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燕京城的这一场暴雨持续了整整两天还不见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因为排水系统没办法支撑这么大的排水量,已经有好几条街道的水位到了齐腰的高度,以往总是显得生活节奏十分快的燕京城,在这场暴雨中骤然变得宁静了不少。 但这是明面上的。 赵无棋出去看了看情况,还给易解带回来了一个消息,说现在的燕京城看上去好像十分太平,其实有些暗流涌动的意思。 已经有流言在外头传开了,说之所以会突然有这么大的暴雨降临,是因为当国的人是一群妖魔鬼怪,要不了多久神州就要再次沦陷。 类似的流言有好几个版本,听上去十分可笑,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看上去荒诞不经的话只要放在合适的时候,往往比那些正儿八经的解释更加深入人心。 不过面对这些消息,易解始终抱着冷眼旁观的姿态,他甚至整整两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经常会站在屋檐下看着易居阁的那扇门发呆。 从小糯被那个叫笠的人带走后,他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像彻底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赵无棋倒是很沉得住气,他知道现在的易解不需要谁来劝他做什么,而且他更加相信,一个能被他师父赵先生评为极品的人,肯定不会因为这事情而一蹶不振。 “我其实一直都搞不清楚这雨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这么大的雨下了两天还没有停下来,倒真的是有些要把这个夏天的雨一次下个干净的意思。” 1972年9月2日中午,易解又站在正屋门口的屋檐下发呆,赵无棋站站在他旁边说话。 “你知道这场雨之后是什么吗?” 易解扭头看了他一眼,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如同一个行将就木已经说不出话的老人。 赵无棋也没指望着他能跟自己说话,他将两只手伸出去捧了一把雨水又嫌弃的洒掉,自问自答的说道:“秋天要来了,就像我其实不怎么喜欢雨天一样,其实对秋天我也不怎么喜欢,易家大兄弟,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师父那老家伙总说秋天是死人的好时候,秋风杀草木,秋天的星宫更是会杀人,尤其是到了十月杀宫完全正位后,死人的数目会是一年之最,你别看我每隔些天晚上就要去送鬼攒功德,但我真不喜欢这个季节,因为实在是太他妈累了!” 听着这家伙像个苍蝇一样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易解眉头皱了好几次,嘴唇也动了好几次。 赵无棋看到他这样子,就乐呵呵地说道:“怎么着,是不是想夸我?其实不用,不是有句古话叫上天有好生之德么……” 整整两天!赵无棋这货竟然能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了两天,易解感觉自己终于忍不了了。 “闭嘴!”忍无可忍,他朝赵无棋怒声道:“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只是想安静一会,一个人安静一会,行吗!?” 赵无棋愣愣的看着易解,倒不是因为易解这样说话而生气,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 “哎哟我去个无量天尊的,大兄弟你终于开口了,这两天看你一个字都不说,吓得我还以为你想修那些和尚的闭口禅呢。” 看到易解眉毛倒竖,他立刻跟着说道:“别发火,别发火,一定要忍住!只要开口了就好了,我现在就闭嘴!” 赵无棋说完这话果真直接闭嘴了。 暴雨一直又下到这一天入夜,赵无棋看着这场雨直发愁,要是这到明天晚上还不停,自己岂不是得冒雨去送魂了? 他憋了一中午没说话,这会终于忍不住了,正要问问易解这场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易居阁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 易解皱眉看了赵无棋一眼,这两天都是这货进来出去的,却没想到他竟然根本就没有顺手把门插上的习惯。 赵无棋讪讪地笑了两声,跟着伸长脖子去看到底是谁来了,天黑了再加上还下着暴雨,只能看到进门的人穿着黑色雨衣,手中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 等穿着雨衣的那人走近了,赵无棋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原本正想问来人是谁的话瞬间堵在了嗓子眼。 他没想到来的会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姿色丝毫都不输给香山上那位的女人,于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话了。 漂亮的女人是老虎!