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旗招展,车马轱辘,距离东安城百里外的官道上,一条庞大,而气势雄壮的车队,正以不徐不缓的速度,驶在官道上。那几十面飘舞得像火焰一样的笙旗,上面狂傲的笔法,绣着两个大字:“焱行”。 这种架势,正是焱行派大人物带领门下弟子出行的架势。而它所走的方向,便是西南面的东安城。 最中央的那辆豪华马车上,一名身穿华衣,头戴火红色,嵌满红宝石头冠的中年人,正与一名身穿火衣的老者交谈着。 他们的说话声不大不小,但外面赶车的焱行门弟子,却一点都听不到。 事实上,就算驾车弟子的修为已经达到养神期,如果没有特殊手法的话,也不可能听到车里的谈话。 这辆车,可是布置着一座非常严密的隔音阵法。 而里面那名华衣中年人,是焱行派的掌门候风烈;那名老者,便是加南大门派焰忒门的主殿二长老蓟非极。 候风烈谈笑风生,自信满满道:“我们的第一步,就是弱交强攻。那些中小门派如果肯归顺的话,便安抚住它们。如果顽固不灵,或者表面归顺,暗地里搞小动作的话,就消灭掉。有了一个强大的后方之后,我们在攻打三大门派时,就不怕有人扯后腿了。” 蓟非极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交换了几句战略性的意见后,便说到自各的后代方面。 蓟非极道:“听说令公子的资质非常不错,不到二十一岁,修为便已经接近漩照中期?不错不错,候门主,你可是有一个前途不逊于你的接班人啊。” 说到自己的儿子候宏均,候风烈谦逊着道:“哪里哪里,只是一个在漫漫修真路上瞎混的小子而已,哪里比得上蓟长老的孙子?” 候风烈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眼里全是不加掩饰不住的自豪。 事实上,候宏均的资质,虽然几乎比得上百万中无一的卓越者,但最令候风烈自豪的,却是候宏均心神的控制力。 早在五十年前,候风烈便得到一本名为《我欲张狂》的秘笈。 这本秘笈也不知是哪个狂妄的家伙写的,并不是修炼法诀,而是一种修炼神念的秘法。 要知道,修真界的修炼法诀多如牛毛,但能凝神固心的功法,却几乎没有。 这本《我欲张狂》的秘笈,其价值可想而知了。 可是,得到这本秘笈后,候风烈根本不敢修炼……这本秘笈,对修炼者自身的控制力,要求得非常苛刻。 控制力稍差者,如果依法修炼的话,便会一直处于狂妄自大之中。 如果自己变成这种人的话…… 候风烈觉得,这种人不知轻重地胡乱得罪人,会死得非常之快的。 可正当候风烈为不能修炼秘笈而暗自揪心时…… 曙光出现了。 他发现,自己那名不到十岁的儿子,控制力达到一个非常惊人的地步。那名他起名为候宏均的儿子,在十岁时,未曾修炼过任何法诀的儿子,居然凭着单手,便可以抛着五个苹果,让它们在手心与空中飞着一刻钟时间,都不曾出过乱子。 候风烈可谓是大喜若狂。 凭着这份与生俱来的强大控制力,他修炼《我欲张狂》这本秘笈,也没有问题了。 果然,候宏均自从十四岁开始修炼《我欲张狂》而来,平时行事虽然嚣张,但每当遇到大事时,却非常清醒冷静,从来不会愚蠢地胡乱得罪比他强大之人。 而修炼秘笈后,他的心神,也以一个稳定的速度,缓缓壮大起来。 心神强大…… 虽然不能为他增加一丝真气,可是,它的好处,却比多少真气都多。 心神强大者的第一个好处,便是可以快速冲破丹壁。 这一点,候风烈觉得,虽然自己可用强大的气势,为儿子壮大着心神,达到同样的目的。 但是,自己气势的压迫壮神法,毕竟不能持续。 可是,候宏均自身修炼《我欲张狂》的话,却又不同。 那是可以持续的。 当候宏均修炼到高深处时,即使自己只是筑基期巅峰,也一样可以如养神期高手一样,指挥法器。 那时候,他便是养神期之下的第一人。 心神强大的好处,还不止于此。 心神不强者,遇敌时,会慌慌失失,当断时不断,当逃时不逃,非常容易被修为较轻者利用,并为之击破。 可是,心神强大的话,就不一样了。 