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礼所在的小院里,总共住着五个人。除了王礼和小诗儿两个小屁孩外,还住着另外三个人,专门服侍王礼两兄妹。 一个是小青,十五岁。王礼的父亲,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孤儿。 一个是老人,王礼叫他刘爷爷,是王礼父亲战场上一个亲密战友的家人,那位战友在沙场不幸阵亡,王礼的父亲“卸甲归田”后,便把无依无靠的老人家也接了过来。 最后一个,和小青一样,是王礼父亲于战乱中捡回来的孩子,叫做吴力。 严格来说,王礼一家人,都没有把他们当做是家奴。甚至还把炼体拳法都交给了小青和吴力,可以说是当成半个孩子来看待了。而刘爷爷,王礼的父亲直接就将之当成亲属了。 不过,在这个世界,有着根深蒂固的阶级思想,特别是刘爷爷这样出身贫苦的老人。于是在刘爷爷的身体力行下,带给了小青和吴力一种,身是王家家奴的感觉。 其中,小青为人善良柔弱,对王礼父亲极为感激。对待王礼王诗儿两人,像是侍女,又像是jiejie一样照顾,没有丝毫怨言。 而刘爷爷,在王礼看来,是把自己当成管家了。 只有最后一个,吴力。这人王礼父亲在世时,乖巧听话,对于王礼这个当时的天才,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俨然是一个大哥哥模样。 然而,王礼父亲一走,加上王礼整整三年都没有突破练皮境,让所有人都认为,王礼也不过是个凡才,四岁领悟武意,不过是偶然罢了。因为如果是天才的话,一旦练出内力,年纪越小,躯体杂质就越少,就越容易到达练皮境。 所以这个如今十六岁的吴力,态度就开始发生了变化。开始时,还常常向王礼问好,帮助刘爷爷、小青,做一些提水、劈材的杂务。 最后,变得越来越懒,加上王礼年纪摆在那里,一个小屁孩,年龄还没有他一半大,做事也开始怠慢惫懒起来。起初,刘爷爷见此,呵斥几声,他还会听。到了后面,完全就是右耳进左耳出,全然不当回事。 到了现在,此人越发的嚣张。常常在外面鬼混,彻夜不归,几乎把王礼父亲留给他的小院,当成客栈了。 而且王礼不止一次发现,正房大厅里少了一些字画古董,全都被此人偷去卖了。王礼如今才八岁,加上最近镖局事务繁忙,父亲的结拜兄弟,大当家陈兵和三当家李尹,已经连续运镖八个月了。王礼就是想去告状,也找不到人。 再者,此人能言会道,在镖局里,和那些个杂役、镖师混的不错,以前王龙在世时,又将他当成半个儿子看待,其他人也对他还颇为客气。王礼一个八岁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只会被别人当成笑言罢了。 所以只要他不是太过分,王礼都不去理他,任他小偷小摸。自己父亲留下来的值钱的财物,都放在大当家陈兵那里,这小院里的东西,都只是一些装饰罢了。 小院里,清晨的薄雾已经消散,大槐树下,点点碎金般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地上,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翻腾跳跃,修炼着。 小诗儿才五岁,一张红扑扑的粉嫩圆脸,一双乌溜溜、清澈无邪的大眼睛,圆乎乎莲藕般的小胳膊小腿。不过此时,她目随拳走,身子柔若无骨,小不点样的身体,却将一套绞蛇拳打得神形兼具。 同样是绞蛇拳,王礼打起来,蛇绞蟒吞,带着凶气。 而在小诗儿手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时而如灵蛇吐珠,时而如腾蛇九天,时而如双蛇戏珠,轻柔中,透出无限灵动。 让人震惊的是,小诗儿打拳之时,神情专注,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竟似有蛇影舞动,整个人便如同一条青灵小蛇,在大树下嬉戏游玩。 武意! 并且还是属于自己的武意! 绞蛇拳,原本是模仿大蛇捕食所创,本应该就是透出蛇的凶性和诡诈。但在小诗儿手中,整个拳法仿佛都活了过来,打出蛇的另外一面。