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人一副不屑回答的样子,大摇大摆地顺着房梁走到头,而后人影消失无踪。李墨跟上,发现在梁与屋檐之间有个洞,他毫不犹豫钻了进去,却没注意到那窟窿在他身后慢慢合起。 大殿的空间异常之大,长宽都有数千尺,里面一排排的架子,上面零散堆放着很多物品,里面很黑,但小人身上散发着一圈淡淡的金光,勉强可以让李墨辨认出些东西,有大量的竹简和书籍,也有各种不知道功用的器皿。 小人顺着梁,蹦蹦跳跳地来到楼梯前,轻盈地跳到楼梯上。令李墨奇怪的是,小人没有上楼,而是跳上栏杆,唰地滑到一层大殿之中。 李墨急忙跟上,感觉身上那股奇怪的力量还没有消失,顽心顿起,学着小人滑起栏杆,过程极其顺畅,即将落地时还来了个漂亮的前空翻,落地时感觉十分地刺激,心情愉悦之下,本能地打了个响指。 “啪!” 响指的声音虽轻,在宏大的殿宇中却是异常地清脆,让李墨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小人楞了一下,而后迈开小腿飞奔,瞬间钻入一排架子之下。 李墨急忙跟上,却发现小人不见了!顿时吃了一惊。急忙趴在地上四处寻找,却是渺无踪影,顿时大急!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没有小人带路,他怎么出去? 门外的侍卫隐隐听到了那声响指,台阶最里的两人靠到了殿门边,侧耳聆听。李墨小心趴在两排架子之间,一动不动,过了好半天,两侍卫没发现什么,重新回到原位,此时瞌睡也醒了,跺着脚,天南地北地摆开龙门阵。 李墨小心翼翼地爬起,轻轻拂去衣裳的灰尘。眼下有两条路,一是把小人找出来,二是原路返回。原路返回,他觉得问题不大,以他的聪明,来的路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就这么回去,他有些不甘心。 盘算了一下,时间还够,李墨仔细打量起那排木架,上面放着些四四方方的木盒,都上了铜锁。再看看附近,都差不多。他又重新蹲下,伸手去摸,摸着、摸着,突然发现这架子与地面居然是连成了一体。 机关!一定有机关。李墨走到架子尽头,试着往前推后拉,都没有丝毫动静,而后使力往右一扯,轻微的咯吱声响起! 李墨大喜!用力将书架转了六十度,地上露出个黑乎乎的洞。他没有犹豫,顺着台阶而下,头刚刚没入洞中,头顶的书架又慢慢地合起,跟着墙壁上的油灯扑地一下亮起,一盏接一盏,直到台阶尽头的一扇铁门前。 李墨刚刚走到门旁,正想伸手去碰门环,铁门轰然洞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这味道闻着煞是舒服,润心洗肺,简直可以说舒服到了骨子里。他探头一瞅,门内是个两百尺左右,全花岗岩砌成的八边形石室,石室正中是个三阶两尺高的玉制台基,上面是由白玉和墨玉拼成的阴阳太极图,一个巨大无比的鼎立在太极图的正中,除了门所在的一边以外,其它墙边都是玉石砌成的架子,放置了各式各样的玉盒。 李墨走上玉台,站到巨鼎前。只见这鼎高六尺,口长四尺二寸,立耳、方腹、四足中空,鼎身布满细密的云雷纹,主纹饰以各具形态的龙族为主。鼎身四面在方形素面周围以各式各样翻腾的龙像作为主要纹饰,四面交接处,则饰以扉棱,扉棱之上为龙首,下为饕餮。鼎耳外廓有两条祥龙,龙口相对,中含一副太极八卦图。耳侧以波曲纹为饰。四只鼎足的纹饰也匠心独具,在水、云、山三道弦纹之上各施以穷奇、合竄、朱猒、蛊雕等妖兽的兽面。 “这是西昆仑玉虚宫第六代宫主朝阳仙人,召集当时东西昆仑十二峰一百零八位真人,以诸真人本命三味真火为焰,熔炼了上万斤九转镔铁,历时三十六年,为司马天朝立鼎中原所铸造的龙镇四方鼎,鼎内刻有司马朝所制的天下舆图,因而又称司马天下鼎。其本来是立在长安未央宫的广场正中,以图镇服四方。八百年前,武氏天朝窃取司马天朝江山不到十年,北方摩羯人就打破长安,并将此鼎运往极北的冰海,压在玄冰原九阴寒xue之上。