心神强大者,在千钧一发时,都可以从容地作出最为正确的反应。从而在强者手中保命,甚至能够在绝地下,成功地反击,以弱凌强。 想到心神强大者的各种好处,候风烈笑了笑,道:“还有不到百里便是东安城了,犬子也应该会跟着牧舵主出来迎接了吧。” 刚说完这句话,候风烈便见到挂在墙上那块绿玉传音符亮了起来。 这是出事时,外头的弟子联系自己的唯一信符。 候风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时候,能出什么大事?” 急忙地与蓟非极请了一声罪,候风烈摘下玉符,输入一道法力。 玉符里传来一阵无比惊惶的说话声:“掌门,大事不好了。少门主他……” 候风烈认出是东安城舵主牧顺军的声音,急忙问道:“均儿如何了?你跟我说,均儿到底如何了?他为什么没有出来迎接我?” 说到后面,候风烈的声音,已经有一丝颤抖。 见一向沉稳淡定的候风烈,一听儿子的消息,便有点捕风捉影的样子,坐在旁边的蓟非极非常纳闷:“还没有儿子的消息,便已经失去冷静,万一你儿子死了呢?” 蓟非极觉得候风烈还真不是做大事的料,依照他的想法:“儿子而已。就算他死了又如何?就算你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不是还有将近七十年寿元吗?大不了再多生几个?” 蓟非极脑海里刚出现这种想法,那玉符里便再次传来那名舵主的惊惧声:“掌门,少门主他……他……,他被人杀了。被人杀死东安城里面。” 候风烈的脑袋里嗡地一片空白。 半晌后,他“噗”地喷出一口血,悲喝一声:“均儿啊。” 就再也说不上话来。 外面的牧顺军说完后,便跪在地上等着掌门处置。 他知道候宏均在候风烈心中的地位,事实上,焱行派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心狠手辣,手段却非常高明的掌门,是多么宠爱那位少门主的。 本来,当牧顺军第一眼见到候宏均的尸体时,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跑,逃出婕国。 他根本不敢肯定,候风烈杀了自己。 可惜,牧顺军有太多的不舍了。 他不舍得妻儿,不舍得自己在东安城里打拼了一辈子的基业。 况且,他内心深处,还有一丝侥幸。 侥幸候风烈会给一个带罪寻找仇人的机会。 于是,层层封锁住整个东安城后,便施展比逆影马还要快的轻功赶来。 数息时间。 这数息时间,牧顺军便如同度过了数十年。 候风烈现出身影,一瞬间,便闪到牧顺军面前,单手提起他的衣领,驾起狂风,向着东安城里飞了过去。 直到此时,牧顺军才听到候风烈的声音,那声音,宛如万年干冰,冷入骨髓:“凶手活,你死。” 牧顺军心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我终于,还是不用死啊。 东安城中,候宏均的毙命处。 候风烈捻起插在候宏均身上的长剑碎片,以食指摸了摸,再也不复刚才那副杀尽天下人的样子,而是慢条斯理道:“这是一把金属性的普通金气炼剑。在碎掉之前,一直是同一个人在用。并且,在与我儿拼斗中,那个人,一直都使用着金属性真气。” “可是,”候风烈脸上的狰狞一闪即逝,声音再度变得平淡:“在碎剑的前一刻,加入了一股漩照初期的火属性真气。金属性真气与火属性真气在剑里冲撞,直接把剑撕成碎片。不错啊,不错,这是最后用来拼命的好招。” 候风烈嘴里赞着,声音却像没有平仄一样,没有一丝起伏。 牧顺军知道,这里候风烈恨得极点的表现。 四十三年前,那时他得到人生中的第一玫法宝,一面他花了一辈子珍藏的材料,请邻国炼宝高手炼制而成的烈火旗。 可那面被他当成宝贝的烈火旗,在与一名同级高手拼斗中,与敌皆亡了。 当时,候风烈,也以同样的语气,在敌人的尸首前,说过差不多的话。 结果,二天后,那人所带领的小门派,与他的妻女子侄,死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