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爷爷死后,十三岁的叶晓奇这一次虽然睡得还是很少,但却格外安稳而饱满。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林福和掌柜早已经起来,叶晓奇突然觉得自己此时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叶晓奇看到从外面赶回来的掌柜正在安一个牌匾,老板娘在下面指挥,林福则扶着梯子。掌柜的稍显矮胖身躯在梯子上艰难地挪移着,一手扶梯子,一手拿锤子,对着牌匾就是一阵猛砸。“啊哈,好了,终于钉上了。老板娘不错吧,这个可是我五更从街头老张店铺扛回来的。有这个牌匾,定能财源滚滚,在新年里,求个好兆头”掌柜擦擦额头上的汗,忽然看到叶晓奇“晓奇,起来了啊,看看这个牌匾怎么样?这个可是当初临海客栈最后的东西了。” 叶晓奇抬头细看,只见牌匾长六尺宽四尺各有余,上写了“临海钱庄”四个鎏金大字,倒是金碧辉煌,不过钱庄二字却似是后来添加的。“不错,掌柜的牌匾果然大方而金碧辉煌,定能引得来日财源广进!”叶晓奇想平日林福的口气,一阵猛夸。 “也就将就将就,好了,赶快滚下来吃饭!小林福去拿碗筷!”老板娘转身便走,林福也跟着。梯子一下没人扶,“咚!”却是掌柜直接摔了下来。“晓奇,快进来吃饭,老头子皮糙rou厚,就是摔倒也甚事情。别耽误了你今日的功课。” 叶晓奇看着掌柜果然没事,只是摔得人仰马翻,甚是狼狈,想来也不好什么举动,自己更不好说什么,便听从老板娘,进了里屋。 早饭过后,老板娘开口道“晓奇,你自小也没读过私塾吧。今日起你便与小林福学习琴棋书画,至于你的修炼成仙,若是不愿停止就自己安排。小林福,你今日便带他再去随草庐仙人学习,不日我可要检查你们的功课,你俩有一人不行,拿你是问!” 老板娘很是严肃地命令道,叶晓奇想自己也就是从小随爷爷识字,至于四书五经,倒是沈小依与自己说过几句,不过早已不记得什么了,只是师父交代自己要与掌柜夫妇,不可忤逆。自己先就学学,但修仙决不可停留,等到一日定要仗清霜,为爷爷,为小依,为烟台郡父老报仇!叶晓奇在心里暗下决心,却被林福一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片空白。 “走吧。晓奇!”林福倒似苦还笑,便冲出了钱庄。 叶晓奇又被林福拉着,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个胡同深处草屋门口,还未进屋,就听到“厦之将倾众人离,我欲寻她皆不知。一日冰封万里晴,便得天下自神识!”“好好好!啊哈哈”林福也不敲门,直接一脚踹开柴门,叶晓奇直觉整个茅草屋,也摇摇欲坠。 “林公子,唉,怎么我躲哪都不能躲过你们三人,哎,都是命吗?也罢,今日想学什么?吟诗还是作对?这位公子是?”叶晓奇见一花甲老者,左手持笔,右手拿着酒壶,看到林福,竟然一时自语不少。 “老板娘说,你就在此。我们躲过一劫,早几日在街头开了‘临海钱庄’,掌柜说还没请你吃酒,略是不安。今日让我带这位叶公子,随你学习。” “早说临海不恰是,依旧不知祸福倚。唉,也罢。你就和掌柜的说,那日酒水先欠着,你们就随我学习诗文吧,今日老夫颇得诗性,林痞子,去给我打二斤好酒!” “唧唧唧唧”只见一只泼猴接过酒葫芦,跑到林福面前,林福掏出二两银子,泼猴甚是欢喜蹦蹦跳跳出去。“你要是还叫他林痞子,哪日,我就把卸了,吃了猴脑。”“哈哈,你要是能拿住它,你便尽管拿去。”老者听到林福这样威胁,一下就乐了。 “好了,叶公子,老夫号草庐仙人,你若有甚不了解的天下大事,尽可问我,不过见你小小年纪又知道若何。今日我们便先习诗文,你们把我先前吟的诗句摘抄百遍吧。”说着,草庐仙人站在门口却是已经等泼猴不及。 只见林福,抄起大笔,就在案几上大书了起来,却是刚才老者所吟诗句。此时,叶晓奇甚是敬佩,自己本就不甚了解诗文,刚才也未留心,早已忘了刚才诗句,只得也拿出无峰笔在一随身携带的宣纸歪歪扭扭地写着。 待到林福书完百遍,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叶晓奇也是倍觉疲惫。