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那张清秀如山水的脸庞上,略显僵硬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滞,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心有余悸。
哪怕白司颜之前没有接触过白倚竹,眼下也大致能看得出……这或许是他活到现在为止,遇上的最束手无策的一件事了!
“不用了。”
没等白倚竹有所动作,闻人海棠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而抬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目光温柔而沉痛,仿佛在做最后的诀别。
“这里是天字阁,你要滚也滚不到哪里去,应该滚的人……是我。”
话音一落地,闻人海棠即便松开手,决然而然地转过身来,不等白倚竹开口说些什么,就一拂广袖大步走向白司颜,随后一把拽上她的胳膊,自顾自地拖着尚且沉浸在某个悲伤的爱情故事里不能自拔的某人,头也不回地往山下直奔而去!
一直等到两人走远了,彻底消失了身影,白倚竹还是站在山头上,举目远望,四顾苍茫……
“喵。”
黑鹰恹恹地叫了一声,从草丛里走出来,轻身一跃,跳上了轮椅,继而趴下身看着四下茫茫的夜色,表示人类的世界太复杂,他真的不太懂。
山道上,闻人海棠一路都没再开口说半个字,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离白倚竹远一点,更远一点,从头到尾几乎是以一种狂奔的姿态跑下了半山腰。
白司颜被他拽着胳膊,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像是风筝一样被甩来甩去的,差点隔空飞起来,表情不免有些痛苦。
但就算被这么拽着很不爽,白司颜也没敢开口抱怨,只默默地听着山风在耳边一阵阵地呼啸而过。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闻人海棠的心情是最恶劣,稍微给他任何一点刺激,都能像炸药一样轰然爆破!
如果说在这之前,闻人海棠在凌虐别人的时候还会顾及到自身的安危,那么现在……一旦撞在了枪口上,闻人海棠恐怕并不介意跟你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所以,为了不被殃及池鱼,白司颜难得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连标点符号都不敢说半个,只能在心底下暗暗地地咆哮——为什么她遇上的都是这么狗血的事情,敢不敢来点正常的?!
一路狂奔回黄字阁之后,闻人海棠却是没有直接去到自己的书房,而是一口气冲到了井水边,哗啦啦地从井水里打上来一桶水,继而在白司颜颇为诧异的目光之下,掬起一汪水就往嘴里送!
咕噜噜,呸!咕噜噜,呸呸!咕噜噜,呸呸呸!
漱口,吐水,漱口,吐水,再漱口,再吐……
如此反复循环,不知道洗了几十遍嘴巴,甚至险些把嘴皮子都擦破了,闻人海棠才直起腰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眉头却还是微微皱着,脸上一改适才的情深意浓,换上了无比嫌恶的表情。
“好恶心,居然亲了一个男人……我刚才真是疯了……呸,呸呸……”
白司颜:“……”
其实,看到闻人海棠漱第一口水的时候,白司颜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这之前和之后截然不同的反差,还是让白司颜有些难以接受……所以,这么说,他刚才在天字阁外面对着白倚竹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假的咯?
这尼玛……闻人海棠不去当影视天王真是太浪费了好吗!
台词手到拈来,都不用打草稿的有没有?说起慌来连眼神都不闪一下,表情和动作都很到位,无可挑剔,简直是天衣无缝,让人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就连白倚竹那么眼神犀利的家伙,都没有察觉出什么端倪,都被他骗得团团转,白司颜也就不说自己刚才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了……
坑!大坑!深坑!史上第一坑!
闻人海棠绝对是有史以来,最损人不利己的蛇精病!
为了打击报复白倚竹,自我牺牲到这种境地,他也是蛮拼的……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节奏了,当他下嘴的那一刻,不说自伤一千万,一百万是绝对有的!
否则他现在也不至于差点就扶着墙壁吐出来了。
抬起手,摘下额头的一条黑线,摘下两条,摘下三条……白司颜一手抱胸,一手扶额,看着闻人海棠花枝乱颤倚靠在假山上,颤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方手巾,轻轻地擦了擦艳红菲丽的双唇,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突然间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
那边,闻人海棠还在嫌弃,囔囔自语。
“太恶心了,简直就是噩梦……那时候我一定是鬼附身了,不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不行,从明天开始要斋戒七七四十九日,去庙里去去晦气……”
一个人折腾还不够,碎碎念了几句之后,像是忽然发现了白司颜的存在,即便抬起手来对她招了招爪子,口吻是一样的嫌弃。
“百里司言,你也过来,把嘴洗洗干净。”
耷拉下眼皮,白司颜本能地不想理他。
“为什么我也要洗?”
