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雾扩散的偌大,它高高浮于半空,周身鬼气森森,一时遮蔽了大半个燕子湖,直掩的日月无光,燕子湖上漆黑幽暗,黑雾中传来一阵暴虐的呼喝声:“杀…杀…杀…全部杀掉…” “全杀掉…全杀掉…哈哈…全杀掉…”此时便似有成百上千个声音一同从黑雾里咯咯咯诡笑着响起,船舫上众人此刻便如身坠地狱,他们堵此匪夷所思之景,一个个全都肝胆俱烈。 那几个本拟把剑挺身而出的翩翩公子也是瞠目结舌,吓的一步也迈不动了,更有把持不住者手脚一软,“铛”的一声将那宝剑掉在地上… 凝烟在那林学子怀里瑟瑟发抖,她心里怕极,只怕今夜难于幸免。但见那林学子紧紧搂着自己,不由得心头又有几分安慰,她想到明日若是嫁入安乐侯府,一如深宅大院,守着那个不通情趣的沈侯爷,受他颐指气使,那么自己今后生活定是于死人无异,那么今夜若能死在这潇洒倜傥的林学子怀中,倒也欣然,只可怜了林学子他满腹诗书经纶,才华抱负不得见世,便都要埋没在此了。 一想至此处,她心头又有几分黯然,竟不以自己性命为意了,那林学子怀抱美人,眼见她垂目伤神,他自是不解其心中小女人情怀,以为凝烟是受怕的极了,便又将其搂紧了几分。 黑雾吞月,黑暗裹挟众人,本身茫茫不见得一片天地,却在此时,那湖心江面之上,蓦的闪过一点白芒,众人望去,乃是湖上那女子抽出身畔侍佩的七尺长剑来。 长剑划过处,黑昼如墨竟也流泻/出一道寒光。 女子将那长剑轻点在水中,那剑身上犹自传来凛凛寒意,剑气引动水光,萦回盘绕在剑身四周,湖水微微颤动,竟是蠢蠢欲动。 阴茫散漫,诡风呼啸,此刻女子娇弱的身躯在庞然鬼雾之下显得如此单薄,黑雾里声声句句透出阵阵杀意,呼啸鼓噪,似欲掀起摧枯拉朽之势。 女子凭水而立,白衣如雪,御风飘散,她脸上平静一如身在昨日,脸上华彩明艳不可方物,面对鬼雾恣肆,她似是充耳不闻,视之不见,便有一股圣洁之气在女子周身缭绕,卓卓自华,仿佛能够涤尽世间浊气,一时竟也叫那鬼雾无可奈何。 林学子有感于女子临危不惧的气势,大声赞道:“好个天地间浑然不屈、蹈死以赴的气魄!” 他指着瘫软在地上的那几个公子哥斥道,“你们这些人如此情态,简直有辱身上所配君子之剑,真是要令大丈夫汗颜!” 那几人羞惭的低下头,只见林学子又唤先前那弹琵琶的歌姬道:“今夜妖魔肆虐,全仗这位仙子一人除魔卫道,然而已是一损俱损之局,我等既然没有能力助仙子一战,便请君弹奏一曲为其助兴!” 那女子先前也受了不少惊吓,早已是衣衫不整,花钿满地,闻言哆哆嗦嗦摸拾起琵琶,作势要弹,她拨弄了几下琴弦,却全然不成曲调,原来这人此时已经吓的懵了,这时便有人轻轻扶住她,一只手接过琵琶,莺莺细语柔柔说道:“碧儿,你累了,还是让我来吧。” 原来是凝烟见那歌姬已经心神已失,便接过琵琶捧起,她见此刻众人都眼巴巴的瞧着自己,又寻着那林学子坚毅的眼神、鼓励的目光,心下又是一阵柔软,接着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紧了紧琴弦,便怀抱那琵琶弹奏起来。 琵琶声铮铮纵纵,由小变大,凝烟所弹奏乃是一首边塞古曲,曲风凄凉悲怆,琴音骤响,便如便似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干戈未平,枯骨惊叹。 众士子眼见凝烟如此柔柔弱弱的女子,竟弹奏的如此刚烈的曲子,无不惊叹。再见那湖面上同样有个扶风弱柳一样的女子仗剑除魔,那些平素自诩一剑任平生的纨绔们心下顿时羞愧。 此刻黑色鬼雾映照下,空冥如墨的水面忽然不安的晃动起来,浪涛阵阵作响,犹如远古传来的巨大噪音,那声音阴沉,又如洪钟,似激昂,又转而低婉,掩住了鬼雾里噪杂的嘶叫声,而澎湃的水浪里又裹着nongnong的湿意,呼啸的劲凤卷着水汽扑面而至. 众人愕然,但见湖上那女子身上发出一阵白芒,手中那把宝剑尤其是炽光大盛, 船舫又是一阵摇摇晃晃,便有人失声惊叫,林学子一手握住凝烟,扶在船廊边上,便见他大声喝道: “流落征南将,曾驱十万师。罢归无旧业,老去恋明时…” 女子宝剑那一点蓝芒,迅速波及至全部水面,整个燕子湖瞬间沸腾了,浊浪翻空,遮天蔽日。 泠泠琴音传递铮铮古意,其中生发出一股杀伐之气,又如兵铁交加,冷冷烈烈。 “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 在咆哮的水浪之中,滚滚鬼雾笼罩之下,那女子忽的从黑暗中高高跳起,跃空而舞,女子的头高昂着,仰视着空中烈烈嘶吼的鬼雾,那坚毅的眼神所表达的,正是不屈于彼的果敢勇毅。 琵琶声越奏越响,越来越急,其势如大江奔涛,落日垂坠,众人绷紧心神,所想所系,便是那举剑腾空的女子。 女子身上闪起熊熊炽烈的光芒,一剑击在黑色雾中心,便听那鬼雾一声爆响,骤然发出骨rou撕裂的尖叫声。 “不好了!” “不好了!” “恨啊!” 千百个声音又从鬼雾中响起来,只不过这次愤恨惶急代替了先前的诡异莫名,但见鬼雾自燕子湖上越缩越小,待其变至拳头大小时,又是嘭的一声,竟消散于天地。 黑雾散去,顿时天霁月明,朗月高照,江水止息,燕子湖上又现清明,一女子便从半空飘飘然落在船上,其神色不见疲倦,仍是一副淡淡然,水火不生。 “茫茫江汉上,日暮欲何之。”林学子难抑心中喜悦,大声诵道。 铛的一声,悠悠古曲划下最后一响,余韵犹自不绝,而此时的凝烟,更早已是泪湿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