一百六十年前,圣龙天朝在赤勒山下大败北方各部联军,摩羯族大酋长送回此鼎以示臣服。但此鼎历经千年磨难,法力尽失,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被弃置于此。”小人突然出现在鼎口,翘着脚,白嫩的脚丫子轻轻晃动。 “这鼎有一万斤?”李墨围着鼎绕了一圈,感觉难以置信。 小人撇撇嘴,“准确地说,是一万零八千八百八十八斤!” “哼!”李墨此时正好绕到小人跟前,猛地跳起,一把抓向小人,口中叫道:“好你个小家伙,居然敢放小爷的鸽子。”没成想,他这十拿九稳的一抓,却是抓了个空。 小人出现在鼎的另一沿,依旧晃动着他那白嫩嫩的小脚丫子,“这是你自找的!谁叫你的性子如此轻佻,身在险地,还不知轻重来着。” “那好!”李墨见小人这神出鬼没的本事,知道奈何不了对方,抹了一把鼻子,“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这小家伙计较。你且说,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何方神圣?这么晚了,引小爷我到此有何贵干。” “这里是圣龙玄元皇帝所建的藏药室!上面则是行宫的藏宝阁,也曾经是你爷爷以及你父亲工作的地方。”小人重新跳到李墨面前的鼎沿上坐下,“我是负责这里的大罗金仙。” “啊呸!”李墨直接一口喷过去,“你个小不点也想冒充大罗金仙?那小爷岂不是哪吒三太子转世重生?” 小人讪然一笑,抓抓自己的头,“算你聪明!我是万年草木修成的得道精灵,再修行个几年就将成仙。” “几年?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李墨洋洋得意,再狠狠踩上一脚。其实他心里原本已经认下对方的神通,但在街头混久,知道得压压对方的身价才好说话,没成想,还真给他诈着了。 小人和人打交道本就少,和痞子、混子打交道的次数那完全是没有,心里实诚,本来想炫耀一番,被识破后益发老老实实地说话,“哪用得了那么久?就算是呆在这里,再有个两、三百年,我也可以修成一名散仙。” “哦!”李墨眼珠子一转,隐约猜到对方领自己来的用意,拱拱手,“那就预祝你老人家修成仙道,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不过我是看不到喽。哎呀!时辰不早,您先歇着,我得回去了,改日再见。”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小人急了,见李墨慢悠悠转过身,突然意识到中了诡计,有些恼火,但眼下有求于人,不想再装模作样地拿翘,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吱唔几声,突然指着李墨的胸口,“那块聚灵佩哪里去了?” 李墨一愣,“什么聚灵佩?你说的是我以前挂的那块玉佩?” “对啊!”小人跳到空中转了几个圈,“当年你爷爷将我放入此鼎中将养,我为了感谢他,特意指点他在赏赐中取了那块聚灵佩。那聚灵佩虽然是最最下等的法器,法力低微,但也可以替人开窍、辟邪、护身,凡人日夜佩戴,可增智、却病,加强体质,是三十年前西昆仑崆峒山元阳宫敬奉给皇家的护身法器之一。” 哦!那东西还有这等来历。李墨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聚灵佩赎回,当然当着小人的面却是不能这么说,而是把话题一转,“你别打岔,小爷问你呢?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人被李墨这么一捣乱,也忘了追究,老老实实地交代来历。按照小人的说法,他本是一株刚刚长了三千年的何首乌,虽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极品灵药,但本身不过是刚刚有了点神识,还在混沌中,被九仙山桃源宫送给圣龙玄元皇帝做药,以求延年益寿。