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快步到小梅房间,不出所料,舱道内皆是人,不知是看热闹的居多还是怎的,林逸便觉得心中一阵不舒服,听秀兰说今儿进来清洗血迹,于小梅床下发现了一洞,可过人,这发现使这小梅好姊妹甚是惊骇,巴不得招来一群人寻出些蛛丝马迹。 现今的床都是木制式,下边离地一尺三寸高缝隙,这船,上层,下层间都各层板,二、三层舱制式一样。这二层舱下,对应的房间正是四夫人,司徒情,由此处望下,刚好可看这四夫人的床,女人房便是细腻些,东西都收拾的干净些。 这一女人如今紧缩于角落,瑟瑟发抖,身为一个胆小女子,面对这众人奇异的目光,她表现很是彻底,可以说没有一丝异样,若是凶手,林逸在她身上感觉不出任何异样,这般藏匿已然登封化境。 只听四夫人不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双手紧紧揪着衣服,看的朱文一阵心疼,赶忙将身子横在她身前,较是在门外的赵龙已然双目赤红,此乃杀妻天大之仇,看向四夫人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愤恨,恨不得此刻就扑了过来将四夫人撕碎。 赵龙用向前踏了一步,鼻息沉重,朱文想喝令阻止,但此刻纵使这在府内做了十余年的伙计都听不进去,朱文此刻严重飘过了一丝戚戚,对于此女朱文有着足够的信任,但这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林逸一杆大戟横于赵龙身前,沉声道:“若你住这下边,于她床下挖个洞,那我说是你杀的,不知可否?你们这般武断定人,好生浮躁,凶手若是故布疑阵,让这船中自相残杀一番,再坐收渔翁之利,便只需杀这一人便行了,这船行于这河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凶手定不会离去,这般看着我们自相残杀,更加自在,若我们分散了,凶手更容易将你我诛杀,凶手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但未有证据,就别随意怀疑一人。” 这一人宽洞口,想切出定是不难,若是想不发出声响,也是不难,林逸仅凭二指便可成事,但此人若是能这般做到,定然功夫不在己之下。若怕发出声响,去楼层下将躺着的母子二人掐晕,直截了当。 林逸声内带着些青冥真气,使之赵龙眼神稍微缓和了些,四夫人心之戚戚焉,这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像,也是不像,林逸并不敢确认,抬头想这顶梁上一看,反倒没见到那麻绳踪影,虽是被其烧断,但那线头却是有在,林逸问过秀兰,她却是不知,林逸不会轻易将任何一个事情忽略,但不想多余的来扰乱思维,只道众人皆忘了这顶上之绳,林逸也不愿多说,这凶手是故布疑阵,还是何故,反倒惹人深思。 今夜,也就留了两人于二层守夜,这四夫人自然受到颇为关注,今夜守房夜的是吴义,韩辄二人,几人轮值,倒也安全些,不过想到这三层舱内还躺着一人,纵使林逸也是不禁吐出一口冷气。 这般晌午,林逸一人坐于船后,夕阳西斜,这凭栏倚望,更有一番风景,试图理清一番思绪,这一路下来,自己这般行程好生荒诞,皆是身不由己,这船上人人自危,从小到大,他最是恨这般伤脑筋的事,但心眼又多,遇事又不得不去多想,想来想去,烦闷只落得自己。 