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剑神一剑求厄。 (1) 冷冽的风,使得大漠尘土飞扬,沙子中间隐约看得见几只秃鹫乱飞,偶尔传来一两声令人牙酸的凄惨叫声,让沙地上最难惹的地蛇也会打个寒颤,翻几个滚,遁入沙中,再也不冒头。 盘旋的秃鹫下面是一处绿草清泉,大漠中难得见到的绿洲。似乎只有十几丈方圆的绿洲显得孤孤单单。然而这里的水的底部却是显出了异样的红色,妖异,又吸引人。透过潭水看去,里面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掩埋着许多衣服,刀剑,以及一张张恐怖的脸。一阵阵难闻的腥甜气息更是让人十分恶心。 然而潭水旁边的绿草根本不能遮住慢慢堆积的黄色。 突然,远处又乍起一股狂风,这风打个晃,便成了一道龙卷风,像是一根巨大的柱子,迅速朝着这汪清泉而来。狂沙风暴一点点增大,向着这绿洲卷来。 若照这个速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潭水便会被卷得枯竭,这绿洲也是会被掩埋,这大漠中好不容易存在的希望将会暂时被熄灭。此时此刻,那绿洲便像是一只落群的兔子,那龙卷,便像是天上那些饥饿的捕猎者,阴狠得瞄上了这只兔子。 “哇!”“哇!” 短促的几声吼叫传来,天空上的几只秃鹫来回盘旋,仿佛是不甘,仿佛是恐惧,仿佛是恋恋不舍。但无论如何,这地方已是不能再待了。叫了几声,这一群无奈的秃鹫,还是飞开了。 龙卷像是一根橙黄的柱子,连通天地之间,更像是一条真正的巨龙,张牙舞爪狠狠卷向这小小绿洲。 “乎!乎!乎!” 狂沙万里风千丈。龙卷已是袭到了绿洲之前。这风难道真要将那绿洲掩埋? 便在这时,一道青芒闪烁而出,随即一声大吼传来。 “定!” 说来也怪,这定字一出,顿时那龙卷便好像真是被定在了那里,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一团青气不断在那龙卷周围闪烁,整个世界便已停止了运转。那绿洲之中,却是传来一阵波动,一句诗号传来。 “血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这声音忽近忽远,让人琢磨不透,忽老忽少,让人挠耳细听。但声音雄厚非常,便知此人根基之雄,功力之深。 “嘁!一剑求厄闲人归,老是用这些把戏来蒙蔽人,我偏偏就要将你这龟窝子给捅上一个窟窿来。” 一剑求厄诗号方落,却是又听到那龙卷风中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声音妖异沉稳,足见来人亦是武功高强,根基不凡。顿时,那龙卷风有了变化。 “漠行八荒,妖风迎头。” 那龙卷一缩,当真化作一头凶猛妖龙,接着一涨,只听见嘭的一声,阵阵青光闪落,龙卷呼啸,顷刻间便是落卷到了那绿洲之中。 嘭!嘭嘭嘭嘭嘭! 风与水相悍然交接,发出了沉闷异常的声音,水花四溅,被沙子吸收,随着一股股功力急射在荒漠中。这一来,好像是剧烈的地震传出,激烈非常。偏在这时,那水的清澈部分已经是四散开来,潭底一股红色的液体已经是猛的被风卷起,顿时,一股股黄沙便被染得鲜红。 “啊!啊!尸体!你这老不死的杂碎!敢,敢这样对我?你,你难道不知我是谁。” 龙卷之中蕴含的功力一收,顿时如漫天红雨,尽数落下。龙卷之后却是出现了一个满身血rou的中年人,身上穿着显得十分华贵的黄色衣袍,但此时他却满脸怒气,怒吼道。 红芒与黄芒闪烁,只看得见具具尸体,残臂腐rou,断肢溃头,内脏烂肠。那风下的肢体中,白骨森森,又被这夹着气劲修为的风一卷,顿时已经泡得发白的烂rou化作烂泥,无孔不入。残留得那年轻人满身都是,这臭不可闻的气味顿时漫天飘散。 一剑求厄根本没有抵挡,漠行八荒一招便已经攻入绿洲水潭,却是引得血雨漫天,残肢满地,原来这水潭中隐藏着许多的死者肢体,而且被腐烂的程度不深,似乎是刚刚死去几日,难怪之前的水潭上空会聚集如此之多的秃鹫,潭底会有那般深厚的鲜血。 “嘿嘿!嘿嘿!奇怪奇怪!我这别时居向来风平浪静,怎的阁下一来偏偏就风云大变当作迎,残肢乱飞为礼。莫非,阁下是连这老天也厌恶的人?这便当作是你乱来的惩罚吧!呵呵呵!” 一剑求厄嘿嘿乱笑,偏偏周围的气劲也是一阵乱颤,这气劲居然将那黄衣贵人给震退了好几步。 “哇呀呀!气煞我也,一剑求厄你这老混蛋,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污秽,等着,爷爷我进来收拾你。” 黄衣贵人脸色赤红,吼了一声,将脸上的血rou一抹,运起功力将身上残余的血rou荡开。身子一闪,如同一道黄色流星闪过,那水潭上方一阵波动,便已经不见了人影。 