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一万,明天不更。 大殿之中,有鸿蒙道人依旧入定神游,头顶混沌之气结成一朵青色莲花迎风摇曳,有三尊尸神落座,各自不语。有青木老祖忽而启目,轻轻步下莲座,顿足之间,已至岛外,远望排空巨浪,带着巨雷轰鸣声响袭来,老祖将眼眯了一眯,头顶升起一株五色宝树,青绿翠碧,分外可爱,枝叶招展之间,已化作十万里方圆的巨树,像极了一座撑天华盖,将整座轮回岛护在下面。亿万道根须垂下,微微轻舞之间,隐有之音传来,宝树之上有无量宝色光华升腾,任凭岛外巨浪嘶吼,浊流肆虐,一临近岛上,便吃一股无形巨力定住,缓缓下落,再无一丝声息。十万大妖心服口服,欢声叩拜,青木老祖吩咐:“尔等各司其责,不可怠慢。”在宝树之下坐定,仿佛佛陀静修悟道,不言不动。 到了第七日上,周天星斗之间,妖族天庭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巨鸣!此响之大,远迈太一东皇钟之声,洪荒之中所有生灵连带隐居山野的大神通之人都震了一震!三清圣人、西方接引准提两位教主、娲皇宫女娲娘娘都不约而同抬头望天。不过三清乃是淡然,西方教主面有喜色,女娲娘娘却是面色大变!轮回岛上,鲲鹏妖师与镇元子也抬头望天,鲲鹏面上时而愤怒,时而悲怆,变幻不定。鸿蒙道人深深一声叹息:“有祖巫自毁rou身真灵,欲落下帝俊太一防身之宝。”第一声巨响之后不过半个时辰,又是一声爆响传来!鲲鹏呼的一声起身,绕殿疾走,面色潮红,显是内心天人交战无比剧烈! 轰轰轰!又是三声巨鸣!只震得三人身形一晃,这一次却是几乎同时传来,当是三位祖巫同时身陨,自散真灵,也不知炸的是帝俊还是太一,落下两位妖皇的护身之宝没有。鲲鹏一声大叫,起身便往殿外奔去,鸿蒙早有所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厉声道:“鲲鹏,你想死不成!沾染大劫,必化灰灰!”鲲鹏妖师一滞,忽然流下泪来。鸿蒙摇头不语。镇元子面有悲怆之色,缓缓道:“道友看开些,巫妖应劫,乃是缓解此一量劫之无穷因果,连年大战之下,洪荒生灵死伤无数,怨念之气上冲天道,今日巫妖谐忘看似悲壮苍凉,实则不过是还众生一个公道因果,我等正该以此为戒,怎可妄加插手,徒引劫数?”鲲鹏不答,兀自掩面悲泣不已。 鸿蒙面色冷峻:“妖师,我知你心中悲苦,坐看同族应劫而不助,日后却要背负无穷骂名,但此时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想我等脱出此劫还等之幸,怎可再入劫数,此身不存?你也不必着恼,且看来,自有你妖族大神通之教主圣人出头呢!”伸手往那三十三天之外一指! 三十三天之外,女娲天娲皇宫中,有那混元无极太上圣人至人教主女娲娘娘端坐,当此天地一量劫之末,巫妖二族做那生死之斗,乾坤反复龙蛇起陆,法力激荡,天地间元气暴虐失控,洪荒生灵苦不堪言,但在这圣人道场却依旧月白风清,绝无一丝涟漪。席卷洪荒的劫数到底影响不到超脱天道轮回的圣人。 虽是不生不灭,万劫不磨,但此时巫妖应劫,以圣人的心思也难静如止水,女娲娘娘也不讲道,不念黄庭,抬眼望太阳星之上看去,那周天星斗大阵虽然神妙绝伦,哪里挡得住圣人法眼?娘娘眼中景物变幻,如走马观花,隐约可见无数妖神大巫做那殊死拼斗,原本大神通之辈,眨眼间被各式法宝能量击的粉碎,落个画饼而去。圣人一声叹息,收回目光,轻问一声:“玉竹何在?命你往大老爷处打探的如何?”