只听背后传来人声,听脚步,浅而轻,便知是朱文二子,朱默,这娃娃也是颇为懂事,天资甚是聪颖,不叫他看的便不看,不让她听得紧闭耳根,林逸对他喜欢的紧,只听他怯怯道:“阿叔,娘一人关于房内,爹又不愿跟我玩,我就来寻你了。”这孩子一手捏着一小木剑,伸出一手揪着林逸衣裳,这孩子性子文静,人如其名,脉脉不得语,喜欢却是习武的把式。 林逸摸了摸朱默额头,遥想自己不也是一孩子,如今已然被人叫叔了,岁月催人老。轻声道:“你爹心情不好,你娘这会约莫着也是,昨儿叔叔叫你数的这二层,三层,一共几房门,不知你数了没?,若是没数,我可是我可以要抽手心的。” 朱默低下头缓缓道:“这二层我数了便,十四间,三层爹爹不让默儿上去,数不到。” 林逸拍了拍朱默的脑袋,缓声道:“这二层和三层是一般的,不就二十八了。” 朱默突而道:“娘说过,这天上有二十八星宿,一直教我数,天上的星辰好多,默儿就是数不来,阿叔你一会教我叔叔,娘说过,你功夫很厉害,教教默儿不,我要一个打十个,娘说过,若是进了京,就要为我请先生,阿叔,先生会不会很坏,敲我手心,娘说过,叫默儿最近别去寻人玩,阿娘这两天也不爱理我。” 林逸微笑的抚了抚他头,好一个娘说,娘说,你有娘,有爹,我只有一个师傅。这二十八星宿却是摘自《星经》,这三夫人一普通人妇居然知道这事,好生不简单,或有些蹊跷!纵使自己也是难数的全,师傅教的多,自己听的少。这朱默未尝不能学武,但他却无心收徒,耽误不得人家。 .................................. 只听舱道内吴义声音小声道:“书呆子,你说今夜那人会不会现?咋了,还不理我了,这两日,心气渐长,还是又呆了些,怪怪的,你,我,道士,不都出生入死的,我就跟你俩感情好些,今晚道士倒是睡得颇香,我还记得那时倒是给我们卜的卦,你就是不信,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不信,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回神,回神,守夜呢。” 韩辄声音轻然道:“少说些话儿,打扰人休息。” 吴义嘿嘿一笑道:“今夜谁睡的着,上面躺着个死人,唤作是我可睡不着,那莽夫估计行,跟他那啥子不知做什么事,想想我就觉得恶心,我说咋个,你不是对这挺有兴趣的,今儿又不说了,我咋觉得这凶手取人皮是有些怪,我觉得这不是故意,反是有些目的,你说是什么目的?” 莽夫便是那曾侩,大家都乐意这么叫。这朱文舱门未关,林逸静静听着这二人谈话,声音在这舱道内不断回响,一会又都沉寂了。 子时临近,胸口处撕裂般剧痛,林逸闭目皱眉倚于门栏上,朱文已然心神疲惫,卧于床栏上,已然睡了过去,门上有人守着,倒是不那般惧怕。 突而,一袭黑衣突而蹿过朱文房门,往舱外蹿去,引得林逸一惊。 朱文房门位于二层舱内,第二间屋子,离舱外甚是近,林逸提戟一步踏了出去,舱外已然没了人影子,骤儿,一声凄厉女声由舱道深处传出。 顿感不妙,霎时转身。 朱文房门前一身影掠过,见林逸奔来,还未看清是何样,他便扬出一大片黑雾,迷蒙林逸双眼,朱文已然清醒,看样并无大碍,只是神色有些茫然。 大袖一挥,驱散这雾,只见得黑影消失于二层舱道处,向三层袭奔去,林逸算过,这几十步,仅需几息时间,他并不急于去追,三层并无人,由此景看,这凶手不止一人。 调虎离山! 朱文突而发出一声惊呼,这门上又是一血掌印,跟小梅那手掌印大小如出一辙。比起他人,林逸还是较为关心朱文多些。 