或者说,小诗儿的绞蛇拳,应该称之为蛇拳了,不再局限于蛇“捕食”这一面。 天才! 就算王礼对这个世界的武学了解不深,但也知道,自己的meimei绝对是个天才! 他王礼,有着大人的思维,在有人毫无保留教导下,理解一套拳法不难。所以他在三岁多的时候,就领悟了绞蛇拳的武意。 但是,小诗儿可是真真正正的小孩子啊!一直智力还不成熟的五岁小孩子,就能领悟武意,虽然和王礼的教导有关,但打出自己的“意”,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这种属于自己的“意”,全然是个人的领悟,完完全全是一个人创造性所致。 天才,或许都不止。 这是王礼对自己meimei的评价。因为他有参照的对象,整个不归镖局,上上下下,一百八十多人,全部都是归甲的士兵组成,每个人身上几乎都有武功。 但是,这些最少都年过三十的镖局人,练皮境之上的仅有二十四个,内力境的也不过四十人。剩下的一百一十多人,全部都还在武意境徘徊,并极有可能一生都修不出内力。 就算如此,王礼所在的“不归镖局”,在惊云城方圆五百里内,也小有威名,就算是城主,也要给三分薄面。 可以想象,练武的难度。光练皮境,就差不多是十选一,更别说上面还有五个境界。 反观小诗儿,才五岁,就将一套炼体拳的武意融会贯通,还加入了自己的“意”,对rou身的锤炼更上一层,炼体境年龄越小越容易。小诗儿达到内力境,按照王礼自己的经验。不会很久了,或许就在这几天了。 看着meimei神韵十足,灵气动人的拳法,王礼实在没有什么可教的,便将精神全部放到自己手上的木刀上。 说是木刀,却似刀似剑,三尺长,是红黑色的坚木所制,刀身笔直,没有任何弧度,一面开刃,刀尖却如同剑尖一样,两面开刃。 唐刀,诸刃唐刀。这是王礼自己模仿前世的诸刃唐刀所造,用的是一种坚硬度、柔韧性都非常不错的红坚木,是一种军队士卒日常用来练习对战的武器材料。 黑红色的木刀,光滑油亮,显然是被人经常使用。 每天一个时辰炼体,两个时辰修习武技,是王礼给自己定下的规律。 当然,这个时间是分开的,不可能连续不断的练,他想这样,他那小孩子的身体也吃不消。 现在,他练习的就是这个世界所谓的战技,用以对敌搏杀。 木刀在他手中,时而劈斩,时而急刺。 劈斩时,迅猛力沉,一往无前,带着浓烈的杀伐之气,这是他父亲王龙自军队刀法改进而来的“千军斩法”。 急刺时,舞出朵朵剑花,若绵绵细雨,无孔不入,这是他母亲的欧阳玉的剑法,绵雨剑。 如今的王礼,早已将这两套武技,使得炉火纯青,信手拈来,并渐渐有将两种武技融合的痕迹。 而王礼,在无聊的小孩生活里,也产生了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武技融为一体的想法。所以他才亲自用红坚木做了一把诸刃唐刀的造型。 千军斩法,说起来并不是多么的玄奥,在军队里,一般的士卒也学不到什么好的武学。但是军队的武学,无一例外,其目的就是杀人,以最有效、最快的方式,斩杀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且在两军征伐,短兵相接时,陷入敌人的包围,再正常不过,某种意义上,躲避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只有以比敌人更快的速度将所有的威胁灭杀,自身才能存活。 不得不说,王礼的父亲深明明兵者精髓,这千军斩法,讲究一往无前,没有任何弧线,没有任何花哨,以最短的直线挥斩,并尽可能缩短招式变化的停顿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挥出下一刀。这,就是一个兵卒在战场上存活的根本! 相反的,绵雨剑出自江湖门派。而江湖不同于沙场,为人处世讲究处处留一线,不做绝。再者,江湖之人,除非有大仇,不然大多数的比斗均是有攻有防,以切磋来提升自身修为的居多。毕竟武林人士,修炼的最终目的是最求巅峰,而不是战场的你死我活。 所以绵雨剑法,虽然灵动迅捷,杀机暗藏,却是一套攻守兼备的剑法。 不过,在王礼手中,明显以攻击居多,隐隐和他的性格暗合,不动则已,动如雷霆。 