有玉竹仙子躬身回禀:“启禀娘娘,伏羲大老爷三日前便赶往太阳星,不在洞府之中。”娘娘唯一皱眉,自语道:“兄长不听我言,执意入劫,怕是有些不妥。也罢,我虽立身成圣,到底不能忘情,尤其出身妖族,更不可忘本,且出手一助,好歹救得几个,为我妖族留下一脉香火。”看官,那圣人或以力取,或以功德取,或是斩却三尸成就,合于天道,到底心中还有羁绊,不可忘私,因此虽成太上教主,却不能再上一层,合于大道,成就鸿钧。说到底圣人圣人,不是还有个人字么? 女娲娘娘思索良久,终究不忍坐视妖族全灭,忍不住出手相助,刚要做法施为,有彩凤仙子慌慌张张跑入宫中,娘娘一见,心中不悦:“如此惊慌,成何体统!”那彩凤仙子乃是一只五彩凤凰得道,说来与那孔宣还有些亲戚,被娘娘看中,收在娲皇宫中做个执役,素来心直口快,深得娘娘宠爱,听圣人训斥,吓得忙即跪下,叩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非是奴婢有意冲撞天颜,实是有大事奏禀。”娘娘道:“有何事且奏来,然后往后殿自领一百蛟鞭!”一旁玉竹仙子一听,吓得面色惨变,那蛟鞭乃是娘娘以造人之时一根葫芦老藤缠以一条洪荒蚊蛟炼就,那葫芦藤得了造人功德浸润,杀人不沾因果,此宝打在身上犹如万刃穿心,千针竞刺,苦不堪言,偏又让人元神真灵无比清灵,这等刑法等闲之人受了也要惨不可言,何况是个娇滴滴的仙子? 彩凤仙子面色惨白,咬牙道:“娘娘明鉴,门外有混元圣人太清教主来访!”娘娘“啊”的一声,豁然而起,怒道:“此事怎不早说!”心下暗叹:“当真是神通不及天数,我方欲做法,便有大师兄来阻,罢了罢了!”起身往宫外相迎,对那彩凤仙子理也不理。彩凤仙子咬着牙起身往后殿去了。玉竹仙子挽住她胳膊,含泪道:“meimei!”彩凤仙子强笑道:“jiejie放心,一百蛟鞭,还死不了,日后娘娘赐些灵药,便可复原。倒是太清圣人亲来,jiejie万万不可大意,一不小心,却要吃罪不小!”一步一步去了。玉竹仙子瞧着她背影,心中酸楚:“彩凤meimei素得娘娘喜爱,只是今日为了伏羲大老爷之事,娘娘心情奇差,不然必不会如此。唉,娘娘喜怒无常,圣人的心意也无从揣度,只有加意小心伺候了。”收敛悲容,立在一旁伺候。 娘娘走出宫外,只见娲皇天外立着一位混元圣人,正是那开天辟地之祖,万世道德之师,混元无极大罗金仙人教教主太清圣人,那圣人足踏祥云,手扶扁拐,面无表情,身后立着一位玄都大法师,也是面上木然。娘娘一见:“这师徒修炼太上忘情之道,与鸿钧忘情之道极近,倒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上前稽首道:“大师兄亲临,请宫内奉茶。”老子客客气气躬身还礼,说道:“此来正要叨扰。”一旁玄都大法师也自跪拜圣人,由娘娘一路引入娲皇宫中。 有玉竹仙子奉上仙茗,娘娘笑道:“师兄所来何事?”老子道:“巫妖应劫,天数所在,恐娘娘妄加插手,有碍轮回,故此吾特来面提娘娘。”娘娘道:“即使如此,师兄吩咐便是!”老子道:“自巫妖出世,连年激战,杀害洪荒生灵无数,如今造化已定,本当双双灰飞烟灭,只是妖族有师妹镇压气运,巫族有后土道友化身轮回,颇有功德,因此两族邀天眷顾,都可保留一丝血脉不绝。只是妖皇与祖巫当于此战陨落,乃是天数,万万违逆不得。我知娘娘心念同为妖族一脉,不忍坐视,必要出手,须知我等圣人虽超脱天道,到底不可逆天而行,枉自插手天数,自身无碍,日后却须报应我等门人身上,大事不美。娘娘三思而行才好。” 