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物的平坦大道左侧,悬挂于树上的灰色木牌,随轻风摇晃,一下一下,接连碰击树身。寂静道上,立时响起不间断的‘啪啪’声,格外引人注意。 过了会儿,刻有‘长生境’三字的通石,窜出条横着的黑色龙卷!它猛的冲出,越旋越大,越旋越长,霎时,这光线柔和、明媚的林间,好似笼上了层阴气。 冢涿,蓬莱阁,登琉殿。 登琉殿是个塔形建筑,呈圆柱形,不过与塔稍稍不同的是,它除了一个供进出的门外,甚至连个窗户也没有。殿内四面围死,外面雕有张牙舞爪的两条巨龙,它们攀于殿身两侧,昂首冲上大张巨口,探到尖顶戏珠。 蓬莱阁楼房,多给人以气势恢弘、滂湃的感觉,鲜有如此低调的建筑。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大门敞着,天空洒下的金色光线由外照入,映在厚实书页上。门外时不时走过一两人,无论他们是步伐快还是慢,均没有向门内投入哪怕一点儿的目光。 这是个被人忽略的地方。 呲…嘙。 光线到达不了的上部,不知距地面多高的地方,突然响起这微不可闻的丝响,它一闪即逝,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正翻看厚实书册的小男孩耳朵动了动,先是困惑的仰脸向上看看,而后又转过头,望向自己身后的老头。 老头由刚才起,便一直闭眼打瞌睡,可是现在,他浑浊双眼竟突然来了精神,脸上还浮出种很奇特的表情。 “爷爷,这难道是……”小男孩双手一撑,不再趴于书上,而是灵活跃起,瞪眼朝上的立了起来。他半张着口,表情有些激动,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来,你拿灯,咱们上去看看。” 楼梯狭而曲折,回回绕绕,通往更黑暗处。整个殿厅上方尽是架台,它们环围成圈,摆满了捆扎起来的竹卷,这如同寺塔一样的建筑,竟好似橱柜一般! 小男孩提灯走在前面,转头四望,盯着那些被岁月尘土掩住的竹卷,稚嫩脸上渐渐变得庄重,初始时的激动不见了。“爷爷,刚才真的是……” “恩。”老头毕竟年龄大了,在楼梯上走的很慢,呼吸也有些急促。“它们平日安静的很,若非通境毁灭,绝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可它现在不响了啊,这么多书册,该怎么找?” “不用找,”老头不紧不慢的道,“它自己会出现的。” 正说着,漆黑上方再次传来声动,呲、嘭,听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动间撞上了架台。 哗啦。 男孩一呆,随即不可思议的叫道:“它掉下来了?!” 啪,那东西掉上楼梯,沿阶层逐级下滚,声音与震动越来越近,只一会儿小男孩便惊讶发现,发出响动的物件,到达了自己脚边。 原本捆扎它的麻绳已经断了,落在面前的竹卷乱成一堆,根根竹条散开来,露出上古文字。 老头淡淡瞥一眼,眯眼自语:“原来是长生境……有三四百年了吧。”说完他叹口气,转身往回走,“把它带上,咱们去炎黄殿。” ………… 嘭,呼!充斥林间的黑气,猛的腾上空中,眨眼消失不见,下方地面处,光洁如玉的黑石大道上,多了个红色身影。 断面尽是尖刺的漆黑木板,铛的落于地面,随后止清双手一松,钟炎剑与烟云剑,也瞬间与它接触。 他身体前倾,两膝软倒,整个人顿时成为烂泥一滩,伏在了地上。背后,原本写有‘长生境’等字的通石,突然爬上密麻裂纹,随后变为无数小块,落下后被黑石地面吞噬。 双眼充血,视野模糊不清,阵阵眩晕感一次又一次袭上大脑,疲劳发困,令止清想就这样睡下去。于是他闭上眼,紧绷起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 就在没有意识,全身失去力量之际,依然在流血的伤口内,悄然涌出了红芒!它自皮肤下冒出,止住血后,沿身体表面向周围散去,红红的,散发着白气。 突如其来的热浪,翻腾中攀上树林上方,渐渐化为气流,带着看不见的轻风,盘旋不停。 当止清再次醒来时,流入眼泡的血已经没了,目内颜色恢复如初。他不禁大敢惊奇,刚产生‘这是怎么了’的想法,睁开的双眼,便捕捉到熟悉物件。 视野所及的正上方,七彩绚丽之花,充满了整个天花板……眼前景物,以及身下柔软舒适的床铺,无一例外都在告诉他这是什么地方。 “该、该不会……”止清额上见汗,小心翼翼的眯眼侧头,望了过去。 “恩,你没猜错。”曾有过‘两面’之缘的百花仙子,换了套淡青色衣裙,下身着白色长裤,全身严严实实,给人感觉,仍然是那种老古板的调调。她就坐在床铺左侧的椅子上,高抬起的双腿置于床沿,脚上虽未穿鞋,却用白纱缠了好几层,真正做到了‘丝毫不漏’的境界。椅子右边摆着张小桌,其上放有果盘,边缘处则是一大片的橘子皮,看来此人在这,已待了很久。“这是百花仙境,你又回来了。” “是、是嘛,啊,哈哈……”止清咧开嘴,干笑连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纤细玉指伸出,不紧不慢捏来个葡萄,随后放入口中细细慢嚼,最后朱唇微启,吐出皮来。此过程中,依流溪紧盯某人的双眼动也未动,清澈眸中,跳动着些许火苗。 不大房间内,回荡着止清尴尬笑声,而另外一人,则就摆着张令人‘蛋疼’的脸,冷冷凝视他,看他笑。场面极为怪异…… “太…太谢谢你了。”笑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对方搭话,无奈之下,止清干咳声,没话找话道:“先后救我两次,如此恩情,日后定当回报。” 依流溪又捏起个葡萄送人口内,眼神没变。 止清脑门上全是汗水,极为别扭的纠结了会儿后,又道:“这次若不是你,恐怕我的眼睛……”说到这,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望望手臂以及胸腹,惊讶开口,“哎呀,原来不止治好了双眼,还帮我洗澡了呢。” “谁帮你洗澡了?!”听到此话,左侧人再也坐不住,不满的嚷嚷起来:“我只不过把你丢入‘蕊池’而已,身上血迹以及眼中血水,是自动化掉的,不是我洗掉的!” 她说的很快,好似想快些澄清外人哪怕一丁儿点的怀疑,尽管那人根本就没想太多。 止清被说楞了,不禁诧异看过去,满面不解。 “咳咳,”依流溪转动眼神,视线由面前人的脸,移到了自己那双被白纱包住的脚上。“虽救你两次,但千万别认为是因为我对你有好感……上次救你,完全是为了报复,而这次,则是受人所托,因为那人开出的条件,令我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