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徐徐柳树旁, 路有旋风绕池塘。 此日万鬼开颜笑, 家家户户上坟忙。 阴历的七月十五日是很特别的一天,道教奉为中元节,佛教敬为盂兰盆节,民间却有个通俗的称谓——鬼节。相传这一天,鬼门关大开,阴间的鬼魂会放禁出来,来到人间享受祭祀供品。有子孙、后人祭祀的鬼魂回家去接受香火供养,无主孤魂就游荡在人迹可见的地方,徘徊于祭祀香火的旁侧。 翌日清晨,大约五点三十分,吕尚华猛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身来,手脚勤快,两分多钟便洗涮完毕,穿着妥当。接着,泡了一桶方便面,便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吃着。 窗外,天色朦胧,细雨纷飞,仿佛整个天地都笼罩着轻烟薄雾,似幻似真,看不真实。山水悠然也无别致的地方,但多了一丝烟雨神秘,倒是煞为淡远幽逸,这等美景,一向只存在于画家的笔下,现在却跃然于纸面之外。 按说这种天气是不宜外出的,在家乐呵着过节才是享受,但吕尚华打理妥当一切行当,就是为了赶早出趟门。这不,他囫囵解决了早饭,便下得楼来,捻起一炷香,点燃,然后恭敬地插在龟鹤香炉上。 “怜我众生,生老病死,忧患实多!因缘生法,诸法缘起,尽皆是果......是故跪求,后土娘娘,大慈大悲,大行大仁,收留魂灵,纳取厉魄,不使堕落。如是慈心,祈天怜见,万世罪恶,诸生痛苦,加施吾身,勿罪于汝!” 香烟袅袅中,吕尚华虔诚地对着壁上的仕女图缓缓诵着《大悲咒》,语声中透露着无限慈悲,脸上也是愈发清和怡然。每每这时侯,吕尚华都会有一种错觉,仿佛画里的大地之母正用灵动的眼睛慈和地看着他,一瞬不瞬的,弥散出一股子大慈大悲的气息,令他瞬间心平气和。 这是吕尚华每日必做的功课,愈是对着这幅大地之母的仕女图念诵大悲咒,他愈是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凡,心境好像得到了一个质的升华,对天象地形的理解臻至超凡透彻。更神奇的是,那无形充塞的慈悲气息对吸纳信仰之力的影响尤甚,似乎随着被这股气息涤荡的次数的增加,吕尚华在神职的位置上愈发得心应手。 一番念诵,让时间很快转到了五点五十分,这时,吕尚华才收口停歇,拿起一把雨伞疾步出门去。不久,吕尚华便撑着雨伞敞开脚步走在石阶山路上,细雨纷纷,洒洒落下。 正走着,吕尚华忽的看了一下手表,却见时针早已悄然走到了六时整。六时整,正是传说中鬼门关大开的准点,据记载,七月十四卯时中,蓦然旋风卷起,群鬼忽现,拥挤在街头,那场景委实恢宏壮观,想想都让人心惊。 不过,吕尚华现在很是纳闷,时间倒是到了,但万鬼齐现却不曾看见,休说万鬼,简直连一只鬼影也没见着,他想趁乱抓捕一些鬼魂听使唤的心思却是一下子落空了。 今天乃是七月十四,民间的鬼节,倘若过了今晚,那便是道教的中元节和佛教的盂兰盆节了,相传,到时也是阴间的鬼节,斯时是要人神鬼三界同庆的。那时,吕尚华想截留几只鬼魂的想法更不可能实现。 在大屿山晃悠了大半个时辰,除了蒙蒙细雨、淡淡清风,吕尚华一无所获。正当他郁闷着时,身侧忽的凭空卷过一股旋风,这风吹着凉嗖嗖的,多了几分阴寒冷肃。 吕尚华立时精神一振,觉着生意要开市了,忙将法眼瞧去,赫然发现山头不知几时多了十数只鬼,十男四女,驾着阴风像赶集一样欢天喜地地往山下飞来。 事到临头,吕尚华反而踌躇起来,这鬼魂的数目太少了,让他不好下手。“这鬼门关大开,没理由就这么些鬼魂出来混吃混喝的啊!还是再等等吧,我这山寨版的山神却跑去撬地府阎罗的墙脚,倘若被发现了那就惨了。”吕尚华担心泄露身影,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正当吕尚华犹豫不决时,那十四只鬼也看到了吕尚华的身影,一个娇俏女鬼乍然惊喜道:“哇,那个竟是人吔!” “真是怪了事!这鬼天气,大清早的竟有人敢在山里晃荡?妈的,看他撑着把伞,走路时悄无声息,我怎么感觉到,他好像比我们这些根正苗红的鬼魂还要阴森恐怖啊?!”一个看着就是斯文人的男鬼扶了扶眼镜,惊疑不定地道。 “说什么鬼话?这老大一块地方,除了我们十几个,哪还有别的鬼魂?”一个鬼魂不高兴了。 “不是啊,老大,你看,我们赶路时还要驾着阴风,你再看看他,飘得多洒脱,飞得多飘逸,这一看就是前辈高鬼嘛!”又一个鬼魂嘟囔着。 “咦,还真是这回事!”老大发话,众鬼急忙看真切了,霎时齐齐惊呼起来。原来吕尚华怕走路时淌水打湿鞋,又见天色雨蒙蒙昏暗,没人行走,干脆脚不沾地仅贴着地面,御气飞行。 一众鬼魂用魂音瞎嚷嚷着,倒让吕尚华听了个真实,心下暗觉有趣,他还想看看事情发展,好从众鬼口中打探出一些消息,于是佯装不曾听闻,继续行走。