女娲方自沉吟,老子又道:“贫道知娘娘所虑,师妹兄长伏羲乃是天命所归之人,数中当为人皇,正可借此一劫脱去妖身,成就一场无量功德,功成之日虽不可炼地火水风,再换一方乾坤,却也如我等一般,万劫不磨。此事应在贫道门下,自不敢袖手。玄都!”有玄都大法师躬身领命。“命你持吾之太极图,速往天庭接应伏羲天王真灵,只可等他妖身尽毁,元神遁出,了却这一世因果之时才可动手。吾再赐你一道灵符,你持此灵符自然出入无碍,但将此符一晃,那伏羲真灵自然落入太极图中。”取了一道灵符递与玄都大法师。玄都道:“谨遵法旨!”昂首出了女娲天。娘娘一见,心下通明,暗暗一算,自然明了诸般因果,面上也露出几分喜容:“师兄这等安排,女娲无话可说,随师兄之意行事便了。”当下两位圣人无言。 玉竹仙子撤了残茶,出得大殿,忽见人影一闪,大吃一惊:“此处是圣人道场,何人竟敢窥视?”连忙追出,却见那人身穿明黄衣裳,上绣三足金乌,周天元辰,正是妖族六太子如今赐名陆压者。玉竹仙子松了口气,上前一把抓住,斥道:“太子好不晓事!圣人之言岂是我等所能听得?若被发现,吃罪不小!”忽见陆压满面泪容,哽咽不止,底下的话便说不出口。陆压狠力一挣,脱了她掌握,狂奔而去。玉竹仙子叹息一声,慢慢转身往后殿探望彩凤仙子去了。 陆压一路疾奔,跑到一处偏殿中,倚靠一根铜柱放声大哭:“爹爹!叔父!”他方才无意中听到两位圣人之言,知晓天数之下,自己父亲与二叔当化灰灰,绝无更改,一时惊得呆了,这才匆忙跑出,这时大哭不绝,只哭的两目灰白,泪干血流!他哭了半日,稍稍平复,面露刚毅之色,摇身便要化作三足金乌的元身,飞往太阳星助战。忽然停住,扬手给自己一个打耳光,哭道:“陆压啊陆压,父亲将你送来娲皇宫之意你都忘了吗!如今一去,不过徒然送死而已,你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为父叔亲族报仇雪恨才是!”这陆压是天定妖族三足金乌皇族一脉唯一一个逃脱大劫之人,乃是妖族之中资质上乘之人,天性通透,加上近日炼化帝俊所赐一颗本命元珠,那元珠乃是帝俊一缕真灵所化,记载了妖皇无数年之阅历经验,又有许多秘传妖术,威力至大。陆压炼化此宝,可说得益匪浅,表面上他年纪极轻,实则不啻于帝俊再生,妖皇之道早已熟知,比起那些洪荒老妖怪的算计,所差不过火候而已。 陆压收拾心思,抬头望向天上周天大阵,双目血红,两手握拳,指甲深入rou中,都刺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天地间每响过一声雷霆,他便颤抖一下,到后来心潮澎湃不可抑制,头顶不由自主冲出一道元气,化为一只三足金乌,昂首怒鸣不休,正是他苦修的一尊本命元神,大劫激变之下,受了刺激,竟然突破境界,达到太乙散仙之境。第七日之上,有祖巫久攻不下,起了两亡之心,愤而学那共工之行,强以rou身破开混沌钟、河图洛书之防御,与敌偕亡。轰隆一声巨响,压盖万千声音,陆压心中一痛,登时明白,又是大哭不止。连续九日之中,共有九声巨响传来,最后两声之中还伴有金乌禽鸟一般高亢尖鸣之音。陆压心痛如绞,仿佛要跳出胸膛来,七窍流血,恐怖异常,便在此刻,他感到与父亲、叔父那一丝冥冥之中割舍不断的亲情感应消失了!陆压大叫一声,翻到在地,痛死过去! 娲皇宫中,女娲与老子两位圣人对坐,老子不言不动,也不离去,一面坐等玄都大法师将伏羲真灵带来,一面未始没有监视女娲之意,娘娘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忽然心头一动,叹了口气,吩咐一声:“玉竹,那陆压昏死在偏殿之中,你将他好生安顿,细心照料。”