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僵持了三日,虽然瓦剌军队数次出城反击,但最终都被打了回去。这点小胜算不了什么,朱祁钰仍然焦头烂额,此时,他也认识到,自己的那点军事知识还是不够的,仿佛,这座坚固的城堡成了朱祁钰的克星一般! 这日一早,朱祁钰又早早的来到了城边,城内很安静,甚至见不到几个瓦剌士兵的影子,不过朱祁钰心里清楚,这些瓦剌士兵就在那里,连续几日的作战,双方都非常的疲惫,都在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不过,只要战斗一打响,瓦剌士兵就会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城墙上,抵抗明军的进攻。 “陛下,这几日连番进攻,士气已经极为低落,我们是否应该撤回去休整一番,等士气上来之后,这才继续进攻?”陈懋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所谓士气可鼓不可泄。打了几天,仍然没有一点效果,士卒们的士气都低落了下来。这一路,明军几乎都是在打胜仗,现在却遇到了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这对士兵心理的影响可想而知。 朱祁钰长出一口气,他当然也知道一鼓作气二则衰三则竭这个道理,如果再无所建树,必然会引发sao乱,到时候必然一溃千里,不可收拾!可是,走到这最后一步,就此放弃吗?朱祁钰不甘,不仅他不甘,大部分的将领也都不甘。打了一年了,终于将也先打回了老巢,终于要看到胜利的曙光了,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陛下,我们带的粮草也不多了,虽然祖百龄将军已经返回和林,不过也要至少半月时间才能将粮草运来,我们……” “陈懋,不用说了!”朱祁钰又看了对面的城堡一眼,目光转向了陈懋,“这次战役,我军准备严重不足,这是我的错,与你们都没有关系。以前,我一直在提醒大家,前往不能轻敌,可是,最终轻敌的却是我。这都是我的过错啊,不但让众多将士在此吃苦挨饿,而且还赔上了上千将士的性命,都是我的决策失误啊!” “陛下……”陈懋差点就掉下了眼泪。这些年来,大明将士都认同了朱祁钰作为最高统帅的能力,眼见朱祁钰情绪低落,还在不断自责,陈懋心里也很是难受。 朱祁钰拍了拍陈懋的肩膀,勉强的挤出了点笑容出来。“陈懋,去收拾东西吧,今日下午我们就返回大营,让士卒们都进行休整,等到祖百龄将军把物资送到之后,我们再继续进攻!” 陈懋点了点头,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来。打到这个地步,谁都不会有好心情,二十多万明军围攻一座城堡,可就是拿这座城堡没有办法,恐怕,今后大明军队还得考虑一下怎么进攻坚固的城堡了,光增强野战能力是不足的! 正在朱祁钰与陈懋要返回大营的时候,梁岳纵马飞奔而来,人还未到,声音就先到了。“陛下,邓茂将军派人送来消息,说是非常重要……” 朱祁钰与陈懋同时一惊,这邓茂在北面“打游击”,肯定收获不小,不过,他那边已经没有多少油水了,有什么事情又是非常重要的呢? “走,快回去看看!”朱祁钰有种感觉,邓茂此次派人回来送信,必然关系到进攻城堡的事情,不然邓茂不会在这个时候找点事情让皇帝心烦! 两人跟着梁岳,迅速的返回了主营,而那名邓茂派来的校尉军官正在吃东西,见到朱祁钰之后,立即放下了手上的面饼,就要上来行礼。 “不用多礼了,邓茂将军派你来,为何事?” “陛下,邓茂将军让我送一封书信给陛下!” 陈懋接过了书信,拆开只看了一眼就递给了朱祁钰,很快,朱祁钰也看完了信,转手给了旁边的梁岳。当然,陈懋与朱祁钰的神色都变得异常的惊讶了,这邓茂确实是雪中送炭,没想到,他的运气这么好,竟然逮住了这么大条鱼! “现在,他们人在何处?” “陛下,邓茂将军已经遣一队人马,将他们送了回来,大概今天傍晚时分就能到达!” “很好,你先去休息吧,等下过来,把我的书信带给邓茂!”朱祁钰让金英去安排这名校尉军官的事情之后,才对陈懋说道,“立即组织人马,大军再停留两日,这是一个机会,即使不大可能成功,我们也要再试一次!” 陈懋这次没有反对,立即就去安排相关事务,如果此次能够成功破城的话,那么邓茂就将立下首功!而陈懋并不在乎是谁立下大功,反正只要能够破城,就算让他做什么事情,都都愿意! 当日下午,临近傍晚时,邓茂派遣的一支一千人的队伍,就将他的“战利品”押送了回来。这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正是伯颜帖木儿,以及他带出去的那些马哈木的族人!朱祁钰做梦都没有想到,邓茂能够截住伯颜帖木儿这一家人。当然,伯颜帖木儿也做梦都没有想到,,他逃出瓦剌城堡不久,还是落入了明军的手里! 从这也能看出,邓茂是一员做大将的材料,至少,是一员很有头脑的大将。当初,他与伯颜帖木儿杀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双方都恨不得生吃了对方!这次,邓茂擒住了伯颜帖木儿,却并没有杀他,而是把他给送了回来!换着陈豫在他的位置上,也许早就一刀把伯颜帖木儿给砍了,也许连陈懋都不例外!显然,邓茂是从全局考虑这场战争,而并没有为自己一时之痛快而乱搞一气! 伯颜帖木儿被押上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嚣张,或者是恐慌的样子,而是非常的平静,当他面对朱祁钰的时候,并没有回避朱祁钰的目光,而是平静的对待着这一切。也许,在他落入邓茂手里的时候,伯颜帖木儿就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当一个人认识到自己必死,而且并不惧死的时候,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伯颜帖木儿,你也算得上是个英雄好汉了。