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还是在迎松厅,这一次孟超邀请的宾客比上次要少很多,皆是名门世家和个别散修修炼高人。其中很多叶晓奇记得当初蓬莱比试都见过,不过今非昔比,叶晓奇看着诸人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些敬畏和向往。 此时,坐在首席的便是孟超,右边是青城无名道长,而后依次为昆仑若需仙人、天山归灵仙子和空着一个位置及其他一些。左边依次则为洛阳、太原、范阳和长安世家年轻弟子,这些族中弟子求道修真,所以才能在大雪封城,依然能够来到庐阳。 虚清到的归灵仙子旁空着椅子坐下,章新则非常自然地向无名道长身后走去,叶晓奇则带着林福在偏远处与几位并不识得的普通氏族弟子一起坐着。 孟超看到章新走将过去,立马道:“章道长,你终于来了,来,快来坐在我的位子上!立马开席。” 章新也是毫无停顿地答道:“不用了,孟公子,小道自是外人,岂能喧宾夺主?你这样让我坐在诸位前辈高人上座,可是折煞了小道!” 孟超闻言,想着其中耐人寻味,看了看众人,又坐下不再过问,只回头跟下人说的开席准备。无名道长此时却只和昆仑若需仙人详谈,没有理会。而虚清则淡淡地坐着,归灵仙子只是看着自己的一双精致玉手。 丝竹声渐起,一群婉儿少女款款而来,走到厅中翩翩起舞,更有丫鬟家丁端上佳肴美酒无数。屋中有着靠着道法维持的地热,一时间迎松厅自是暖意融融、歌舞升平,列坐的高人也大都颇为陶醉。 只是虚清道人自是有些不悦,城中积雪颇深,百姓温暖不饱,这些众人聚此饮酒作乐,既不谈修仙也不论道,更不要说体察民情。不过这些虚清道人也是明晓,道貌岸然之人往往是无关他人,特别是寻常世家。奈何自己便是一道人,若是给予众家评价,无不说自己凡尘不绝,难成大器。想到这,虚清道人却是自嘲不已,算得掌门提醒,自己已是十年功力寸步未尽,于是便深深叹了口气,只是不知他是叹自己,还是叹给庐阳苍生。 孟超自是知道虚清道人往往杞人忧天,不喜繁复礼节,而无名道长也有些不乐于此,于是叫的众人退下,只留下倒酒侍奉。一时间,觥筹交错,杯光灯影,恍若安宁。 此时叶晓奇却不在原处,林福神智混沌,对这些美酒佳肴甚是喜爱,只是不得一会便已吃饱饮足,于是他就四处闲逛,叶晓奇也只好随着陪伴。 两人一路潜行,随意行走,遇到丫鬟家丁便是躲过,无意间来到一偏僻厢房,林福好奇,手只一推,却是破了门栓。一间清雅淡爽的闺房,摆设简单,洁净非常,该是每天有人打扫。不过明显已经无人居住许久,少得许多人气。林福进了里屋,叶晓奇只听“扑通”一声,慌忙进屋,发现林福已经晕倒在地。叶晓奇大惊,赶忙把脉,才发觉原是他饮酒过多,醉了过去。只是却醉倒这么突然,让他难以理解,忽然孟一抬头,墙上所挂赫然就是一少女画像,不是孟宁又是何人? 叶晓奇只见上面还题有一则小诗:“如花时节何,似雪气候怯。一日不知归,终是阴阳隔。”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吾之小妹,怜之不得,念之不再,为兄何为?”然后便是孟羽联题名。此时叶晓奇才明白,这便是孟超所题,孟超为学便有字称羽联,只是想不到他一介武夫,竟能题得一手小诗。恍然间,又想起那日种种,只是觉得隔世,原来便离自己这么遥远了吗? 就在这时,叶晓奇听得院中又有人过来,他赶忙带着林福隐没身形。 “归灵仙子,你们天山派之前劝得来人据说是依附张家,没想到却遭了孟家屠戮,据说为首张从更是不得全尸?”忽有一老道问道。 然后,传来似有似无的回答:“若需仙人如何这么说,若不是你们昆仑过来搅局而参与,这一场本事我们天山十拿九稳之事。不过听说你们也是没有丝毫所得,奴家更听说你们已经派了那女人的孩童,仗着逐日弓过来抢人!” 叶晓奇听到后来,只觉归灵仙子便是三分责备,气愤嗔怒。虽然隔得甚远,但是他依旧能够感受其中归灵仙子的无数妖媚之意,身上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若需仙人清清淡淡地笑道:“老朽已经深入道家一生,仙子还是不要使‘魅惑‘伤人了罢。至于抢人之说更是无稽之谈,如今他们也都已回山了。” 归灵仙子闻言,冷哼一声,道:“此番我派欲得清霜而不能,想来总是与你们昆仑自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据说叶晓奇和林福便被你们收入门下。只是奴家不知真否?” 若需仙人哈哈一笑,说道:“这个自然不是,高徒林采雪不日已经归山,只是却未能得叶晓奇和林福,更不用清霜仙剑了。