原来,这里别有洞天。 一个石桌,桌上是燃烧着的烛火,烛火无风摇曳,仿佛是召见来者。光芒明灭不定,也像是在预示来者的不凡。石桌旁边两个石凳,黄衣贵人径直坐下。一张床,床上是盘坐着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仿佛是不在意来者。青袍纹丝不动,更像是嘲笑来者的无赖。右手边放着一柄古朴的剑,石床上的老者眼皮也不抬。 光芒一闪,黄衣贵人已经到了这个长宽不过几丈的地室,脸上寒芒依旧,怒气亦是不消。暗淡的环境也不能给他的视线带来一丝影响,目光锁定眼前的人。 良久,始终不曾说话的黄衣贵人终于苦笑开口。 “唉!败给你啦!一剑求厄,算我黄邪子求你如何。”那黄衣贵人叹气苦笑,拱手道。老者不动,烛火却摇曳得更为厉害,似乎在预示什么。 “行行!老规矩,我懂!我懂!” 黄邪子再次苦笑一声,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最后在不情不愿的掏出两个鸡蛋大小的珠子来,通体纯黑,一点光芒也没有,似铁非铁。老者抬起一只眼皮,随即闭上,缓缓开口道。 “石中玉。可以!说罢。” 袖袍一卷,那石中玉已经不见踪影,黄邪子却是嘿嘿一笑。 “求厄兄,此次来,是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黄邪子悄然说道,仿佛是还害怕在这石室中还有其他人一般。 “哦?大事?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漠国一字并肩平等王出马了?”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精光爆射,直视黄邪子,烛火也是狠狠一动。 “此事蹊跷,乃是近日我漠国出现了一口绝世神刀,乃是千百年前漠神荒的配兵,锋利无比,斩妖杀魔。”顿了顿,黄邪子继续道:“本是好事,但坏就坏在那刀仿佛是魔咒一般,拿到的人就发狂,自以为是天下第一人,马上去挑战什么成名的刀者剑者,这一来,有的杀了人,有的被杀。这刀已成魔刀,害了上上下下几千人了。” 一剑求厄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问道:“哦?有这样的事,那,你想我如何。” “查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找出解救之法。”黄邪子道。 “难。” 良久,一剑求厄只说了一个字,语气不见丝毫惊骇散乱。 “哦?还有事情对求厄兄来说是难事?”拍拍脑袋,黄邪子眼前一亮,再道:“一剑求厄,但求解救众生心中苦厄。大师,你就成成全我吧。” “呵呵,一剑求厄,乃是求人莫将苦厄施加我身,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志向,我又不是和尚。” 一剑求厄笑道。转身拿起了身边那柄光芒四溢的宝剑,呛的一声抽了出来,又收起放下。“只是,那两颗石中玉怕是不够的。” 黄邪子一愣,苦笑一声,从身上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你还是这么的一毛不拔啊。” 接过锦盒,一剑求厄笑了,将锦盒打开。 “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一样的阴险狡诈,嗯!火中玉,金刚玉。这也是你们漠国能找到的好东西了,不错不错。” 见到一剑求厄点头,黄邪子才算是松了口气,接着疑惑道。 “那外面的残肢,不是幻术吧。” 语气中有着无尽的厌恶,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虽然功力气劲一发,已是被蒸发的干干净净,但依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味,要知道这黄邪子是最不喜杀戮血腥的。 “当然不是,我可没那么无聊去布置那么多的幻术。” 一剑求厄摇摇头,颇有些好笑,把锦盒收进了袍子里,脚一伸却又是踏上石床,闭上了眼睛。 “这是为什么,你不是不杀生么。” 仿佛是又想起了那些残肢,黄邪子身子一抖。 “那是要去求厄的众生,贫道不过是帮了他们一个忙而已。” 一剑求厄沉思一阵,淡淡答道。“你回去罢,这事给我十日,待我功力恢复。” 刚要转身的黄邪子一愣,却是惊呆。 “恢复功力,你,你怎么啦?” 一剑求厄嘿嘿一笑,却是脸色一变,身子一晃。 “嗤!” 一口鲜血涌出喉咙,染红了他那一袭青袍。 “这是怎么回事?” 黄邪子脸色大骇,上前一步,扶住了一剑求厄。能将一剑求厄给击伤,这人何等根基,何等修为,何等功力,何等恐怖。 “嘿嘿!嘿嘿!求厄一剑,求厄一剑。哈哈哈哈!” “唔!” 一剑求厄双目赤红,嘴角邪笑,声音仿佛是九幽寒魂,那烛火居然被压制的微弱到极点,淡淡的光芒中只能感到两个背影,一柄长剑,一声闷哼。 今日斜月无眠,今夜大日无声。那一掌,是谁闷哼不语,那一剑,是谁的鲜血狂流。 人死。灯灭。 (2) 寒夜露重,漆黑的屋子里亮起了烛火,微弱的烛火将眼前的屋子显现出一角,掌灯的是一个美丽的背影。 杨轻夜将烛台放在桌子上,看着倒在这房子里面的那个人,瞧他的身影,是个男人,衣裳破烂。但却看得见那袍子上面的飞龙,感受得到胸膛跳动之下的狂暴气息。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柄闪烁着银光的宝剑,血迹斑斑。 血,没有流,却是惊心动魄。剑,没有动,却是寒气逼人。 这人,是什么人?这剑,是什么剑? 屋子里面几乎是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有这个人,云城城主,天孤浪。以及他手里的剑,浪里白。屋子是石室,石头是金刚煅,奇硬无比。但这屋子的墙上,地上,全都是剑痕。深的有近尺,浅的只有一点白痕。 “唔!” 一道一道,横七竖八,狰狞异常,散发出一阵让人心惊胆颤的恐怖感觉。杨轻夜看着这些剑痕捂住胸口,闷哼一声,退了好几步。 “浪!你又练了一夜,你,你,值得么?” 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这却是个美丽的女人,蓝丝的袍子中镶着几道白色花边,颗颗珍珠也是在烛火下闪光。剑痕之中的剑意将她的心脉伤到了,连话也带着颤音。 叹了口气,杨轻夜缓缓走过去,将天孤浪歪倒的身子扶了起来。天孤浪身子颤了一下,手指握紧剑柄,待看清来的杨轻夜后却是又慢慢松开来。天孤浪没有说话。凌乱的头发遮住他的脸庞,瞧不见其中的面貌。 “唉!你还在想着秋幻jiejie,能不能不要这样。” 轻夜将天孤浪凌乱的头发拨到脑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能将任何女子都迷倒的英俊面孔。美中不足的是,这俊朗脸庞被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中斜分成两半,伤疤似乎刚刚才愈合,皮rou之间还带着一丝粉红。 但这样的脸却是平添了一股特殊的狂霸气息。 “轻夜。”天孤浪嘴唇微动,像是呢喃般喊出眼前女子的名字,眼睛依闭着没有睁开。这一声,仿似有万斤重。 正在梳理天孤浪头发的手一颤,泪已是掉了下来。 “浪!你叫我么?你在叫我么?你终于肯跟我说话儿啦!” 仿佛是不敢相信眼前男人的语言,杨轻夜颤抖着问道,泪水却是忍不住的往下流。天孤浪眼睛睁开,原本冰冷的眼神仿佛化作绕指纤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辛苦啦!” 满腔柔情,最终已是被那绵绵细语所感,千万言语,仿似诉说也说不尽,最终只化成了三个字,一句辛苦啦。 “不!不……” 使劲摇头,喉头哽咽,即使是千刀万剐又怎么样,若是能换的眼前人一句辛苦一句一声的怜惜,那便已足够。 情用深,泪已流,杨轻夜的眼泪夺眶,将眼前的男人一把抱住。哭声一声高过一声,仿佛是在述说这千般的委屈,手指越收越紧,仿佛是再不忍失去怀中的人。石室桌子上的油灯闪亮,映照的是两个融合在一起的影子。 “原谅我。” 天孤浪轻轻抚摸着怀中人儿的背脊,平复着她的心情,鲜有得说又出了三个字。这一句,却是将杨轻夜的眼泪再次引得汹涌,泪,已经打湿了两人的胸襟。 “不!不!我根本没有怪你,你不用让我原谅的。” 仿佛是吓了一跳,杨轻夜连连摇头,已是得到天孤浪的柔情,轻夜还奢望什么呢。 “哈!” 轻笑一声,天孤浪眼神已是转为冰冷。 “起开!” 声音如冷铁掷地,半点犹豫也没有,仿佛刚刚的柔情已是一种幻觉,杨轻夜身子一抖,迅速后退,嘴唇紧咬。 没有说话,两人都没有说,默默对视。 许久之后,天孤浪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门外。摇摆的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地,但是他的脊梁挺直,没有一丝弯曲。杨轻夜抽泣着看着他,她不知道天孤浪的柔情是真,还是冰冷是真,内心纠结,不知道是该如何。 “今晚,你来我房间。侍寝。” 天孤浪回过半张冷脸,月色下的眼神像是在述说着什么,却是冷冷出声。 一丝朝阳,正射在转身离去的天孤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