既然动了,那么只有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这是前世他在职场的座右铭,也是他一贯的处事之道。 “少爷,小姐,早饭做好了。”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小青柔柔的叫声响起,惊醒了沉浸在修炼中的两个小屁孩。 “少爷和小姐,都好厉害,这么小,就能这么认真的修炼。而且比起大少爷、二少爷他们,有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韵味。” 小青看着两人眼中都在一瞬间现出一丝茫然,眼中露出羡慕之色。她瞬间便看出来,这兄妹俩,显然是心无旁念,心神全部沉浸其中的表现。 在这个男人女人几乎都会一些拳法的世界,小青被王龙当成半个女儿看待,自然也得传炼体的绞蛇拳。虽然她和世上大多数人一样,没有天分,练不出什么成就,如今十五岁,也不过领悟了两分绞蛇拳的意。但耳濡目染,一些眼力还是有的。 而小青心中所想的大少爷、二少爷,指的是不归镖局当家陈兵的大儿子陈仁,和三当家李尹的儿子李义。 仁,义,礼,智。 王龙和陈兵、李尹两人为异性兄弟,当年孩子还未出生,三人便喝着酒,将未来几个男孩的名字给定了下来。其中王龙成家最晚,所以王礼便有了这个和前世一样的名字。 本来还有一个“智”字,但是王龙三人,像是约好了似得,三个男孩后面出生的,全都是女孩,于是最后一个字,至今依旧空着。 “耶,吃饭,诗儿肚子都饿扁了。” 小诗儿听到吃饭,刚才练武时的神态一扫而空,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副“肚子你好可怜”的模样,让王礼啼笑皆非。 “先去洗澡,一身臭汗。” 王礼溺爱地擦去小诗儿头上的汗珠,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小诗儿可爱地揉了揉辈王礼捏过的鼻子,一双大眼睛眨了眨,道:“哥哥来和诗儿一起洗热水吧,井水很冰的,诗儿都不敢洗。” “嗯唔。”王礼微笑,摇摇头,“哥哥喜欢冷水,小青姐,带诗儿去洗澡吧。” 小青应了一声,牵起小诗儿,离开了。 片刻后,王礼坐在红木雕花的圆桌前,上面已经摆好了早饭。 一个青花白瓷小盆里,盛着淡黄色,上面浮着一层碎rou,香喷喷的米粥,另外还有几碟子小菜,荤素都有。 而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青色布衣,背部有些佝偻,满脸皱纹的老者,这老者,看上去应该有七十岁了,双目有些浑浊,但看向王礼的眼神,满是慈爱。 在过片刻,小青便牵着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小诗儿走了过来。 小诗儿抽了抽鼻子,迫不及待地就要自个盛粥,却被小青先一步拿起小碗,帮其盛上。 “哥哥,我先吃了。” 小诗儿拿起白瓷勺子,先是乖巧地说了一声,这才开始发动。 小青又帮王礼盛了一碗,做完后,便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刘爷爷、小青姐,你们也快去吃早饭吧,说过多少次了,不用等我们,也不用看着我们,你们又忘记了?要不你们来一起吃吧。” 每次都这样,王礼都有些无奈了。这个世界,阶级思想根深蒂固,并不是他短时间内可以改变的。好几次,王礼装嫩耍小孩子脾气,硬要他们一起吃饭,却把老人家险些吓坏了,死活不肯,让王礼郁闷无语好一阵子。最后好说歹说,才把顽固的刘爷爷说服,在他吃饭的时候,不用老站着,看得他吃不下饭。 “少爷,使不得,我们这就去,要什么,就随时叫我们。” 这话王礼不是第一次说了,刘爷爷也知晓这个少爷的个性,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说完就领着小青下去了。 只是,王礼没有注意到,小青在离去的时候,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圆桌上的饭菜,偷偷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