玉竹仙子领命,急忙奔出。那妖族六太子托庇与娲皇宫,女娲也不怕老子知道,都是圣人神通,瞒他不得,索性做得光明磊落些,见老子连眉毛也不挑动半下,暗暗赞叹:“大师兄不愧为玄门之长,掌天地玄黄玲珑塔,这等心境修为,已与大道合,只怕离鸿钧老师之境也不远了。只是那陆压下一量劫之时还有大用,成就也远远不止于此,却是与道家无缘,只等日后接引准提两位道友解释便了。”当下娲皇宫中无言。 当第九声爆响传入轮回岛之时,鸿蒙打坐之中,双眼突然亮起,如同明灯照灼,大喝一声:“两位道友稍带,贫道去去便归!”头顶忽而冲出一派金云,大有亩许,其上坐一尊金身,二十四头四十八臂,各持法器,胸前两手捏不动根本印,金身遍饰璎珞彩珠,异彩纷呈,宝相庄严,金身之上托一颗混沌造化珠,寂然圆转,仿佛大道。鸿蒙化身一出,登时无边混沌之气,作五彩之光,上接云天,烛照霄汉,莫可逼视。镇元子一见,暗暗赞叹:“这位鸿蒙道友真乃深不可测,此金身分明便是西方教一脉法门,他却如何学得,功力又这般精深?”鲲鹏却是满脸不屑:“无那鸿蒙,身在道家,却去学那西方教的法门,不当人子!” 鸿蒙坐定当中,运用元神,自觉天机已至,虽用本身真气,化作法身,助长法力,以身外化身之法,神游物外,现出万般瑰丽,千样宝色,不提。且说他将元神遁出,乃是一条混沌色身影,隐隐有黑白二气交相盘旋不定,背后又有星芒闪耀,仿佛那静夜之中的周天群星静谧神秘,莫可测度。那元神甫一离开鸿蒙rou身,便如那流星赶月,直奔太阳星而去,闪的一闪,便自不见。这一面镇元与鲲鹏也无暇赞叹鸿蒙法力,打起精神,各自准备迎战。 太阳星中,巫妖二族各起精锐拼杀,有九大祖巫自散真灵,引爆rou身,落下帝俊太一赖以防身至宝混沌钟、河图洛书,一番轰击之下,祖巫妖皇尽数应劫,形神皆灭,不复存世。可怜开天便生之大神通之辈,无量岁月吞吐吸纳,只为不斩三尸,不修道行,不成圣道,终究为人所算,将那无边的功德只作无尽泡影,无量至宝只作废土,万千岁月,多少元会修行道果,只作得一场画饼而已,到头来只是空空! 祖巫妖皇一死,余下之辈立时无心再战,除有平日因果太深,数当应劫之人,早已身化灰灰,其余巫妖立时做那鸟兽而散,饶是如此,生还之高手,十不存一,那混沌钟、河图、洛书吃祖巫一炸,散落天地之间,不知何处,这些巫妖想找也不从下手,实在再无心力打下去,纷纷离开太阳星,往洪荒世界之中躲避去了。 这一场大战乃是开天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事,参战之辈莫不是神通广大,举手投足便是山崩海裂,打将起来,破坏也是极大,足足将一整块洪荒世界打成了无数碎片,三百六十五颗周天星斗也干脆少了一圈,满目皆是疮痍,散落的星斗残片汇聚在一处,成为无尽的洪荒星域,有许多巫妖二族的高手战到筋疲力尽,被吸入其中,也无力反抗,这些星域有得绝无半点先天灵气,到处死寂一片,唯有少数星球,乃是周天星斗所化,残存些许元气灵气,这些大巫妖神便借着这点点的灵气修复自身,回复法力,待他们有能力摆脱星域牵缠,想要返回洪荒,却赫然发现已找不到回去之路,唯有在这一片广阔无垠的星域之中安家落户,传下衣钵,唯有极少数之辈,邀天之幸,受了那一丝轮回之力牵引,可以返回洪荒世界,待得回转,却发觉天地已变,自又有一番争夺杀战,那又是一番故事,这且不言。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此语诚然不假,大劫之中也有一线生机,更有一线功德,巫妖大战将天地洪荒打了个粉碎,使得众生没了安身立命之所,便圣人传道也有阻碍,此时若有人挺身而出,将散落的洪荒大地一一修补还原,非但洪荒生灵要对他感恩戴德,还可借机得一场极大功德,虽远不如开天、设地狱之大,到底聊胜于无。