赶忙燃起烛火,本是灯火通明的房门内,刚被吹了灭,二人循声寻去,拿起那丝灯,领着他一起朝刚才发声处循了过去,吴义、韩辄倒于四夫人门外,探鼻息,还有些气,这二人皆是六阶有余,竟能将这二人同时击倒。 林逸反应已算不慢,这二人是事先被击倒,像是奔出舱那人所做,林逸离二人只有几步之隔,却未曾感觉二人被击倒,刚也未注意到这二人,林逸只想到这万魂嗜引做了怪,这凶手时间选的也够恰好,偏是这子夜时分,黑雾驱散,只用了两息时间,如此之短,由此奔至三层舱并非难事,林逸反应绝不算慢,奔出舱算过,连上寻了一下,约莫,三息。奔回,三息。于屋内耗时三息,这短短十余息时间发生如此多事。 片刻后,这些人反而慢了数十拍,皆提着武器冲出,神色慌乱,怕是慢了数十拍。 发声处是左边第三房间,便是四夫人所住之屋,林逸见朱文神色有些慌乱,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焦急冲了进去,林逸见这房间晦暗不已,不借灯光却能见到床上两人横躺,烛光暗道照亮了房内之景,顿时朱文眼睛一黑,晕了过去。林逸手快,一把扶了住。 右边房门打开,住的是侍婢,秀兰和兰芳,二人反应较慢些。 床上之景真有些惨不忍睹,林逸脸上都不禁多了些凄楚之色,四夫人倒在血泊中,手中紧紧搂着朱文的小女儿,朱桢,二人皆是一刀破喉咙而死,眼珠怒睁,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死不瞑目。 朱桢,桢本意是那硬木,朱文更是希望这小女儿能性子强些。四夫人却是一 四夫人本是害怕不已,虽是那洞口给封了上,今夜不敢自个睡,便搂着自己小女儿一齐睡,却是害了自己女儿,如今双双丧命。 这死相只是其次,令人畏惧是四夫人鼻子被一刀切掉,上至鼻梁处,刀口整齐划一,小女儿并未遭此毒手。 但尖叫声并非这舱内传出,如此之近,林逸不可能听不到,凶手这般便是想引他注意,声似女声,但音最易模仿,却是分不出。凶手脚步毫无声息,若是林逸手持一戟,定是震的这舱道内咧咧作响。 四夫人右手伸出食指一根,另一只手紧紧揪着床单,右手与小梅如出一辙,像是留下线索还是为何,若林逸是凶手,也不会将此切去,欲盖弥彰,不如这悬而未悬之感惹人猜的好。 屋内床单甚是整洁,料想这四夫人死前并未有过多挣扎,连声都未发出,只是见到这凶手后,面容诧异,惊骇,便被了结。 背上血流不止,凶手只取了四小姐背上皮rou,她乃是侧身而卧,这般动刀显得轻而易举,来回四刀,这皮rou便可扯了下来,这凶手有些灭绝人性,这般小孩都不放过,斩草须除根,这理真通透。 林逸身形高大,将门挡了住,并未让后来之人见到这屋内之景。 “四夫人!” 门外有丫头叫唤着,不知是出了何事。 四夫人于几位夫人之中,品貌极好,特别是待人方面,若是说她杀了小梅,这般柔弱的女子会做此事,这女子也是一万个不相信,如今能回这话的只有这冰冷冷的尸体。 这女人天性便是喜欢凑些热闹,透过缝,见到此景,叫声连绵,不绝如缕,女人本就是胆小不已,好奇害死猫。 烛光在这船舱上显得特别刺眼,林逸转身望去,每个人脸上晦明晦暗。剧痛传来,只能皱眉,不能示弱。 血色祭坛,雕像,鬼物,莫名刑罚,一刻涌上林逸心头,这残忍手段如初相像。 张睿将船上事儿交付一下赶了上来,这近千里水路,分心不得,顾不得舱上之事。 林逸问起是否有见过那黑衣人,他却是茫然不知,这一层舱门在一侧,林逸仔细的在这船上逡巡了好多遍,若是有意躲开,怕是看不到,也不无可能排除就是这三人所为。 了尘子在这晕倒的二人身上各自拍了下,幽幽转醒,二人头疼欲裂,这一下着实不轻。 