仙子切莫听别家谣传,坏了你我两家和气。” 归灵仙子此时却是笑了,只是道:“奴家自然知道他们胡说八道,不过是挑拨罢了。此番该是快酒过三巡,我们还是得快些回去,不可逗留时间过长。若需仙人却是快说,如何才能得清霜仙剑?” 若需仙人正要相说,归灵仙子却示意以天山传言,于是叶晓奇也听不到了。过得一会,若需仙人和归灵仙子一先一后地离开。 叶晓奇听得两人走远,才敢撤了隐身符阵,这时林福酒已经醒了。叶晓奇心里感叹道:“果然他还是一样的如当初那般海量,只是如何才能让他恢复最初的灵智?” 林福只是盯着孟宁画像不言不语,到得后来竟是一下便窜上高台取了下来,收入怀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得叶晓奇根本无法阻止。 叶晓奇想得,席间无趣,还是远远地离开的好,于是便想带着林福离开。但是林福却似酒瘾来了,只是拉得叶晓奇一路飞奔又回到了迎松厅。 此时,救过三巡不止,众人才开始评天论地,忽的一年轻俗家道士,说道:“茫茫大道,难以追求,天下修道成仙者稀少,如今看来昆仑顶峰,蓬莱博大,天山近仙,青城符阵方兴。现时该是道家兴盛,我唐大兴啊!” “卢兄,此言差已,不是我说得道教衰退,但是自太宗佛教玄奘西行取经归来,天下便隐隐是佛教日渐兴盛。更何况后经武后推广,天下多数豪门已有多人吃斋念佛,我等道教信徒还当谨慎为重!”另一公子小道起身慷慨激昂地道。 “我觉王兄所言极是,但佛教想超越我道,怕将难以成就。除非天下大乱,朝野更迭,而这更是天大的笑话!”又是一名子弟道。 只是他一言而出,整个迎松厅突然便安静了下来,此时萦绕每一个人心头的便是天下大乱的迹象,比如九月大雪封城的庐阳。而东都洛阳更是相传,去年盛夏时分,三个月滴雨未下,每日便是如血般得诡异,寻常百姓甚至易子而食。若不是关键时刻佛道联手救济,怕是要饿殍遍野,而这些灾祸,圣上却是不知,全被口蜜腹剑的宰相李林甫全然阻隔。如今李林甫已死,天下振奋,只是不想是“全然不顾天下”的杨国忠上任宰相,把持朝政。众人一时自是无言,庙堂之事从来不语他们高深道人相关,自然关心不多。 这时林福却是大声叫道:“说的好!说的真好!说的真的跟街头说书的一样好!” 紧接着,在迎松厅另一右侧,也传来附和之声,“哈,老朽也是这么认为,哈哈哈,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那几名名家公子一听得终于有人称赞,颇觉高兴,只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明事理,该是赏他一番,可是听到后面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是不见,都在寻找这个刺耳杂音。迎松厅霎时又喧哗不已,顿时都在找这两道刺耳声音。 自然他们一无所获。 那名老者,听得就在厅中,可仔细听来,却不知声音何来,虚无空渺。 林福天真好奇,其实他此时神智并不清楚他们到底讨论什么,只是之后席间鸦雀无声,甚觉奇怪,便大声地把一跟前人所说了出来。叶晓奇顿时也是一惊,立刻把林福拉过。因为之前林福便经了易容,此时他是富家子弟打扮,只稍稍走得几下,就没人找出。一时间,除了虚清竟无人知晓。而众人早觉这番饭局过于压抑,也乘此机会好生喧哗。一时间迎松厅甚是热闹,比寻常闹市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超见得迎松厅一片狼藉滑稽,咳了几声,无人问津说道:“国事还是莫谈,道佛也别相争,今天切让我这个东家好生招待你们。来人啊,给诸位倒酒!”只是孟超说过依然无人问津,一时间这些有所修道之人却比孩童还要顽皮,而林福则是如鱼得水,在人群中左窜右跳,格外欢喜。 无名道长眼见众人是越闹越欢,更是不顾孟超言语,只得开口道:“众位道友,此次聚会,自是有大事商议,还望诸位谨慎。 于是,顷刻间便安静下来,然后那些歌姬迅速上到厅中,献歌敬酒,便是一番歌舞升平,丝竹之声绕梁不歇。 叶晓奇觉得此席只能如此,便带林福离开。林福童心大悦,玩的累了,终于是答应了。 两人顺便还到庐阳街上了逛,寒风凌烈,虽是有白日艳阳高照,奈何积雪并未融化,依旧是冰封万里,月光洒满大地,却是一片苍白。 当叶晓奇二人回到蓬莱观的时候,宴会已经结束,无名道长、虚清道人和章新也刚好进观。叶晓奇想带着林福经后门进观,可林福死活不允,于是只得等得诸人进去以后,才从前门带着林福走了进去,悄悄回到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