十四个鬼魂交头接耳嘀咕了一阵,就见他们齐刷刷向吕尚华飞了过来,隔着百米之遥就急喊道:“前辈,前辈,请稍等一下!” 众鬼正喊得急,突然之间,忽见吕尚华一个急停,转身一笑:“你们是在喊我吗?想不到这世道变了,鬼魂都不怕山神的了。”像是在感叹,眼里却上闪过一丝促狭,脸上露着诡异神色。 这话不啻于晴天霹雳,把众鬼本就煞白的脸色震得更加惨淡,他们猛地刹住身形,恐叫一声:“妈呀,是山神啊,快跑!”呼啦啦一下子,众鬼撒开脚丫子驾着阴风尖叫着乱逃窜。 “哪里逃!”吕尚华一声急喝,手上白油纸精制的雨伞猛地举高,这伞乃是吕尚华亲手炮制的法器,八根伞骨状若八卦,其间以糯米水画着一百零八道符箓咒文,收拢如棍,张开如盖,可谓攻守兼备,但暂时却只能专为收鬼使用。 只见吕尚华缓缓旋晃着油纸伞,嘴里念着咒语,刹那间,符咒金光大闪,闪耀着八卦伞骨,那伞骨随即射出虚光,透过伞面,在伞顶端幻化出一个八卦虚影。八卦虚影旋转着,发出一阵阵莫可名状的波纹,这波纹光色清亮,陡然射出十四道筷子粗细的光链,霎那间便追上众鬼,灵活地把他们牢牢捆锁住,然后轻轻松松地拽了回来。一旦被捆锁住,任凭你百般挣扎也无济于事。 “哇,不要吃掉我啊,我的rou不好吃的!”一个稍显稚嫩的小女鬼又惊又怕之下,猛地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山神大叔,我不贪玩了,我以后会听话的,你就放过我好不好?要不,你肚子饿了,就跟我回家,我爸爸mama会烤乳猪给你吃的,烤乳猪比我的rou好吃!” “是啊,是啊,我们这鬼rou硬梆梆的,不好吃!山神大哥,依我看,你还是发个善心,找别的鬼去吧。” “大哥,现在混日子难啊,您也不要赶尽杀绝嘛!我明白,您是当官的,管理着我们,要收税是不?行,这缴税纳粮天经地义,搁哪儿都是应该的,我们也没说不交嘛,但好歹也得先让我们回家拿了‘钱粮’,才能上供给您啊!” “山神,你可别冤枉好人了,我们可是善良的鬼魂,可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要敢乱来,我一定要揭发你们这些神仙败类中的腐败分子,妈的,这世道乱的,地府都没人来捉我们去投胎了!” ...... 众鬼七嘴八舌的,说个不休,这个说自己的凄惨,那个说自己的痛苦,就一个意思,打消吕尚华把他们生吞撕咬的念头。 吕尚华听得一阵无语,这哪跟哪啊,杂七杂八的纯属扯淡,他佯装虎着脸道:“谁说我要吃掉你们?嗯,谁说的,我有说过吗?再闹哄哄的,我就真把你们给撕碎了!” 那哭鼻子的十三四岁样貌的小女鬼怯生生地看着吕尚华,抽噎着鼻子道:“山神大叔,你真的不吃我们吗?”见到吕尚华严肃地点了点头,她又可怜兮兮地道:“那能不能先把我们放下来?我们不会逃跑的!”吕尚华根本就不怕他们逃走,于是掐诀缩回捆锁链,收下油纸伞,将他们放下。 众鬼复得自由身,忙不迭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就见疑似众鬼首领的一个青年讪笑道:“以前常听老一辈人说,山神的职责就是清除恶鬼,把他们当餐点吃掉,所以,我们虽然不是恶鬼,但一见到你就莫名畏惧,倒是引起误会了。” 吕尚华翻了翻白眼,不无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那人是捉鬼钟馗啊?你是不是记错了?”他心里却恶狠狠地想着,我吃掉你们干嘛,我还想让你们替我干苦力呢!当然这话不足以为外人道,吕尚华口里接着道:“好了,说一下,你们是怎么来到这的?怎么不去投胎呢!” “是这样的......”青年鬼首领绘声绘色地解说着,手脚并用,图文并茂。半个小时后,吕尚华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但心里这时却犹如翻江倒海般,久久不能平静。 据鬼首领丰阴王说,除了外貌斯文的眼镜男游明河是因为混社团被人砍死外,余者都是非人力因素致死的。众鬼里头,丰阴王变鬼的时间最长,有几近一百年了,最小的乃是刚才哭哭啼啼的小女鬼孟华珀,鬼龄才四年,其次是娇俏女鬼沙罗华。 还是丰阴王说的,他们因为误了投胎六道的时辰,只能逗留在人间。其实,他们刚开始时还是挺想投胎的,但后来左等右等不见黑白无常抑或其它鬼差出现,也就死了这条心,在红尘打滚,活得滋滋润润的。 “你们真的没见过地府的鬼差出现过?”吕尚华虽然心里已有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丰阴王摇了摇头道:“别说我们没见过,就是我认识的一个千年鬼王也没见过,人死了会自动被六道轮回吸去,除此之外,那地府好像就只存在于传说中似的。” (求推荐、求收藏!求推荐、求收藏!求推荐、求收藏!求推荐、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