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火红色,嵌满红宝石头冠,身穿山川社稷锦衣的候风烈,越来越烦躁了。 在焱行派东安分舵的大堂处,他“篷”地一拍精美的檀木桌面,冲着跪地的舵主牧顺军大声咆哮:“该死的狗东西,都三天了!都三天了啊!你看看,你都给我的答复是什么?还在寻找!还在寻找!还在寻找!难道你就不能答复其他的话!” 候风烈把茶杯往牧顺军头上重重一丢,把牧顺军的额着砸出一条小血缝,吼道:“滚出去,再过一天,如果你还找不到那头小老鼠的话,你就跳入臭水沟里,自己做老鼠!” 牧顺军擦都不敢擦一下额头上的血珠,连滚带爬地跑了出门外,向着那数十名满眼血幕的手下狂吼道:“都愣着干嘛?都给我散下去,给我找,给我翻,给我打烂那些地主贵族的藏宝箱,给我翻开那些商人的地下室,给我踢烂那些平民百姓的咸菜缸,给我撬开大街地下的臭水洞……总之给把能藏人的地方,都翻转过来!我就不相信了,那人还能变成老鼠,躲到老鼠洞里去了!” 于是这一天,东安城引起三天以来,规模最大的sao乱,任何只要能藏人的地方,都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强盗砸过唏里巴烂。 把可怜的牧顺军赶上绝路后,候风烈往太师椅上重重一坐,粗粗地喘了几口气。 他无法不急,不乱,不怒。 自从心爱的儿子被杀死后,他便使出了一招昏招:提着牧顺军,堂而皇之地飞入东安城。 好吧……候风烈知道自己不理智,但他还不担心。 凭着自己先前的布置,就算自己现在站到台前,也可以在玄重门高手赶来之前,一举灭掉玄重门安插在婕国最西北部,也就是黄玛高原中西小部的那些小门小派。 而这里面的关键是:自己一定要在现身后,半个时辰之内,到前线主持攻坚。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无数手下,甚至自己亲自在东安城的上空飞游了几圈,却都没有发现那杀子凶手的踪影。 好吧。 候风烈认命了。 大不了让前线的长老再辛苦一些,门下弟子的伤亡率更高一些,总能有机会破开那几个小门派的山门法阵的。 一天过去了。 候风烈开始焦急了。 他知道,自己再不到前线现身,前线的那些攻坚弟子,便会产生怀疑的情绪,以为自己已经遭遇了强敌。 事实上,候风烈知道,自己孤身坐镇东安城,看似危险…… 实则,在婕国里,几乎所有的大派的长老和院主都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件非常之快的飞行法宝。 有了这件飞行法宝后,除非玄重门派出三名最为强大的院主,一齐出现在东安城的三角,然后合围。 这样,才有可能在东安城里把自己击成重伤。 但是,候风烈知道,玄重门此时,是绝对不敢同时派出三名最强大院主的。 他们会担心,担心焰忒门的院主长老们突然大举出击。 到时候,玄重门的七峰守门大阵,如果缺少三名强力院主来主持的话,大阵的威力,便是狂减。 所以,此时的玄重门,派遣出来最多的,便是二代与三代弟子了。 而玄重门的二代与三代弟子再多,也不可能对候风烈造成伤害的。 候风烈明白这个道理,玄重门的高层也明白。但是,焱行派在外面打拼的弟子不明白啊。 他们在外面拼死拼活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发现自己掌门的身影。 那么,鬼都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想法了。 无非是,玄重门太过强大,掌门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会不会已经被杀死? 萌生如此之类想法的弟子,将会越来越多。 问题是:如果非常多有此想法的弟子,那么,士气便会非常低落的。 更为麻烦的是,这些弟子中,只有极少一部分完全忠于焱行派的。 这部分人会身先士卒,一往无前。 可是,大部分弟子,进入焱行派,只是贪图它的功法、法宝和丹药,根本没有为门派鞠躬尽瘁的意思。 一旦产生“掌门已死”这种恐怖的想法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保命,如何在战场上捞一把,然后改头换面,重新加入其他门派。 所以,候风烈必须尽快出现在战场上,壮大士气的同时,指挥战争。 二天过去了。 还是没有发现凶手的踪影。 候风烈没有办法,他是一定要手刃凶手的。 可是,前线的战报,越来越不利了。 小门派没攻下几个,自己门下弟子的伤亡,却越来越大。 甚至在战场上,焱行派长老,还发现了一名装死,以逃避战争的门下弟子。 