林逸却是犹豫不决,不知时候要弄醒这朱文,两具尸体无人敢动,凶手为何玩这游戏,先是小梅,司徒清,朱桢。 这朱桢怕是顺带的,这凶手一开始便想着杀四夫人,林逸却是猜不出凶手的目的,若是知晓,定然能提前一步,阻止此时的发生,林逸本就是谨小慎微的心性,这些日子,遇到这些事情,已然蜕变了不少,这林逸少侠,在他心中就还是一游侠儿。 “先是小梅,然后是四夫人和小少爷,下面还会是谁?凶手会不会这般无止境的杀下去,直到船上人皆死光了,他就藏在这船中,把我们一个个杀死,就这般,眼耳口鼻,然后四肢。”背后秀兰面色痴痴,呆若木鸡喃喃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儿。”二夫人突然想起什么,挤开两人,舱道上脚步声依旧,忽轻忽重,船不是老旧的木板,还是会嘎吱作响,三夫人较为平静些,唤小梅去将大少爷唤醒。 她跟四夫人极好,四夫人平时也是对其颇为照顾,先是死了好姊妹,又是一好主子,这凶手没将人杀光,反而将这整船人都给逼疯。 曾侩,师洋两蠢货依旧在说着那百无聊赖的对话,林逸若是一气,定然将这二人丢了下船,省的碍眼。 十余人挤这门口,烛火不住摇晃着,恍若喘口大气都能将这烛火吹了灭。 师傅说过,人喜怒哀乐会浮于面上,林逸也是学了察言观色之法,相由心生,这凶手若是藏于这些人中,无疑不是高手,不敢说自己辩心,但眉目有异是逃不出林逸目光,如今这人一丝消息也未有。 朱文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本就身子弱,酒色过度,又是一副cao劳短命之相,这时,朱文气息有些不稳,林逸一手按人中,一手拍背心,一口真气渡入,唤了醒。 睁开眼,朱文直勾勾看着床上两具尸体,目光涣散,跪了下来,挪着膝盖一步一步向前移去,林逸并未见其落泪,更未出声,林逸听过朱文的故事,这般男人不容易哭,如他所说,活这么久算是赚了,本该随母亲一同去了。 朱文跪于尸体前,轻声道:“桢儿,我还未带你去京城,带你去吃城中最甜的糖葫芦,爹说带你去,定然会带的,你相信爹爹。小情,你嫁我之时便对我无悔,但我对你有愧。” 朱文取出手巾,一遍一遍帮司徒情叫流出的血迹擦干净,虽是无用,但不愿其烦。 “老爷!” 三夫人走了过来,搂住朱文的肩膀,戚戚道,倒是大夫人面色阴沉,脸色凄楚,二夫人已然。 船梢上,那诡异鸟鸣声依旧刺耳不堪。 众人无言,落了根针都能听得到的时候。 朱文跪于床前,无泪,无哭,于林逸心中朱文不是一个真性情人,可以说是个小人,口腹蜜饯,难以把握,却有成大事之风,冷静非常。 林逸只感觉,这多了一丝愁肠,一丝惆怅。 只听朱文轻哼 ......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林逸记得这事一首《踏歌》,书中常念及的歌谣儿,一曲踏歌,了不断的相思惆怅,只为这描写,带香偎半笑,争窈窕的南国娇俏娘子,林逸倒是很想见识一番到底是整般云里雾幻梦间那美妙之感。这朱文也是一风流人,一曲踏歌为佳人,歌儿好生婉转,好声悠扬,诉说心中无限事。 相思最是离人泪,相忘最是催人老。 ............ 只听得了尘子幽幽道:“死者已矣!死生,命也!” 突而背后传出一声音:“谁能活到最后?这船这般大小,无处可逃,无人可逃,我们皆会被这凶手杀死。”不知谁发出哀戚的声音,仿佛触动了周围一片的人。 ..... =====纵==横==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