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市火车站外,人潮涌动。
各种拖着箱子包裹的出行者神色匆匆地朝前走着,而就在火车站的门口,三四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接着拖住几个行人的裤脚,边哭边哀求起来。
“给点钱吧……给点钱吧……好人……”
细细弱弱的像小猫似的声音,那脏兮兮的小手和伤痕累累的脸看上去又分外的可怜,被拦住去路的行人见状有些不耐烦,可是看在是几个孩子的份上便没有计较,只是抱怨了一句便从兜里掏出了五块钱给了那几个孩子。
“谢谢……呜呜……”
双手合十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那几个孩子拿到钱后便从地上飞快地爬了起来,接着开始又去骚扰其他行人。而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杜茯苓见状却皱了皱眉,接着拍了拍身旁马森的脑袋问道,
“你认识那几个孩子吗?他们是你的同乡?”
“认,识,那是我们一个村,的。”
点点头指着那几个虽然瘦的皮包骨,但依旧还活着的孩子,马森这般说着声音就有些发抖,而一旁的方儒牛只是转动着脑袋,在人群中来回寻找着什么人的身影。
“孙老五不在这儿,应该有其他人在控制着他们。”
低低地说了一句,柏子仁抬起头看了眼火车站的中心,在那群孩子的身边,有一个穿着也很破旧,但是身材颇为壮硕的男人,他面前摆着一张聋哑人的证件和一个破饭盆,而那些孩子只要要到了钱就会立刻把钱交到男人的手里。
“马森儒牛,你们上去和那些孩子问问话吧,我和杜茯苓过去会被注意到……那个男人估计不是什么真的聋哑人,我看他听见别人说话脑袋还会下意识动呢,肯定是能听见声音的,他盯这些孩子这么紧,难保不会通知那个孙老五这边的情况,我们最好还是别打草惊蛇。”
“恩,行。”
闻言点点头,既然定了计划,柏子仁和杜茯苓便果断决定上去和那男人说话先拉开他的注意力,而马森和方儒牛则混着人群朝那几个还在不断拉着行人下跪的孩子走去。
……
“啊……啊……”
跪在旧报纸上,边比划边指着面前的残疾证,除却那几个一直在跑动的孩子,男人的身边还留着一个长的很小很瘦的小姑娘。小姑娘的一只手吊着绷带和夹板,看上去是最近才受的伤,而装聋作哑的男人则一脸凄惨地和路过的所有人哀哀惨叫着,听的人忍不住就停下了脚步,同情地帮上一帮。
“哥哥……哥哥……”
抬起眼睛望着面前的柏子仁的杜茯苓,小姑娘的声音有些虚弱,杜茯苓一见这情景就觉得说不出的窝火,他蹲下/身就用手想去摸摸小姑娘的手,可是那男人一见杜茯苓的动作,便立刻伸出手拽了一把小姑娘,不顾她疼的大喊了起来,阴阳怪气地瞪着杜茯苓。
“她的手很严重,这样随便绑着,骨骼会长错位。如果再不送医,可能会造成终身残疾。”
站在男人的面前这般说着,柏子仁手插着口袋看着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仿佛真的什么都听不见的男人,想了想,淡淡地接着道,
“哦,听不见是吗?那我接下来说的这些你也听不见吧?你们根本不在乎这些孩子是死是活,反正这些孩子看上去越凄惨你们越容易赚钱不是吗?这些孩子营养不良,手脚损伤,身体残缺,甚至死了对你们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损失……因为你们这些人就是禽兽,人渣,这些孩子的命死在你们的手上,他们的魂魄也会跟着你们,索你们的命,喝你们的血,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而且连死后地狱都不会有你这样的人的位置,因为这都是你们的报应。”
斯斯文文的脸,平平淡淡的声音,但是偏偏说出口的却是最恶意的诅咒,任何一个人听到自己被这么说估计都会气晕过去,而原本还在装着聋子的男人此刻也被气的脸色涨红,也不顾周围都是因为柏子仁的话而围过来吃惊的他们看着的路人,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破口大骂道,
“你个丧门仔满嘴说什么屁话!!我草你全家!”
粗鄙的叫骂声响彻四周,男人没去管边上被他的声音吓哭了的女孩,眼神凶狠地瞪着柏子仁和杜茯苓,看那模样恨不得上去把他们撕成两半。
“呀,又能听见了?”