鸿蒙传给镇元子的博取功德之法,正是以地书为基将破碎的洪荒大地重新炼制,那地书乃是先天至宝,天地胎膜,连未成形的大道都能包裹,何况是区区洪荒大地?日后镇元子果真将散失的洪荒大地一一收敛还原,以地书祭炼,凭此功德,享那地仙之祖的大福,他所炼天地也叫做地仙界。只是人力终究不必天道,地仙界只是勉强将洪荒大地凑齐,所得不过十之二三而已,远不如远古洪荒大地广袤,大神通之人每一想起,都扼腕不已,但此是天数所归,又奈何不得了。 祖巫妖皇一死,巫妖二族所结因果便也消散,那凝绕天地之间的煞气杀机便也开始消散,太阳星光华透过薄薄轻雾挥洒下来,颇有几分凄凉之象。东海之上,浪涛渐渐平寂,大浪不兴,全无几日前那等吞天洞地的气象。三教圣人派出的几路人马,却在此处相遇了。 先有西方教两位圣人座下尸弃尊者、毗婆尸尊者与毗舍婆尊者三位大神通之人赶到,于轮回岛东面十万里之处落定,尸弃尊者抬头望天:“巫妖二族应劫,只等混沌钟归位,便可下手抢夺。”毗婆尸尊者道:“那鸿蒙道人究竟修为如何?”毗舍婆尊者道:“只知他曾现祖巫真身,rou身强横,又有玄冥旗、五色神树两件宝物,自身修为怕是已到了太乙金仙之境,斩去三尊尸神。”尸弃尊者道:“两位教主之算计,是命我等抢夺东皇钟,一面将其斩杀,可是?”毗婆尸尊者道:“正是如此,想来此事甚是棘手,尤其有人教阐教插手,但教主将成道之宝赐下,想来是无碍的。” 正说之间,有两道金光自三十三天外降下,顿了一顿,直朝三人袭来。毗婆尸尊者一见,扬声叫道:“燃灯道友别来无恙?”金光落地,走出两位全真道人,一位身形枯瘦,遍体光明,正是灵鹫山燃灯道人,另一位三人却不认得。燃灯道人当年行道之时,曾与西方教下几位尊者多有来往,彼此相熟,笑道:“正是贫道,毗婆尸、尸弃、毗舍婆三位道友别来无恙!”另一位道人正是云中子,他乃是红云转劫之身,又经圣人精血、盘古幡混沌精气锤炼,乃是天生的大德,有道的福仙,比起前世红云,高出何止百倍?一见三人,记忆之中也有印象,当年红云托庇于西方教下,平日多有见过,微微一笑:“我道是谁,原来竟是西方教三位道友。” 尸弃尊者大奇:“道友识得我三人?”燃灯笑道:“好教三位道友知晓,只一位乃是阐教圣人高足,云中子道友,有道的福仙,红云老祖转劫之身。”三人“啊”的一声,大感奇怪:“那红云老祖与我西方交好,还曾托庇与教主门下,如今转劫归来,怎的又入了阐教?不当人子!”却不知云中子是圣人以红云混沌本体所炼,又加入了大道之基鸿蒙紫气,虽然记忆秉承红云老祖,但实实在在可说是另外一个人了。 云中子一叹:“劫前之事,提他做甚!三位道友此来东海,可是为了那东皇钟而来?”三位尊者登时露出警惕之色,毗舍婆尊者打个哈哈:“我等奉了教主之命,此宝自落东皇手中,镇压万妖气运,如今东皇应劫,此宝了断后天因果,却与我西方教有缘,因此特来渡化!”燃灯不语,云中子冷笑一声:“却是不巧,贫道临行之时,圣人老师曾有言道:‘云中子吾徒,那混沌钟开天之时曾落入鸿蒙手中,借此算计东皇太一,如今此钟无主,鸿蒙定要取回,当日他设计害你前身红云道人,与你解下因果,此去东海,正可借此了断,一面也得一炼魔至宝,此宝与你有缘!’圣人老师何等身份?既如此说,想来是不错的。”云中子聪慧之极,听毗舍婆一派胡言,借圣人之语强说与东皇钟有缘,索性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说玉清圣人也有此等言语,尚且还与鸿蒙有因果未了,占了情理二字。 