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东海轮回岛无量宫中,一座鸿蒙大殿,无尽混沌元气翻翻滚滚,又有三百六十五根通天紫金宝柱掩映其中,一派庄严气象。鸿蒙也抬起了头,定定望着三十三天外方向,竟似痴了。良久,鸿蒙收回目光,轻叹一声,忽而又是一笑,望向西方,自语道:“我这一番做作,假作力有不支,借地书、邀镇元子、放红云一条生路。既敲打了西方教主,又震慑了红云,末了又将镇元子拉了进来,但此行最大的收获还是逼得红云灭杀了百万生灵,造下天大的孽障,日后陨落也有了借口。” “这一箭四雕之计,想必骗不到西方两只老狐狸。嘿嘿,那又如何?如今你们必定加紧修炼,以期早日证道,哪里还有时间来炮制我?等你们证道,三清也证道,女娲也证道,那时六圣归位,虽然那时洪荒之中的洗牌将更加惨烈,动辄灰灰了去,但危机之中,未始没有一线生机。到时唯有驱虎吞狼,隔岸观火之策了。”蓦地望向紫霄宫中方向,呵呵冷笑起来:“我算计的再深又能怎样?还是抵不上你!哈哈哈哈,无为而无不为,果然厉害啊!为了除掉红云,不惜葬送了百万生灵,我的心机都有些心惊rou跳,你却连眼都不眨!万物蝼蚁,在你的眼中,难道万物都是蝼蚁吗,连圣人也不例外?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呢!”最后两句狂喊而出,震得大殿之上混沌元气一阵狂烈翻涌,鸿蒙头顶冲出一股清气,上托一物,晦然未明,正是造化珠。那宝珠悠然旋转,阵阵仙光放出,又有无穷佛光,又有无穷妖气,又有无穷魔意,形形种种,不一而足。 鸿蒙轻轻一指,那造化珠转了几转,依旧落入顶门之中去了。“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这人吗,如今正是承运而生,也该出世了。我前百生皆是投胎人身,如今能亲眼见到女娲抟土,人族出生,居然还有几分激动。”掐指一算,“我已斩三尸,有善有恶,分别归于天道、地道、地狱道,只是无有人道,瞧来这又是一份天大的机缘,却得好生把握才是。”整理衣冠,唤来林奇跨坐其上,飘然出门。 师徒二人一路赶赴三十三天之外娲皇宫中。行了不知多久,也不知多远,面前一片混沌,正是天地未开之形,无上无下,无阴无阳,宛如一锅稀粥,搅在一起。鸿蒙住了脚,提声叫道:“女娲道友,轮回岛鸿蒙拜见!”话音方落,面前陡然一亮,现出一片山水奇地。山峦棋布,绿草如茵,一条条大江小溪或奔涌,或潺潺,沿山而绕。有白猿献果,老鹿捧芝,时有仙鹤飞舞横空,又有蝉鸣谷应,道不尽的仙家气派,说不完的圣人风采。 鸿蒙无心把玩,一拍林奇脑袋,径自赶往山中一座娲皇宫大殿。到了门口,下了坐骑,步行上山,以示崇敬。沿途遇到许多仙童仙女,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是嬉笑扑蝶,或是采果攀花,道不尽清净悠闲。鸿蒙慧眼观瞧,见他们都是得到的妖精一流,只是习练正宗仙法,洗净妖气,颇有几分神仙气概。这些童子仙女见了鸿蒙也不以为意,女娲娘娘乃是妖族大圣,又是道祖亲定的未来圣人,身份何等尊崇?每日来此谒见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是以毫不惊奇。鸿蒙到了大门之外,抬眼见门上一块匾额上用上古妖文誊写“娲皇宫”三字,银钩铁划,如欲破空飞去一般。举手敲了三下,不一会儿,一位妙龄仙子轻启门扉,软语轻音,盈盈下拜道:“仙长驾临,娘娘已有吩咐,请宫内看茶。” 鸿蒙见她星衣霞帔,国色天姿,暗赞一声:“不愧是圣人门下,连通传的侍女都是这等好资质。”点了点头:“有劳仙子带路。”那女仙连道不敢,两人一前一后入殿。女娲娘娘高坐上首,见了鸿蒙,起身相迎,颔首道:“道友万里相访,有失远迎,请坐吧。”