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柏子仁家的客房里,年轻的和尚正在静静地打着坐,他手上的念珠缓缓地被细瘦的手指拨动着,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平淡安详。
他刚刚才洗了个澡,身上的衣服也换回了在庙里的穿着,那副不伦不类的墨镜已经被他放在了一边,而当此刻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眉睫轻垂,薄削的嘴唇不断地念诵着经文时,整个房间都莫名地有了一种让人为之心境平和的氛围。
同样和他一起盘腿坐在床上的小和尚此时也在有样学样,他们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师傅修行,在佛法修行方面虽然还没有什么建树,但是确又是两个及其聪明的孩子,要是平时的话,这几个小时的坐禅也不算什么,可是今天这念着念着,两个小和尚就有些心神不宁了,而在第三次念错之后,他们面前的年轻和尚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用平板的声音疑惑地问道,
“薛业,陆过,你们在动什么妄念?”
和尚的话让两个小光头一下子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被自己的师傅这么盯着就觉得有些紧张,更不用说听他说话了。可是脑子里的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还在,薛业和陆过一想到那个被他们赶跑了的外国人居然敢那么对自己的师傅,就觉得心里冒火,可是这事偏偏还不能和师傅讲明,要是真让什么都不懂的师傅动了凡心,那他们才是愧对太师傅的嘱托,愧对在佛祖前发下的重誓,可以直接以死谢罪了。
“师傅……我们没事……可能是柏施主家的菜烧的有点咸,我们齁着了……”
眼睛眨也不眨地说着谎,虽然是两个小出家人,但是为了自家师傅的安危,薛业和陆过还是选择了暂时性背叛了佛祖,而听到自己徒弟这么解释,和尚也没有太过怀疑,只是在微微点头之后,接着从枕头边上抽出一本薄薄的佛经。
“既然无心坐禅,那就早早地说个故事睡吧,柏施主家到底不能多待,明日我们还是继续往南走吧。”
和尚不含一丝情绪的话让两个小光头都高兴地点了点头,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确很喜欢这每晚入睡之前师傅固定给他们讲佛经故事的时间,而一方面则是因为一旦他们迅速离开,那痴心妄想的外国流氓就别再想来染指师傅分毫,而从和尚说话的态度上他们也听出来了,他们的师傅还是个不开窍的傻和尚,他对尘世无一丝动心,那毛手毛脚的色狼也没有丝毫撼动到他。
想通了这点,薛业和陆过也就干脆收拾起心情一脸兴奋地钻到了师傅的身边,风餐露宿了那么久,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舒舒服服的床了。和尚被两个调皮的小弟子这么抱着,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翻开了手上的那本佛经故事,接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床头柜上的暖色光芒照亮了和尚的那双眼睛,因为甚少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的眼睛,所以很多见过和尚的人,甚至包括柏子仁他们都以为和尚的眼睛有眼疾,和尚对于这件事没解释过什么,其他人也只当他默认了,可是或许只有他的两个小弟子才知道,他们的师傅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的眼睛是因为他天生就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的存在,也说明了他们的师傅那不足为外人所道的身世。
“你们俩以后要好好照顾着暮言,他此生注定无法长留佛门之中,今后各中命数都由天定,务必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师傅的师傅临终前悄悄和他们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这般在心里想着,两个小和尚也齐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们仰起头一脸天真地看着自己师傅那双好像湖水般蔚蓝璀璨的眼睛,好半响还是薛业小声地开口道,
“师傅,你今天给我们说个石桥的故事吧?”
“恩,好。”
淡淡的应了下来,和尚一边翻着自己手上的佛经一边开了口,他的声音好似轻柔的风一般在房间里响起,而伴随着那字字句句逐渐嘴边泄出,两个小和尚也缓缓地露出了困倦茫然的表情。
“佛陀有一弟子阿难,在道上偶遇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女子,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