢比尸手下大巫,逃过天劫,不思葆精养神,以存天年,非要下山入世,身陷大劫,可叹万载功侯,一朝皆付流水!”飞廉怒不可遏,哇哇怪叫,将手一指,便有一幢魔火巫云急急飞来,将道人包住,只是焚烧不止。那道人不慌不忙,自袖中取了一面杏黄小旗,迎空一晃,便有千朵白莲护身,任他魔火焚体,只当坦途大道,于火中作歌,怡然自得。 飞廉只恨得两颗獠牙错的咯咯直响,双手一拍,那火中便起了一股狂风,分作四十九道。此风非是凡风,乃是飞廉自身生就,养在腹中,但吹一吹便是飞砂走石,墙倒树裂,无论何物入内,便是大罗金仙被那风儿裹体,依旧绞成齑粉,绝无差讹。那道人一见,依旧从容,将手一指,平地涌起两朵白莲,道人双足踏上,忙取一枚小印,念动法咒,望空一祭。好宝贝!那印章晃的一晃,立时便有千丈大小,迎头往飞廉落下。风伯一见那印章底部刻有“番天印”三字,哪里还不知道人身份,大叫道:“广成子!我巫族与阐教玉虚宫向无渊源,你怎的平白结下因果,不惧日后报复不成!” 广成子哈哈大笑:“你也知我乃阐教中人,生平不惧什么因果报应,只循天数而行。那姬水之滨当有人皇出世,却容不得你小小大巫搅扰,你数中还有气数,不该毁于我手,听我一声良言相劝,早早回头,莫要再使诡计,否则到头来大劫临身,悔之晚矣!”飞廉一惊,大叫:“你阐教好算计,竟要将人皇纳于门下么!”广成子笑道:“冢中枯骨,怎识得天数运转,吾也不与你多言,还不起去?呔!”一声大喝,如晨钟暮鼓,番天印势挟万钧之势,依旧砸来!飞廉见不是路,忙受了阴风巫火,抖身化一道乌光疾走而去。广成子收了番天印,只是冷笑,也大步去了。 且说姬水之畔,有部落名为有熊,族长名为少典,妻子名附宝。一日附宝仰观苍穹,见北斗枢星有电光环绕,紫气潮涌,随即那枢星坠落于地,附宝由此感而受孕,怀胎两载,生产一子,少典一部本姓公孙,只因长居姬水之畔,便以姬为姓,这孩子便名叫姬轩辕。此子生有神异之象,下地数十日便能人言,少时思维敏捷,至十五岁时部落之中以无人可及。少典征求了部中长老之意,毅然将族长之位传与自己儿子。这位姬轩辕因以土德而王天下,土色黄,因而又号黄帝。 黄帝继任族长之后,大有作为,将部落治理的井井有条,族人安居乐业,他生平最是佩服伏羲氏与神农氏两位人皇,自小便立志做那等之圣人仁皇,二十岁之时,族中忽然来了一位道人,自称乃西昆仑阐教玉虚宫门下金仙广成子,黄帝生平好道,不敢怠慢,忙延请道人入内详谈。一谈之下,发觉广成子字字珠玑,句句金玉,竟是不二之警世良言,又有入玄参道之妙法,升虚神游之奇术,动了心思,便想拜师学艺。那广成子奉了玉虚圣人法旨,此来正是为了度化黄帝这位命中天子,三皇之中最后一位,好统领人族与蚩尤决战,了断人巫之间因果,自此人教大兴,合于天数。当下便收了黄帝入门,为阐教玉虚门下。 广成子带了黄帝周游洪荒,游历天下,观摩万物,此时蚩尤已然起兵作乱,神农氏不能治之,反而节节败退。洪荒人族生活更加困顿不堪,几有朝不保夕之感,有那巫妖之辈随意杀戮,可谓白骨曝于野,千里无鸡鸣。广成子也自感叹:“那神农氏乃盛世之君,非乱世之君,可叹众生何辜,遭此大难!”黄帝双目放光,语气坚定:“我若为人皇,必平定叛乱,一统人族。使人教大兴,仁德泽被洪荒!”广成子哈哈大笑,拉了黄帝便走。一日师徒二人来至一座高山之上,正是当年广成子施法阻拦风伯之处。广成子道:“徒儿你看,此山当名崆峒山,乃当年为师相阻风伯之地。那风伯乃是蚩尤所派,欲害你性命。”随将巫族蚩尤之事一一相告。黄帝骇然道:“师尊所说,那蚩尤得了祖巫精血炼化rou身,神通广大,已与祖巫一般无二,除非圣人出手降伏,不然洪荒之中何人是他对手?” 广成子不以为然:“徒儿此言差矣,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天数之所在,理不能夺之,纵使圣人亦不能逆天而行。如今天数之下,该当人教大兴,成洪荒主角,便是蚩尤成就祖巫真身,有圣人那般法力,依旧只是块毛皮。”黄帝大感兴趣,肃容再拜而问:“敢问师尊,何为至道之要?”广成子道:“至道之情,杳杳冥冥。无视无听,抱神心以静。形将自正,心净心清。无劳尔形,无摇尔精,乃可长生。慎内闭外,多知为败。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千二百年,而形未尝衰。得吾道者上为皇,失吾道者下为士。予将去汝,入无穷之间,游无极之野,与日月齐光,与天地为常,人其尽死,而我独存焉。”遂授黄帝《自然经》一卷,轩辕氏再拜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