那女仙一惊:“娘娘身份何等尊崇,往日来访之客有些连面都不见,只打发几句了事,今日非但遣我出迎,甚至还起身相待,这位仙长怕是来头极大。”不敢怠慢,连忙搬了一张仙椅过来。 鸿蒙也不客气,谢座坐下。又有侍女斟来香茶,女娲笑道:“此茶是我才于天极之处,太阳星上扶桑树所产的一株火瞿茶,味道颇是鲜美,请道友品尝。久闻道友手中有一株五色神茶,乃是生于混沌,为天下万茶之祖,我这一杯仙茶却是有些不自量力了。”鸿蒙哈哈一笑:“贫道一株枯枝产的几片败叶,居然连圣人娘娘都知晓了。先前我送了镇元子道友一些,如今所余不多,待下次结茶时,敬奉娘娘一些。” 女娲娘娘道:“我也听闻道友与镇元子走的极近,前几日红云道友往东海寻仇,末了还是镇元子赶来,为道友解的围可是?”鸿蒙心中一凛,表面笑道:“镇元子道兄高义清风,贫道也是极佩服的。”话锋一转,笑道:“贫道观娘娘眉间毫光大放,红贯双颊,乃是大机缘大福德之相,只怕立身成圣便在眼前了。”女娲心头一震:“这鸿蒙好不厉害,我也是这几日才参悟天机,隐约悟到成圣之机便在眼前,只是欲要以探究竟,却如镜花水月,一场空欢喜而已,他的修为远不及我,如何能知晓这些?” 鸿蒙见女娲神色不定,微微一笑:“娘娘不必多疑,贫道法力神通虽然差些,却颇擅风鉴相人之学,娘娘乃是天定圣人,势必证道的人物,贫道斗胆一言,倒是有些不识时务了。咦,伏羲道友何在,贫道还想与他烹茶鼓琴呢!”女娲漫不经心道:“大兄手下一位妖神被巫族高手打伤,往下界巡视去了,三五载也不见得归来。”鸿蒙道:“原来如此,帝俊太一弟兄也算得洪荒中不世出的奇才,只是……”故意停下不说。 女娲见他卖关子,暗暗冷笑,也不去接他的话茬,只等他的下文。鸿蒙见她不接话,呵呵干笑一声,伸手往虚空中一拂,陡然现出一片水迹,平坦光滑,如同明镜,再一指,镜中景物流转,白云苍狗,洪荒世界大小之事如走马观花一般尽数显映其中。鸿蒙笑道:“太清道友的太极图乃是当年盘古天王手中开天神斧所化,有包藏宇宙,衍分阴阳之妙,天界诸事都如掌上观火,娘娘的山河社稷图指生万物、妙化乾坤,地界诸事都如镜中看花。贫道这一手镜花水月之术乃是小道,万万比不得太清道友与女娲道友的至宝。只是闲来无事练成,聊胜于无罢了。”伸手一指:“娘娘请看。” 女娲凝神看去,只见镜中是一片高山,正有两队人奋力拼杀,无数法宝漫天飞舞,又有黑雾毒气四面流荡,正是巫妖二族的高手血拼。女娲娘娘修为已近乎天道,心境平和,倒不似后土那样冲动,只淡淡的道:“道友这是何意?”鸿蒙道:“娘娘请看下去。”镜中景物变换,巫妖二族高手鏖战良久,都是死伤惨重,不愿再打,纷纷收手,一面互相喝骂,一面缓缓退去。眨眼间场中只余下许多尸骨,浓烟滚滚,好不凄惨。 女娲皱眉道:“此是巫妖二族连年厮杀,因果牵缠越积越广,我时常劝说帝俊太一,无奈二人刚愎自用,只将我一番忠言当作耳边之风。”鸿蒙道:“巫妖二族连年厮杀,所结因果太重,便帝俊太一要罢手,属下妖神也未必会答应,那巫族更非善类,一笑泯恩仇之事,怕也是做不来的。”女娲奇道:“道友既知如此,有何必徒费功夫?”鸿蒙笑道:“一因一果,一饮一啄,莫不天定。道友身在局中尚不自知。道友的机缘却要在此处去寻呢!” 女娲豁然起身,急道:“当真?”自觉失态,却也顾不得了,“道友想必有以教我?”鸿蒙笑道:“娘娘莫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先随贫道往不周山一行如何?”女娲将信将疑,但此事实在诱惑太大,不舍拒绝,便即应允。二人出了娲皇宫,直奔不周山,祥光敛处,落在一处山头。不周山下原本有巫族的部落,归于后土通灵,自后土舍身化作地狱轮回之后,这些部落之中的巫人,有的投奔其他祖巫部落,有的索性追随后土常住地府,成为阴兵阴将。少了巫人的吵闹,一座巍巍不周,居然有了几分难得的安宁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