杜茯苓一见男人露了馅便笑了起来,而柏子仁只是挑挑眉不置可否,周围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路人先是被柏子仁居然会说出这过分的话而吃惊,而紧接着就被男人忽然好起来的听力而弄得面露错愕了。
“我刚刚还给他们钱了,天呐……这些人居然是骗子……”
“该死的骗子……就会博取人的同情……”
一边的路人纷纷窃窃私语着,而男人被这突发的情况也弄得慌了神,柏子仁达成了目的,回头看了眼已经和那几个孩子说上话的马森和方儒牛,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面前的男人忽然就像是狗急跳墙一般冲着个子稍微矮些的杜茯苓忽然扑了过去,张牙舞爪地大喊道,
“我打死你个多管闲事的!你他妈找死!!”
……
而另一边,方儒牛和马森正在穿过人群缓缓靠近那些孩子。
那是他们曾经一个村子的小同乡,打小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
那个现在瘦的和根棍一样的孩子以前是他们村子出了名的小胖子,一顿要吃四个窝头都不饱的那种,可是现在却被虐待的瘦骨嶙峋,看的就让人不忍。
“好人……给点钱吧……好人……”
肚子是一阵难受的绞痛,从前天起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黄小飞冲自己身边走过去的每一个人哭求着,枯瘦的手掌上连青筋都看的清清楚楚。
因为和他分在一块的几个孩子这几天要的钱是最少的,所以他们不仅每天要挨一顿打,而且连最基本的一天一顿也被取消了。用孙老五和他同伙的话说就是,饿的瘦一点,别人看见了才会同情。
大前天晚上,他们这一共剩下来的十几个孩子还都用孙老五装在自己房间里的电话给家里人通了个电话,虽然心里装了一肚子的苦,一肚子的狠,但是在孙老五恶狠狠的监视下,他们谁都没敢说出一点自己正正式遭遇的生活。
每一个从那个相同的小村子出来的孩子们都知道敢多说话的下场,他们清楚地记得被割了舌头的马森和方儒牛是怎么凄惨的死去的,孩子们还太弱小了,遭遇了伤害他们无力反抗,而反抗之后的下场又是他们不敢承受的,于是只能咬着牙忍受着这种仿佛没有尽头的苦难日子。
这般想着,就觉得鼻子酸的厉害,一直到面前被两个人挡着了去路,黄小飞才哭丧着脸恍恍惚惚地抬起了头。
“给,你,吃糖。”
结结巴巴的声音,那调调不知道怎么有些耳熟,两个和黄小飞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站在他的面前,精致的长相像是村子过年才贴在墙上的年画娃娃,看向他的眼神也让黄小飞莫名的有些难受。
“谢谢……呜。”
红艳艳的糖果包装纸,就算没剥开,也知道该有多么好吃,黄小飞含着泪,攥着糖,转过头警惕地看了眼一直监视着他们的那个男人,见那男人正和俩个瘦高的大哥哥在争执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这里,他便放心地冲面前的两个孩子说了声谢谢,可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忽然听到面前两个娃娃用鬼头鬼脑的表情看了看四周,接着压低了声音冲他道,
“吃,了我们的,糖,那,就,不准尿裤,子了啊……嘿,黄,大胆,我们,是马森和,方儒牛啊,我们,来找,孙老五报仇了,你说,说,他现在,在哪儿?我,们来救,你们啦……”
“!!”
这话一说出来,大白天的黄小飞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哆嗦着腿,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外看着面前这两个娃娃,吞了好几口口水,才有些想哭地开口道,
“真……真是你俩啊……你们咋现在才来啊……我都想死你们了……”
“嘘,别,喊别,喊!”
一起扑上去捂住黄小飞的嘴,马森和方儒牛也有些想哭,但是纸糊的眼睛虽然看上去又黑又亮,却已经流不出一滴属于人类的眼泪了。
“我们,也想你,快和,我们说说!孙老五这恶棍,在哪儿!大家怎么样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呜呜……孙老五他去吃饭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前几天他把玉华姐他们抓回来了,他和那个同伙守在火车站边上等了几天,玉华姐他们原来是准备逃回村子里找人来救大伙的,可是现在被锁了起来,打的连好肉都没了……玉华姐听说你们死了,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她说是她对不起你们,让你们没了命……”
这般说着,擦了擦一脸的泪痕,黄小飞看着还在不远处四处追着人要钱的其他同伴,瞪大着眼睛冲马森和方儒牛道,
“说说你们想干什么吧?我一定帮你们!就算是死!我也帮你们!”
而闻言的马森和方儒牛只是齐齐笑了起来,接着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我们,要,他不得,好死。”
孙老五晃荡着酒足饭饱的身子从车站边的小饭馆出来,他手里拎着一袋子问老板要来的鸡脖子,准备待会儿回去稍微奖励一下自己养的那几条要饭的小狗。
“干完了这半个月,就换个地方,再去南边收点孩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