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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狐妖云阳受困,道士御剑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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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尚道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大约是春深夏初时节,在兰若寺消磨了一段光阴,又在路上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光,等他离开成都府的时候已经将近秋天了。原本是应该秋收的季节,地里却罕见丰收的景象,三三两两的农户聚在田头,脸上总带着焦躁和不安。

在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体恤爱民的政府,如果收成不好,那是实实在在会饿死人的。蜀地到底是天府之国,有成都平原撑着,盆地周围的山也都是青山绿水,有足够的野物,饿死人的情况比之偏远的山南、岭南两道要好许多。

等吴尚道出了蜀地,直入关内道。此时此地的关内与黄土高原完全搭不上关系,反而是一个物资富饶的所在。不一日,吴尚道与如意进了云阳县地界,再走上几日就能到京师了。

两人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正说让店家伙计领了上楼去,只听到外面街上敲锣打鼓,十分喜庆。吴尚道自幼就知道了好奇心乃是藏道毒药,如意却是头遭出远门,而且狐狸的天性本就有极大的好奇心,硬要去看。

以如意的身手就连燕赤侠都差点着了道,普通道士哪里能奈何得了她?何况这里人气鼎沸,只要如意别闹事,自然不会有人惹她。说起来这也是道消魔长,真的敢见妖杀妖,遇魔伏魔的半瓶子水道士少了很多。至于那些修为有道的道人,自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

——如果从这个角度说起来,燕赤侠也差不多是半瓶子水道士。算他多半瓶吧。

吴尚道心中暗笑,已经随伙计上了楼,放下行囊,取了布幡挂在旅杖上。那布幡上写着:“本日三方,数满歇业。”那小二倒也识字,看了笑道:“小道长,你这是悬壶济世?”

“开两个方子治个头疼脑热的,算不得济世。”吴尚道举了那幡子就要走,被那小二拦住。那小二道:“小道长,你是外乡人恐怕不知道。本地有个弥勒教的神坛,常常施医舍药。恐怕你开不了张。”

吴尚道笑道:“如此说来已经有道友济世了,那贫道改了便是。”道士换了布幡,上面只变了一个字,将那“方”字改成了“卦”。那小二一看,只以为是个混饭吃的江湖客,心中有些瞧不起这道士。不过江湖客自有江湖术,能拿得出真金白银便是王道,小二也不多嘴。

吴尚道持了幡杖,从包里取了个褡裢,前面放了黄历相书,后面放了些纸张,给人测字用。这身行头乃是标准的江湖打扮,若不是在成都府做了两套合身的新道袍,恐怕人人都会觉得这道士是个骗钱的小白脸。

不想吴尚道刚出店门就碰上了几个泼皮无赖,闲得无聊找人消遣。见吴尚道是个外来道士,年纪又轻,硬缠着不放。吴尚道也实在无奈,他信奉的是自养自荣,虽然如意那里有用不完的钱,可自己绝对不能不劳而获。

“看妖怪啊!”隔壁街上突然人声喧腾。一群群的百姓往那边涌了过去。吴尚道不看都知道,那妖怪一定被抓住了,否则百姓只会反向逃跑。

只是这年月,妖孽很多,光天化日之下的妖怪却不多见。敢在白天出来的妖怪,一般都是修行有为,否则怎么也扛不住太阳的光煞。

吴尚道不理会那几个无赖,径直朝吵闹处走了过去。他担心人们说的那妖怪不是旁的,正是看热闹的如意。而且如意的性子和她jiejie截然不同,绝不能够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只会将麻烦越惹越大。

果不其然,惹出麻烦的正是如意。

说起来也不怪如意多事,只是如意不忍心见一个老妇人被人用一张符纸骗了钱财,上前阻止。谁知那卖符的人正是本地的地头蛇,和那弥勒教有些渊源。如意这一阻拦岂不成了砸人饭碗?这闹将起来倒也还罢了,偏偏那老妇人执迷不悟,将如意的一片好心当作驴肝肺,反倒和那骗子一起辱骂如意。

如意十八九岁的大孩子,又常年在深山,哪里受得过这等闲气,当下放开拳脚,将那几个骗子打翻在地。说起来她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用法术暴露自己身份,但是那些骗子哪里见过如此精妙的功夫,直接将“妖怪”的帽子套了上去。

接下来自然就是老套故事,双方家长都赶了过来。弥勒教在此地的坛主早到一步,一个略有修为的道士逼着如意露出了尾巴,当时便群情激奋,要打死如意。如意一个胆怯,斗法时失手被擒,这才有了万人空巷去看妖怪的事发生。