尸弃尊者脾气暴躁,长眉一挑,便要反驳,毗尸婆尊者一把拉住,笑道:“道友所言,玉清圣人曾有法旨,想来是不错的,但我教两位教主所言也确有此事,圣人之事,我等不敢妄加评判,不如我等各退一步,且作赌一局如何?”云中子剑眉一挑:“如何赌法?”毗尸婆尊者又笑:“我等教门均乃鸿钧所传先天大道,正是‘青莲白藕绿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为一件宝物伤了和气,大事不美。不如我等各以法力而论,分头攻上轮回岛,斩杀鸿蒙道人,谁若先取得东皇钟,此宝便归谁,任何人不得出手阻拦,道友以为如何?”云中子目光一闪,笑道:“道友好算计,也好,就依道友所言,你我各凭本事便了!”毗婆尸尊者笑道:“一言为定!”云中子接道:“大道为证!”修道之人沙发果决,凡事一言而定,既是如此说法,自然不可反悔。 毗婆尸尊者却是打得好算盘:“我方有三人,各持至宝,阐教不过两人,却又貌合神离,自是胜券在握。我且再施计挑拨一番,叫他等窝里斗,彼此猜忌,便更有利。”笑曰:“道友取舍果断,不愧阐教金仙高人。玉清圣人这等垂青,想必道友日后便是承继圣人衣钵之人吧!”此言一出,果然燃灯道人面色一沉,他自混沌中生成,乃是一盏灵柩宫灯得道化形,拜在元始天尊门下,与那玉清圣人亦师亦友,辈分比那阐教金仙又高出许多,只是玉清圣人授徒传道与老子一般,俱秉承无为之旨,令门下弟子自修自悟,老兄混了几个元会,如今才是准圣的法力,太乙金仙的道行,早有怨怼之意,还盼着元始天尊能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将阐教衣钵相托,哪知云中子横空出世,瞧这架势,却有后来居上的意思,毗婆尸这几句话正说在燃灯忌讳之处,由不得作色而起。 云中子心中一凛:“这厮以话语挑拨!”笑道:“圣人之道,至高至深,我不过微末小卒,入门尚晚,文武皆不及几位师兄,与燃灯老师相差更是十万八千里,怎敢妄言衣钵之事?”连消带打,一面点出自己德行不足,一面又暗暗指出燃灯乃是最有希望承继玉清衣钵之人,燃灯一听,面色和缓了许多,打个稽首:“师弟严重了,所谓后来居上,师弟日后成就远超贫道乃是定事。”云中子暗道:“多说无益,徒自被人挑拨,让西方教之人看了笑话。”说道:“那混沌钟各凭本事去拿,三位道友攻东面,我二人愿附骥尾,自南面攻入,一分高下,告辞!”拉了燃灯道人往南方飞去。毗婆尸见二人飞远,叹道:“这云中子处事果断,颇有心机,怕是我西方教劲敌,还需禀明两位教主才好。” 陡然眼前升起茫茫红雾,弥漫之下,将方圆万里之地尽数笼罩,鼻中闻到一丝腥臭之气,那红雾仿佛是鲜血化成,极远之地传来战鼓擂响之声,又有人生喧哗定非,似乎有大军杀来。毗舍婆尊者惊道:“这血雾好重的煞气!难不成竟是巫族来袭?”尸弃尊者白他一眼:“巫族精锐刚刚应劫,身化灰灰,哪来的巫族大军!”毗尸婆尊者皱眉道:“似乎是血海冥河的气息……”话音未落,一个豪壮的声音大笑道:“难得西方教的尊者竟还记得贫道!当日阴山一别,几位尊者可好?”血雾四散分开,一位红衣道人背负双手,迤逦而来,正是冥河老祖。 三位尊者一见,倒吸一口凉气:“是冥河老妖!”强笑一声:“道友不在血海之中纳福,跑到这东海荒凉之处作甚?”冥河摇头笑道:“特为东皇钟而来!”他倒干脆,一语道破天机。三位尊者暗暗叫苦,人教阐教插手倒也罢了,眼下连冥河这等老怪也给勾了出来,委实有些不妙。