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天子姜偃在和一众大臣商议了三日之后,终于做出了出兵炎国的决定,这个消息顿时粉碎了那些以为朝廷无力出兵的流言。不过,如今中州之内的驻兵并不多,刨去商国之中的王军后,剩下的兵将再调动就会危及朝廷根本。有心人纷纷猜测起军士的来源,谁都没有想到,在灵药名医的调治下,许凡彬在两个月内就已经渐渐康复,再加上他有金乌代步,也没有什么旅途劳顿之忧。 在接到天子密函之后,潞景伤顿时暴跳如雷,不过,他最大的愿望已经达成,而且又用武力手段夺取了北狄和周国、炎国接壤的大片肥沃土地,对于炎国大统的渴求自然而然就淡了。除此之外,他唯一的遗憾就是炎侯阳烈的不知所踪,不过,相较自己得到的东西,这点缺憾不值一提。 终于,伤愈后的许凡彬领兵五万从商国撤军,班师回朝,这一举动顿时证实了人们的猜测,那就是,天子外派炎国的将领恐怕又要着落在这个声势日盛的中州司马身上。再联想许凡彬和炎侯以及旭阳门的关系,消息一时传播得更加活灵活现,不用朝廷下旨,许凡彬就已经成了炎国的救星。 “哼,如今各种赞誉传得沸沸扬扬,想当初怎么就没有人为我说半句话?”许凡彬对外界流言嗤之以鼻,很是不屑地讥讽道,“那些小民百姓就是如此,只有当面临切肤之痛时才会有所反省,换作炎侯处死我父母的那个时候,怕是拍手称快还来不及!所谓百姓永远都是附从的对象,我如今算是明白了!” “凡彬!”明萱对丈夫的这种偏激论调很是不满,可是,她也清楚,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事情都是一样。毕竟。是旭阳门将许凡彬从亲生父母身边夺走,又是炎侯阳烈处死了许凡彬的双亲,即便是有养育和提拔的恩情。也早已在那血腥的一幕中完全抵消了。“这一次你作为主将已成定局,你若是总这样耿耿于怀,恐怕于事无补!我已经向陛下和阳平君殿下请令随行,免得你到时做出什么错事来!” “我还不至于那般短视肤浅吧,明萱!”许凡彬苦笑一声,身形一动便移到妻子身边,用尽全力将她抱了起来,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子,“在病榻上地那段时日我受够了,有你在身边。我至少再也不用担心那些刺客了!”他见妻子脸色绯红,顿时更加促狭地在她耳边厮磨了一阵,这才低声咕哝道,“也不知我这一次算不算衣锦还乡……” 由于炎国局势纷乱,为了保护许凡彬的安全,除了明萱之外。无忧谷也派出了不少人随行,其中便有明萱的师兄万流宗。尽管当年颇有嫌隙,但如今局势已定,许凡彬又已经去了明萱,自然不会再给这位大舅子摆脸色看。在中州修整了十日之后。总计约八万地王军再次踏上了征途,一时之间,周国和夏国尽皆笼罩在难言的气氛之中。 得到王军出动的消息之后,潞景伤便率领北狄大军徐徐退回了炎国边境,牢牢占据了炎国四分之一的国土。而由于前一次战役的受创严重。 长新君樊威慊也不得不收拢了兵马,知机的没有去sao扰许凡彬统领的八万人。旭阳门主阳千隽在得知统兵大将是许凡彬之后。不由陷入了无比的尴尬之中,作为曾经的尊长,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得意弟子。不过。有一点他万分清楚,那就是伍敬容绝对留不得了。 “叔父!”阳无忌适时地出现在了阳千隽身后,沉声唤道,“如今天子权势日渐鼎盛,这一次又派大军进入我国,到时的应对就全靠叔父了!”连遭大变之后,阳无忌的性子已再不似往日地嚣张跋扈,隐隐约约地,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甚至对未来生出了一股恐惧感,“依你之见,许凡彬此次前来,会不会翻当初的旧帐?” 阳千隽长叹一声,颓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唉,一着失算满盘皆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应该投鼠忌器放纵了伍敬容!阳烈杀了凡彬双亲固然是为了泄愤,我又何尝不是因为心中憋气?可叹啊,我和阳烈都没有想到,会有那个结果都是因为我们不肯放过凡彬这个人的缘故!平白无故将一个英才送给了中州王室,我还真是愚蠢到家了!” 阳无忌默默地听着阳千隽牢sao,好半晌才出言道:“既然如此,伍敬容也应该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失继砷早已惊惶失措了!