候风烈实在无奈,只得答应加南大门派焰忒门的二长老蓟非极,事后给他不少好处,让他催促焰忒门下的二代弟子,尽快加入婕国最西北边的战场。 三天过去了。 焱行门的一众长老,对候风烈这个掌门的意见非常之大,联合起来,警告他:“一天后,如果你再不赶去战场的话,那么,我们便立即联手罢免掉你这个掌门的职位,临时改选掌门。” 于是,便出现了分舵大堂的一幕。 这一天,徐屿惊讶发现:东安城里,无论是焱行派的低级弟子、城卫军、本地地痞流氓、还是被那高达十万两黄金的悬赏,烧得要吃人的居民们,都再次变本加厉,变成急红了眼的野兽。 而此时,徐屿不但已经把自己“亲弟弟”的烙印,打到附近几户居民心里。通过这些居民那不经意的嗑牙话聊中,还把他“亲弟弟”的印象,传播到她(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邻居的心中。 徐屿这名“亲弟弟”,简直是街里乡邻都众所周知的一号人物。 但是,今天,众野兽一点都没有给这位“亲弟弟”半点面子。 第一批暴民进来了,他们把徐屿的米缸砸个唏里巴烂。 第一批暴民刚走,第二批暴民又来了。 他们拿火往灶镗里烧了又烧。 第三批暴民出现了。 他们非常卖力地挖开屋旁那条已经堵塞了的臭水沟,其中还有一名活雷锋筒子,还从臭水沟的入口处,爬了进去,挖通里面的淤泥。 而“亲弟弟”同志则从院墙上伸出头,乐呵呵地看着这些活雷锋们做好事。 徐屿当然高兴了。 事实上,焱行派越是疯狂,他便越高兴。 当然,只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恶趣味使然。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焱行派越是疯狂,那么便说明,那位高高大上的焱行掌门大人,已经急着离开了。 他等不及了。 你问徐屿怎么知道城里有一名大掌门等着他? 已经三天了,如果徐屿还打听不到自己所杀何人,那他就是猪了。 第四天…… 在等待杀子仇人,与掌门职位之间,候风烈选择了掌门职位。 于是,这一天清早,非常无辜的牧顺军,被候风烈一掌拍死了。 候风烈飞走了。 他走之前,留话给原来的副舵主,现在的新舵主舒崞道:“给你五天时间,再找不到凶手,我再换一个舵主。” 于是,居民们都发现,东安城终于换新主人了。 他们这些人,终于可以继续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可是,这些居民们很快发现,原来新主人跟原来的旧主人,是同一德行的。 甚至,新主人变本加厉。 居民们发现,他们晚上拉在桶里的大便,即是雅人词里的所谓“夜香”,居然不准运出城外。 也就是说,各家拉的屎,只能堆在家里了。 这还得了。 不过,在新主人的强大武力的威慑下,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安分的。 这些不安分的龌龊分子心想:“你让我在家里闻大便的味道,还把自己的大便倒到我们这区,这也太不符合礼制了吧?” 于是,抱着礼尚往来的高尚品质,他们趁着白天焱行门各弟子散于各处时,提着一大油纸包新鲜滚热辣的大便,偷偷地往焱行东安分舵的大院里一丢,便闪得无影儿。 清早,幽静的院子里,舒崞正慢吞吞地享受着香甜的早餐。 对于懂得惜福的舒崞来说,没有比慢条斯理里的吃着金黄色的鲍鱼早餐,更重要的事了。 突然间,舒崞发现,大院那条靠着小巷的围墙外,突然同时飞来三个大油纸包。 舒崞立即警惕起来。 为了防止别人的暗算,他左右手一起甩出。 舒崞跟前的三只青花瓷碟,便如三把钢轮子一样,往空中那三只大油纸包一挫。 “嗤嗤嗤” 眼前黄花飞舞,天灿金花。 那无数如金雨一样的,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屎花。 同时在空中滴落下来。 一下子看见这种壮观的场面,闻到那,还带着热蒸汽的臭味…… 舒崞愣了一下。 可就这么慢了一慢,躲之不及下,舒崞的头发上,沾上了几滴黄羹。 “呕!” 这位新上任的大舵主,在新上任的第二天早晨,吐得死去活来。 而这一天,东安城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一天,是东安城陷入暴动的第一天。 所有被祸害过的居民,所有被撬过保险箱的贵族和地主,所有被撞破地下室的商人,所有急着出城的旅人,所有受过焱行派压迫的…… 他们终于忍受不住新舵主的强横,终于暴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