尸弃尊者道:“冥河道友有所不知,那东皇钟吾师曾有言语……”冥河打断他道:“道友也不必拿你西方教那一套有缘无缘之说诳我,你我心知肚明。便如方才你等云中子燃灯之辈所约,各凭手段便是!”尸弃吃他抢白,默然无语。毗舍婆尊者打岔道:“道友身后血雾之中仿佛有许多精兵强将,可否与我等一观,开些眼界?” 冥河老祖一哂:“有何不可!”袍袖一挥,血雾散尽,露出里面阿修罗战士。三位尊者一见,只骇得魂飞天外!只见面前是庞大无匹的阿修罗战船,一艘艘一架架,共有千艘之多!每一艘长有千丈,皆是以龙脊做骨,冥铁做身,黑漆漆一片,其上还有猩红之色,仿佛是那干涸的血迹。那阿修罗战舰每一艘都配有玄阴雷磁神冲、烈火旗门无数,皆以法力催动,对敌之时,可放出无量阴雷真火,万舰齐发之下,便是太乙金仙也难能保全。战舰之下站满阿修罗战士,个个身披铁甲,丑若魔鬼,有那无边的煞气、不尽的威风!这千艘战舰皆是阿修罗这几年在四大阿修罗魔王督造之下建成,仿造妖族的鸿蒙斗舰战船,威力极大。这一次冥河老祖对那混沌钟势在必得,因此带了全副家底前来抢夺。 毗尸婆尊者张大了嘴,半天才道:“道友,好大的手笔!”冥河老祖冷冷一笑,能将西方教座下三位尊者吓得如此,也算扬眉吐气,傲然道:“雕虫小技,难入方家法眼。三位道友自西方而来,还请往西方而去,贫道就在此地,只等混沌钟现身,便自出手!”尸弃尊者一听,冥河老祖霸道之极,竟让他们让开东面,自己往西面方向蹲守,勃然大怒,刚要呵斥,毗尸婆尊者一把止住,笑道:“道友大军倾巢而出,自要三军安稳才是,若要往别处进攻轮回岛,不免怠慢了大军。我等便依道友所言,往西边去也。”三人驾起祥云去了。 冥河老祖冷笑几声,有罗睺魔王上前道:“父亲何不出动大军,将他三人杀了,也好少却一个对手?”冥河道:“你懂什么!他三人不成气候,奈何背后有两位圣人撑腰,动他不得,今日以夺钟为要,不必旁生枝节!”罗睺魔王躬身应是,收拢大军,摆开阵势,外表依旧以血雾遮掩,预备打轮回岛一个措手不及。 三位尊者驾云而行,尸弃尊者埋怨道:“你为何阻我?冥河那等霸道,若不给他些颜色瞧瞧,岂不翻上天去!”毗尸婆尊者道:“你没看到他身后那些魔鬼之辈?想必便是他新创的种族了,此族生于血海,何等煞气!教主早有意派一位尊者往地府之中驻扎,好使亡魂闻听我西方教之法,向往大教,也好压过三清道门一头。那冥河老祖既是明目张胆摆开阵势,只怕所图不小,此事还要早早禀告。哎,多年不出极乐胜境,不成想竟出了这许多异事!”毗舍婆尊者也道:“且忍下一口气,冥河势大,奈何他不得,日后再作计较。你我三人且打点精神,只将东皇钟到手,回复法旨,其余之事还要听教主定夺。他冥河有大军在此又能怎样?还能敌得过我等手中教主立道之宝不成?”当下三人收敛心思,坐等混沌钟现。 云中子与燃灯道人赶奔轮回岛南方之处,静待时机,忽有一道金光自三十三天外女娲天中落下,化为一个黑须道人,正是玄都大法师,手持一卷图轴。云中子一见大喜,稽首道:“玄都道友何来?”玄都大法师将他上下打量,但见云中子一袭清气裹体,相貌奇古,暗合道德之相,暗暗点头:“怪道玄都大老爷许他为我三清门下第一人,果有道德之姿,天生仙根!燃灯道人与他一比,大是不足!”还礼道:“贫道奉了玄都天大老爷之命,前日往太阳星中,以太极图接应伏羲天王真灵转世轮回,往娲皇宫中回徼法旨。大老爷知晓道友二人在此行事,特命贫道持了太极图前来助一臂之力!”云中子大喜过望:“道友一来,大事济矣!”正自攀谈,忽有一道虚影自太阳星中奔出,呈混沌之色,其中尚有星光斑斓,竞投轮回岛而去。云中子精神一振:“鸿蒙道人现身,此时动手正是时候!” 