听闻当年,太上皇流落于蒙古,你对他格外照顾,也先数次要杀太上皇,都是你阻止的?”伯颜帖木儿并没有回答朱祁钰的话,朱祁钰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继续说道,“你与也先不一样,至少,你对也先的很多做法都不赞同,不过,这一路上下来,紧跟也先的还是你。除了兄弟之情外,还有什么?我知道,当初也先排挤你,一是害怕你的能力超过了他,二是害怕你的见识长过了他,三是不想听从你的意见。恐怕,此时也先,还有你都是后悔吧,如果当初也先按照你的意见来与我军作战的话,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了!” “成王败寇,我伯颜帖木儿沦落到了这一步,只求一死!” “死?”朱祁钰大笑了起来,“你认为死就是解脱了吗?也先为何要让你带着马哈木的族人逃离城堡?因为,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这座坚固的城堡根本就救不了他的,也挽救不了瓦剌。城破之日,就是瓦剌灭亡之日。伯颜帖木儿,你要死很容易,这一路上,你有很多自杀的机会,那你为何不死?” 伯颜帖木儿的神色微微一变,心里颤动了起来。朱祁钰这话说到了他的痛处。 “对,你是个不怕死的人,但是作为蒙古的勇士,在死之前,你如果没有能够完成兄长的重托,你会死,你想死吗?当年,你蒙古骑兵在我大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死在你们刀下的大明百姓有多少?你可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你们身上?不过,我大明天军,并非你等好杀之辈。这一次征战,我朱祁钰敢保证,没有乱杀一名蒙古百姓,如若你不相信,我可以送你到大草原上去看看,那些摆脱了你们统治的牧民现在过得怎么样。难道,战争就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吗?在大明与你们之间,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我们共同生存吗?我们暂且不论这场战争谁对谁错,是谁挑起的,不过,我们都应该继续打下去吗?你伯颜帖木儿是个聪明人,当初也先对我大明发动进攻之时,你就劝谏也先,认为蒙古不是大明的对手,到现在,相信你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吧!” 伯颜帖木儿看向了朱祁钰,他不知道朱祁钰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朱祁钰扶起了伯颜帖木儿,然后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周围的侍卫都紧张了起来。这伯颜帖木儿作为瓦剌英雄,身手自是了得,如果他想做点什么对朱祁钰不利的事情,那问题就麻烦了! 伯颜帖木儿并没做蠢事,他很惊讶的看着朱祁钰。虽然,他也数次败在朱祁钰的手里,不过,伯颜帖木儿心里并没有仇恨。 “我说过,战争并不是必要的,现在战局已经稳定了下来,我给你,也是给你们瓦剌的血脉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我放你回到城堡里去,如果你能说服也先,我可以放开一条生路,让你们离开瓦剌,永世不得在东返。如果也先不肯降,那么城破之后,我将效仿当年成吉思汗的做法,绝不留一个活口!”朱祁钰说完,就背准过身来,“伯颜帖木儿,你也是个聪明人,自己去看看吧,不要让瓦剌毁在了你们这代人的手里!” 伯颜帖木儿心里一惊,开始还不相信朱祁钰会放了他,不过见到朱祁钰并没有再说话,伯颜帖木儿微微一拱手,转身就朝营帐外面走去。 陈懋,梁岳,田宗等人都急了起来。朱祁钰竟然要把伯颜帖木儿放走,这人可是瓦剌自也先之下最厉害的将领,这不是放虎归山吗?不过,见到朱祁钰没有让人留住伯颜帖木儿,侍卫们都不敢动手,就这么看着伯颜帖木儿走了出去! 等到伯颜帖木儿出去之后,朱祁钰才长出了口气,转身朝几个面色不甘,更为不解的将军看了一眼,说道:“怎么,你们认为不应该放走伯颜帖木儿?” “陛下,这无疑是放虎归山!” “你们认为我就会这么放走他们吗?这就叫欲擒故纵!”朱祁钰招了招手,将几名将领叫到了地图前,“伯颜帖木儿与也先不同,他从一开始就不支持这场战争,不过他作为也先的弟弟,还是不得不站在也先一边。此次,我放伯颜帖木儿回去,他必然会向也先痛陈厉害,如果能够说动也先,那城堡不攻自破,如果不能说服也先……其实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陛下,如果伯颜帖木儿反过来帮助也先的话……” “陈懋,你认为一人之力有多大?虽然伯颜帖木儿是优秀的将军,不过,在此情况之下,凭他一人之力,绝不可能有太大作用!”朱祁钰扫了一眼这几个将领,神色极为严肃,“好了,不再废话,我现在就做部署,如果也先听从了伯颜帖木儿的劝告,率军离开城堡的话,我们就应该放行。不过,这不表示我们不会在半路上截杀!立即给邓茂,陈豫两人传令,让他们死守边关,绝不能放跑了也先。另外,陈懋,你亲率两万骑兵,在城堡西北面的山谷设伏,只要见到黄色火箭,立即率军杀出。田宗,你指挥神机营,等到也先率军出城之后,你立即从旁边杀出,用最快的速度围住也先的军队,绝不能放一人入城!梁岳,你率近卫军,还有两万步兵,在侧翼守候,等到陈懋与田宗行动之后,我们从侧翼掩杀!” 见朱祁钰并无发走也先的想法,众将领才松了口气。如果能够将也先引到城外来打的话,就免去了攻城的麻烦。当然,只要也先一死,这瓦剌城堡就将不攻自破!至于什么道义,信义之类的事情,既然以往瓦剌都从没有讲过这些,为何现在大明要遵守?所谓对君子则君子,对小人则小人,对待瓦剌这类********,自然就要用上流氓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