叔父可派人暂时将他押下,到时交给许凡彬就好,切勿越俎代庖,毕竟,这是不共戴天之仇!”他突然顿了一顿,语意含糊地感慨道,“要是我当初不是那么争强好胜,许是就没有今天的危局了……” 由于周军和北狄军队全都退避了开来,因此许凡彬地大军便顺利地长驱直入,沿途还不忘安抚民众,一时之间,百姓无不赞誉非常。再加上民众也知道这位中州司马乃是曾经的炎侯义子,旭阳徒,当初不过是因为小事见罪而栖身中州朝堂,不免便更加心向了他,有些善于趋奉的官员在迎接王军过境时,甚至径直称呼许凡彬为“殿下”。如此一来,炎国之内的流言蜚语渐渐繁杂了起来,有人还断定天子可能直接让许凡彬入继阳氏一脉,成为新的炎侯。种种流言自然也传入了许凡彬耳中,他却不过置之一笑。眼下地局势已经很明朗了,不管谁坐上炎侯宝座,都注定只是一个傀儡,没有半分实权,而旭阳门也在一次又一次地纷争中实力大损,想要把持朝政不过做梦,既然如此,他要一个虚有其表的炎侯称谓做什么?中州三英的格局已经得到了练钧如本人的默认,天子也没有多做表示,只要他不做出愚蠢的事情,那么在炎国翻手为云覆手雨也就没什么大不了地。 然而,在踏入绯都的那一刻,他才真正品出了权力这一词地深刻含义。暂且不论夹道欢迎的万千民众,单单只说那迎出城门的文武百官,就足以让他享受到一股cao控人命地快感。他认识其中的一多半人,当初正是这些人鄙薄他的出身,即便他是旭阳徒,又得炎侯阳烈收为义子,也同样没有真正得到这些人的尊敬。可是如今,这些人却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颅,视他为拯救者,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望着满脸笑容迎上前来的阳千隽,许凡彬不禁感到自己的心狠狠跳动了几下。不管如何,他的一身武艺都来自于此人,要摆出一副太过决绝的神态反而不妥,心念数转之下,他翻身下马,恭敬地朝阳千隽一揖道:“弟子见过师尊!”阳千隽闻言大喜,他最担心的就是许凡彬翻脸不认人,如今不管对方是真心诚意还是怀着其他目的,自己受了这一礼,无疑就将事机引到了一个好的方面。他疾步上前扶起了曾经心爱的徒儿,欣慰地点了点头:“难得你不计前嫌,炎国终于有救了!不过,你如今乃天子驾前重臣,我可不敢受你这一礼!”他见四周人群出了声声惊叹,心中更觉满意,聚音成线往许凡彬耳中传去,“当初为师犯了大错,如今也无颜解释,我已经将伍敬容拿下,如何处置就由你心意好了!” 许凡彬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淡淡的,略略寒暄了几句便重新上了坐骑。八万大军自然不可能全数进入绯都,他一路上在不少重镇安排了兵马,待到进入绯都时,身边不过一千亲卫而已。尽管如此,他仍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来去自如,毕竟,如今他身边的飞骑将足足有二十余人,等闲圈套绝对留不住他。再者,他也从练钧如那里得知,炎国上大夫张仪可以信任,因此心中更笃定了。接连三日之内,他不眠不休地就炎国状况和一众官员进行了讨论,先肯定了阳无忌的继承者地位,这无疑让阳千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紧接着,他又建议将北狄占据的领土作为既成事实,暂时不去触碰,当然,为此他辗转点明了庄姬身在北狄军中的事实。这样一来,上至阳无忌阳千隽,下至白石等炎国臣子,谁都无话可说。毕竟,尽管炎国在北狄的入侵下损失惨重,但好歹还有缘由,可周国的趁火打劫却是谁都无法忍受的。正因为如此,当许凡彬建议重新整备炎军,待事机成熟后回攻周国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解决了一系列问题,许凡彬顺理成章地将阳无忌的即位事宜丢给了阳千隽等人,在亲卫的簇拥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炎侯一倒台,因为阿谀奉承而起家的虎钺自然而然受到了牵连,家人尽数下狱暂且不论,他本人也被练钧如指名送到了中州,隐忍多年的孔懿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而虎钺壮丽奢华的府邸,就这么成了许凡彬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