吴尚道混在人群中,渐渐挤了进去。如意嘴角带血,一身白衣上也沾了血迹,就像一支梅花。捆她的那根绳子也非等闲之物,阳光下金光流动,乃是正宗的仙家宝贝。不过那接受万民礼拜的弥勒教坛主,却是个脸色阴沉的人物。道家尚自然平和,修行道家法门有成者,必定为人温和。凡是性格乖戾脾气暴躁者,若非修的邪法,便是走岔了的。

吴尚道在下面看了一会儿,本打算等他们将如意关押起来再行施救。谁知那些人却想借这个机会再立威望,只等开了神坛,便将如意杀了祭坛。如意被捆得和粽子一样,怎么也挣脱不开,两眼水光闪闪,就要哭了一般。

吴尚道见那群道士都已经换了法衣,正在排整供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往那坛上走去。弥勒教虽然打着弥勒佛的称号,内中却都是道门行事。几个把守的,见来了一位道士,行走间犹自生风,便通报了那坛主。

那坛主一脸阴霾,见吴尚道行礼问安也不答礼,只问:“道士此来何事!”吴尚道也不恼,将手里的布幡一裹,道:“贫道只是个云游野道,路经贵宝地,见坛上被缚之人乃是故友,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那坛主双目眯成了一条缝,凶光闪烁,似乎在看这道士是否也是妖精幻化。过了良久,他才道:“本座镇守此地,就是不让妖物祸害百姓。这妖精对圣教出言不逊,愈多狂悖,岂能就此放过!”吴尚道听了这人自称“圣教”,不由眉头一皱。

不论哪一宗哪一门,只要拜得祖师,决计不敢狂妄称圣。哪位神佛仙真自称过圣人?哪个开派祖师称过圣教?祖师都不曾称过,后学不如祖师先真,有什么资格称圣?

只此一句,狂悖之罪难逃!

吴尚道正色道:“还请指教,贫道还真不曾见过哪个正经宗门称过圣教的。”

那坛主大怒,正要抽剑斩了这道士,却见这道士目光坚定,毫不避让,想来颇有修行,退后一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道?有何本领!居然敢玷污圣教!”吴尚道百般可忍可让,唯独不能姑息邪教断人慧命,当下报了宗门道号。

这宗门道号都要上表苍天,其中自有正气震慑邪魔。只是那道人入魔已深,浑然不惧,只以为是个小门小户的野道士,便是杀了也不会有什么高人找上门来。当下杀心已决,阴笑道:“本座法号赤阇子,也免得你做了鬼也不知是谁杀的。”说罢,腰间宝剑出鞘,一片寒光尽将吴尚道笼罩在剑气之内。

吴尚道心定若素,手中长杖自然刺了过去。这一刺本来平白无奇,更多的乃是本能反应。谁知长杖出手,吴尚道心中突然闪过种种情景,竟是当日梦中子列子所传的剑招。

赤阇子本以为是乡间杂棒,嘴角冷笑挥剑劈开,谁知却劈了个空。吴尚道手中的长杖居然用了剑招,大出其所料之外。而且这剑招也绝非寻常把式,似虚还实,似有还无,只是画着圈圈,欲避无从避,欲进无从进。

吴尚道也没想到自己那梦居然成真,而且手脑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是自幼就练熟了的一般。手中以棒作剑,脚下踏出四象八卦步,占天门,走地户,只逼得赤阇子恨不得弃剑投降。

赤阇子本来就非良善之辈,见自己全然被封死,大喊一声,道:“杀了这妖道!”登时四面教徒呼应声如排山倒海,斧钺刀剑,锄头扁担,凡是能伤人的统统朝吴尚道涌了过去。

吴尚道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必然无法应对,索性静守真常,把心一定。心定之后,那梦里的点点滴滴便有如练习了千万遍,只凭着感觉信手一击便能封死了一大片。以至于那些教徒信众,以百倍之数,居然难以攻进吴尚道身侧。

吴尚道手握长杖,也不伤人,只是和第一排的人游斗。只有他们攻得太近,方才会被棒子敲打出去。如此一来,后面的人涌不上来,前面的人又退不出去,几圈下来便筋疲力尽,却骑虎难下。

可恶这云游道士却越打越舒畅,隐约中竟然有入静守定的感觉,心中暗道:“剑仙一脉有法炼九品,归剑炁大道之说,果然有些门道。”吴尚道一念及此,配上了静定观心法门,身随心意转,意由静定生,只听得声声惨号,吴尚道手中的木棒居然散出道道剑气,硬是将周围一圈人斩成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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