“你跟他亲了那么久,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还好吧……”
虽然被强吻的感觉不是很爽,但是被一个像白倚竹那么俊美的少年强吻……白司颜有些没节操地想,好像还有点儿赚到的感觉,毕竟她上辈子也算是个游走草丛的老手了,但小竹子绝对是白白嫩嫩纯纯洁洁的一朵深山小兰花!
听到白司颜这么回答,闻人海棠先是顿了一顿,尔后款步走过来,伸手将一方手巾递到了她的勉强,口吻听起来颇为强硬。
“可是我觉得恶心,拿去,把嘴巴擦干净!”
“不要,”白司颜扭过头,振振有词地拒绝了他,“你刚刚擦过了还给我,不是更恶心?”
闻言,闻人海棠像是才意识到了这一点,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转身走到井边,就着刚才打上来的清水,将手巾浸到里面洗了洗,尔后甩水拧干。
走回到白司颜身边,倒是很执着地又将洗干净的手巾递了过来。
“现在干净了。”
拗不过他,白司颜饿得慌,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只好斗胆地提了一个要求。
“要我擦也可以,但是你得让厨房烧点吃的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一口饭都没吃上,快饿晕了好吗?”
“呵……”
冷冷一笑,闻人海棠甩手将手巾塞到了白司颜的手里,继而剔着眉梢杀过来一记眼刀。
“你还有脸想吃饭?”
白司颜抬头挺胸,气势如虹!
“为什么不能想?”
“啪!”
拿团扇的手柄敲了一下白司颜的脑袋,闻人海棠缓缓拉开了审判的架势。
“百里司言,你是真蠢还是故意跟我装傻?为什么?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为师让你把白倚竹轰出去,结果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居然直接跟他跑了,还敢当着为师的面卿卿我我?嗯?”
知道闻人海棠会这么问,白司颜并没有觉得丝毫的心虚。
当初在离开黄字阁的时候,白倚竹就已经帮她想好了对策,否则她也不会就那么草率地拍拍屁股走人——
“学生没做错啊,是老师您说让我把小竹子轰出去,学生照做了啊!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学生还亲自押着他回了天字阁,一路上严防死守,没有让他趁机逃走半路折回来打扰老师您……您看学生这么尽心尽力,应该奖励学生才对!”
听白司颜这般诡辩,闻人海棠只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为师记得有说过,只给你半盏茶的时间。”
“没错,老师您是说了,给学生半盏茶的时间,将小竹子轰出去……学生做到了呀,确实是在半盏茶的时间内,将小竹子轰出了黄字阁。”
闻人海棠神色一暗。
“可是,半盏茶之后,你没有回来!”
“啊,原来老师您是这个意思……那您得说清楚呀,您不说清楚,学生怎么知道您是这个意思?您要说学生必须在半盏茶之内回去,学生一定不敢不回,可是您当时并没有这么说啊……”
“行了行了,少跟我绕舌头!”
意识到自己没把话说死,让白司颜钻了空子,闻人海棠不免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她的话。
“这事儿暂且不提,你跟白倚竹两个人在山上做……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
一提起这茬,白司颜更委屈了。
“明明是小竹子他强的我……怎么能怪到学生头上呢?”
闻人海棠目光幽幽,不屑地轻哂。
“强?呵呵……你当为师眼睛瞎了吗?真是强的,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有挣扎啊!可是小竹子他力气太大了,我拧不过他……”
“我不相信,你力气也不小啊,劈我的时候怎么那么厉害?一遇上白倚竹,就变成烂泥了?”
“这是真的!我真的有推他,但是那种姿势,我根本使不上力气……”
微提眉梢,闻人海棠斜着睨过来一眼,将信将疑。
“什么姿势?”
“就是他按着我的脑袋,又圈着我的腰,当时靠得太近,我手肘都伸不直,怎么可能使得出力气?”
轻轻晃了晃扇子,闻人海棠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
“我不相信,你不要狡辩了,分明是你有意迎合……你要是真不愿意,这种事情别人又怎么可能强迫得了你?”
白司颜一阵心累,无言以对。
“可事实就是那样,你爱信不信!”
话说到这份上,见白司颜一脸颓然,闻人海棠不由垂眸想了想,继而微微松了口风。
“如果是真的,要为师相信或许也不难,只要……”
难得见闻人海棠退让,白司颜立时追问了一句。
“只要什么?”
走上前一步,闻人海棠微敛神色,勾起纤长妩媚的眼尾,忽而伸手揽过白司颜的后腰,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将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最亲密的姿态。
“只要按照那时候的姿势试一试,就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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