没想送进这藏药室时,被一阴人(太监)损了根须,破了元气,被当时负责炼丹的道人弃置一边。 正好当时是李墨的爷爷在值,觉得可惜,虽说不能练成仙药,但平常做药却还是极好的,小心将其放入龙镇四方鼎内。也是这小人命好!鼎内不知什么缘故,藏有一块刻有先天聚灵阵的九品温玉席。当然,这温玉席上的先天聚灵阵比那快玉佩上的可要复杂、高级得太多,效果当然就更不用说。据小人儿考证,温玉席很可能是海外三神山遗失的上古法宝,最低也是个上品仙器。 小人儿由此因祸得福,短短三十年,将这藏宝阁内无数道门送给圣龙玄元皇帝的法器、灵药一类东西的灵气吸了个七七八八,以三十年之力,将修为精进到了将近万年。若是玄元皇帝还在,道门继续进贡,那不出十年,他就会得道成仙。可没成想他吸得太猛,使进贡给玄元皇帝续命强生的灵药多数都减了效,最终令其九十岁即亡。新皇本就崇佛,这一来更是觉得东西昆仑的道士们都是些说话不算数的骗子,回到长安举行登基大典之后再没来过西都,也就再没有任何法器、灵药收入此库,这何首乌化成的小人可吸取的灵气也就越来越少,也算是应下此因缘果报。 “活该!”李墨在心里暗自发狠,没想却被那小人儿猜了个正着,一撇嘴,“你别得意!我本来看在你父祖多年照应的份上,答应引尔步入仙道。不过眼下你修为不足,这承诺……” “俺不稀罕!”李墨丝毫不给小人儿拿翘的机会,而后打了个哈欠,“小爷累了,回去睡个囫囵觉先。”说着,拔脚欲走。 小人儿果是斗不过这等市井之徒的伎俩,顿时大惊,急忙飞到李墨面前,“你别忙着走!” “怎么?有事想请小爷帮忙?”李墨得意之极,“有事就开口直说就是,如此弯弯绕饶,煞是没趣!”说着,他翻翻白眼。 那小人这是终于意识到这小子与其父祖的秉性完全不同,“那我就实话实说。小墨,我这次招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挪挪地方。这里灵气越来越少,且……”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没想清楚该不该直说。 李墨却是没注意这点,而是本能地插嘴,“行!小事一桩。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先说好,小爷的脾气,没好处的事,那是万万不干的!” 这要求小人儿心里早有所准备,笑嘻嘻地指着李墨,“你想要什么?钱我是没有,不过外面有几样法宝,却是可以给你找来。” 法宝?李墨从来没见过修士斗法,更不知法宝有何用处,一听没钱,兴趣大减,使劲摇着头,“小爷生平最爱阿堵物,若实在是没有,弄把宝剑来耍耍也行!若是两者都没有,爱莫能助。” “宝剑没有!”小人儿摇摇头,“就是有,上供给皇家御用的宝剑,那也是有名有姓,你拿了可是祸事一桩。” 哦!那就算了。李墨拔脚就往外走,小人儿急忙飞到门口堵住他,“你性子怎么这么急?宝剑没有,但有几样小玩意,你一定喜欢!” 李墨再怎么说,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听有好玩的小东西,来了兴趣,没再和对方讨价还价。小人儿领着他重新走上一层,直接来到墙角一排架子前,轻轻一挥小手,只见有三个盒子的铜锁自动弹开。 李墨打开最面前的盒子,里面是个锦袋。他拿出来一看,没有什么特别的,锦袋上既无什么特别的织绣,也没镶金嵌银,顿时大为失望,随手一丢,翻开下一个盒子,当即低声骂道:“好你个小骗子!居然敢说没钱,这不是钱是什么。” 小人儿探头一看,盒子里空荡荡的,红绒布上就放着个金灿灿的钱币,顿时苦笑,“你小子不识货,还好意思说别人,好好看看再说。” 李墨奇怪了,伸手把那枚圆圆的、亮晶晶的金币拿起,这才发现此钱一面是乾坤八卦图,另一面则是一只虫子,形状似蝉似蝶,翅膀像蝴蝶那样宽大,这肯定不是本朝流通的货币,不由得讪讪一笑,“不管怎么说,好歹是金子。金子欸,那不是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