欲知三教会盟,劫夺混沌钟,云中子与鲲鹏妖师交手,以及陆压娲皇宫中以天妖大法暗害鸿蒙等等诸般精彩情节,且听下回分解。 且说鸿蒙将元神显化,其中有繁星点点,皆是他近些年来凝练的周天星斗星力精华,一时还未得尽数炼化,因而有此异象。仙家元神玄功变化,跳脱飞扬不比rou身虽然强悍,却受先天限制,有种种不足,尤其鸿蒙凝练混沌元神,先天五行齐备,更是妙用非凡,元神遁出,竟比一般仙佛的遁光还要迅快,不过一炷香功夫便来至太阳星上,但见满目的疮痍,残尸遍地,偶有几个幸存的巫人妖神,各自呻吟不止,其中便有计蒙英招等效忠妖皇的上古大妖。整座太阳星几乎缩小了一圈,一株扶桑神树,盘古左目灵气所钟的一株先天灵根,火行神物也几乎被连根拔起,枝叶枯败,落了一地,没有数十元会,绝难回复元气。 鸿蒙暗暗感叹:“可怜先天灵根,一朝大劫临身,沦落至斯!”周围空间之中有数十股鸿蒙熟悉之极的气息,与他凝练的盘古精血交相呼应,正是祖巫自毁其身之后所留的rou身精华所在,若是被大能之人收走,精心炼化,融会贯通,不难成就祖巫真身那等强悍之极的rou身,但若是想要精炼祖巫血脉还原盘古真身,却是难上加难。此处只有九位祖巫陨落,聚不齐盘古真身所需精血,再者祖巫自爆,所存精血有多有少。 比如玄冥祖巫虽是女流,性最凶悍,向来身先士卒,第一个引爆rou身的便也是她,却是一丝一毫都为留下,在这洪荒世界中无论真灵rou身都是彻彻底底的消散,再也找寻不到,即使鸿钧出手,也依旧枉然。再有奢比尸祖巫性最凶狡,祖巫之中智谋仅在帝江之下,打斗之时身在最外围,自毁rou身之后所存残尸也是最多。那祖巫乃是秉承先天一股至阴戾气所化,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奢比尸纯阴至寒之身,若不出意外,非但成就不大,反而容易夭折,但他乃祖巫化身,天生的顶级强者,竟硬生生创出一门法门,采纳先天真火、太阳真火并三昧真火,与纯阴之体合炼,非但法力强绝,也永无后患。 鸿蒙望着四周飘散的奢比尸遗骸,微微冷笑,张口一口神风吹去,那尸骸登时四散而去,奔出太阳星,直落到洪荒中去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奢比尸乃先天阴魔之祖,只怕便是后世许多妖魔阴神的祖宗了,他这血脉散开才会化生出后世那许多妖魔鬼怪,既是天意如此,索性推波助澜一番。只怕那僵尸一族,便是由他血脉而生,只可惜血脉渐渐淡薄,失了祖巫神通,不能自行融汇阴阳精气,只能靠吸食血液,以鲜血之中一股纯阳正气压制自身阴寒尸毒。而僵尸强悍之极的rou身怕是也秉承祖巫一脉,我真是有才,这都能想到!”洋洋自得一番,又埋头做正事去了。 东皇钟与河图洛书吃祖巫引爆rou身,落下帝俊太一头顶,不知飘落到了何处,除非圣人出手,谁也算计不明,也正是如此,三教教主才再三叮嘱,非得鸿蒙出手寻回此宝,才可下手夺取。“幸好此钟我曾炼化十万之久,在其中种下了一丝元灵分身,冥冥之中自有感应,不然只有圣人出手,才可得知此钟着落何处。”鸿蒙元神运用法力,仔细感应那一丝魂灵波动,许久眉头一挑:“却在那里了!”直扑正西而去。奔劳百万里之遥,才在一座先天生成的大山之中寻到了东皇钟,却是被祖巫一炸,掀翻百万里开外,直直嵌入此山。鸿蒙元神运用道家神通,叱开山石,陡见金光耀目,一座古钟通体金黄,夹在山缝之中,不是东皇钟又是哪个?以御物之法,将此钟到手,饶是金仙心境,也不由一番慨叹:“老朋友啊老朋友,过了许多岁月,你终究又到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