草庐仙人却是跑到前院胡同口等皮猴,等得甚是焦急。这时,叶晓奇,抬头才见极为简陋的草庐,却挂满了或为狂草或为行书,皆是一些安天下、定社稷的豪言绝句。“走吧,今日功课已毕。”晓奇,林福挂上草庐那支大笔,累得疲惫不堪。“好!”叶晓奇正觉自己与这般格格不入,满口欣喜答应。 泼猴喝得大醉不堪,提的酒壶倒是满满,滴酒未失,看到三人在门口,随手一抛酒壶,纵身一跃却是跑得远了。草庐仙人刚好稳稳接住酒壶,甚是欣喜,也不顾林福冲着泼猴大声咒骂。“好吧,你们且回去,今日二位功课不错,若是想与老夫对饮就留下吧,不愿就先回去把。就和掌柜的说,这杯老酒,老朽先谢谢了。”林福咒骂泼猴不及,便不顾草庐仙人,直接拉着叶晓奇飞奔而去。来往行人不绝,林福也不停歇,直接一路赶回钱庄,叶晓奇直觉回去到比来时快了不少。 日子如梭,时光若雪。待到叶晓奇在草庐能够写到七言律诗百遍的时候,已是大雪纷飞。这几日,林福被老板娘喊去随着要账,叶晓奇走在路上看着来往行人,热闹非凡,直觉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倒似最是平凡,却最是幸福,什么仙缘、什么长生不老都不如掌柜的一碗排骨汤来得温暖,来得实在,可是心里那份仇、那份迷从未湮灭。 “除夕去时其乐融融一家亲,财财财财财财财财财财财。老板娘果然好功底。”林福读着贴在门前桃符上的对子,一脸真诚地夸赞。“那是,草庐仙人以为这样的小小上联能难得住老娘?” “那是,老板娘才高十八斗,岂是草庐一老朽能比?来,晓奇去把这对子挂好了。”掌柜也出言附和,满脸高兴。 “小林福上菜,叶晓奇来,待吃完饭随我们该是到处拜一拜的,那些达官贵人还在等我们呢。”老板娘接着高兴地说道。 雍容华丽的貂毛大衣,缝着祥云瑞兽,头戴金银首饰,便是老板娘的新装,掌柜的还是一身麻布粗衣,甚至还略有些油水污渍。林福一身华丽的棉袄跟老板娘倒是很搭,还穿着一双金丝镶嵌皮靴,倒是活脱脱的富家公子哥;叶晓奇还是一身寻常布衣,那身蓬莱道袍在刚来时分,已被林福扒去,至今未还,叶晓奇和掌柜的倒是很搭。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就朝着街上走去,拜访那些达官贵人。 街头雪花映着夜灯,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叶晓奇最后还是没能忍受那些客套寒暄,告了老板娘,一个人来到街头在人潮中,走动。忽然一袭翠绿新衣女子从身前走过,叶晓奇只觉甚是熟悉,仔细看去却是晚了,那女子已经隐入人潮难寻。叶晓奇在回钱庄路上越想越觉得那婀娜身影甚是熟悉,后来回头,使出道法,在人潮在不断穿行。未几时分,已经将小小县城遍寻三遍,可那女子终于是不见了。叶晓奇茫然若失,在石桥上、在街头、在巷尾失魂落魄走着。 “已经四年了,不可能,那一日烟台郡水淹六月,后来的天山老道说无一幸免。晓奇,你肯定看错了。两日过后我们一起去往河边祭祭吧。那一日,虽然你爷爷与我只萍水相逢,但也一面之缘。”林福在一群达官贵人中周旋却越感烦躁,别了老板娘,回到钱庄,却看见叶晓奇失魂落魄,便安慰道。 “林福大哥,你说那一日,我爷爷在见你之前究竟见了些什么人,究竟是谁害了师父?那魔教竟是如此狠心,却为了一剑竟置三万冤魂不顾!我留此剑又是为何?”说罢,叶晓奇便要连鞘丢了清霜仙剑。 “仙家的事,我不了解,可那把仙剑是你师父心血所换,你万万不可扔了它,万一又引得世人争夺岂不是荼毒生灵。我虽无意于拯救苍生,但要是有人让这世间沦为阿鼻地狱,我林福却是第一个万万不答应。而且掌柜的说,这世俗凡尘若得仙人护佑,来去逍遥,自然胜过神仙!那些过去的纷争也就过去吧。”林福还是一口气说完这样一篇高论,一时间,竟然引得自己比叶晓奇更为惊奇,“这样吧,我生来掌柜说便无父无母,有个兄弟也不知沦落何处了,今日我们结为兄弟吧!”林福看着叶晓奇,突然觉得颇像自己失散的弟弟,就说了出来,心中却是无限豪情,与往日却是大大不同。 叶晓奇抬头看着林福,迟疑片刻、略有沉思,脆声答应“好!”。 待到两人对天起誓,结为兄弟以后,屋外的烟花四起,炮竹阵阵,新的一年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