这话是他师父那个无良老家伙告诉他的,其实原本他并不相信,但小时候第一个碰到的漂亮女人就是香山上那位,之后就落下了沉重的心里阴影。 一直到现在,只要看见太美的女人,赵无棋的第一反应就是开溜。 “福寿无量天尊,姑……姑娘,请问你……”看到这个女人在台阶下站定抬头看着他们,赵无棋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然后磕磕绊绊地开口。 “易解,不认识本小姐了?”进门的女人没搭理他,而是眉目含笑地看着易解,声音曼妙。 我去他个无量天尊!看到这一幕赵无棋在心中一阵不是滋味,虽然漂亮的女人是老虎,可你倒是来咬我啊,怎么偏偏要跟易家这个小子扯上关系! 他扭头看了看易解,又看了看台阶下的那个女人,翻着白眼直接去了他的屋子。 易解看着穿着雨衣站在大雨中的她愣了好半天,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李檐竟然会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着一缕被大雨浸湿的头发粘在她的前额上,易解不由自主的走下了台阶,倾盆暴雨瞬间让他浑身湿透,但他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伸手帮她将那一缕头发拨到了一边。 砰! 一把雨伞遮在了他头上。 此时此刻,她穿着雨衣站在大雨里,而他站在她撑开的伞下,她的笑容忽然变得十分灿烂,对他说道:“好久不见。” 易解咧着嘴笑了,这声好久不见仿佛在他心中划开一道温柔的口子,不是伤口,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是啊,好久不见。”他从李檐手中将雨伞接过,也说了一句,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1970年的那天,他以为自己死了,但拽着他裤脚的糯丫头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两年后的今天,他有同样的感觉,可李檐的忽然出现,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还在跳动着。 易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李檐的时候心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或者他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承认而已。 但最少这个时候,他知道这个在武当山脉中倔强的要带着他一起出去的女孩是懂他的。 “喝一点?”李檐看着易解,将手中提着的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来易居阁,带着两瓶烈酒。 “喝一点!”易解肯定的点了点头,突然显得有些霸道的拉住她的手走进了屋里。 李檐没有挣脱,她一直都笑眯眯的看着易解,满眼温柔,跟在均州大山中对易解动辄横眉竖眼拳打脚踢的时候判若两人。 “无量天尊在上,这……是不是太快了?”赵无棋将窗户开着一条缝,从窗缝中看到这情况,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叨了一句,跟着眼神慢慢迷惘了起来,“翠花啊,道爷我好像要动凡心了,你在村里老老实实等着我啊!” 拉着李檐刚刚一进屋,易解立刻将她的手松开,跟着警惕地后退了两步,赶紧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檐错愕了一瞬间,跟着捂嘴轻笑起来,“不是故意的!?那是什么?” 在武当山脉中的阴影接踵而来,易解心说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再看到这女人的笑容慢慢开始不对劲,他鬼使神差地说道:“是情不自禁。” 这句话刚说出来,他肠子就要悔青了。 易解啊易解,你怎么偏偏就要作死! 只是接下来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李檐将酒放在桌上,有些心疼的看着他,跟着主动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这注定是一个不能平静的夜晚,一如燕京城这场不依不饶的狂风暴雨。 易解将李檐带来的两瓶烈酒喝了个精光,酩酊大醉,也不知是不是面对着这个女人的时候会有一种安全感,他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话,最后枕在她的臂弯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檐看着他的样子,神色始终温柔。 而在易居阁的外面,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从李檐走进易居阁开始,就有人神色暧昧,有人脸色铁青,一直到很久之后还不见她出来,脸色铁青的人就更加胀红了脸。 “胡闹!”澹台家一个院子里的主厅中灯火通明,那个一直都神态从容的中年男人失态的砸了自己珍爱的茶具,回来汇报情况的下人面对他的怒火吓得战战兢兢。 “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得想想怎么给那边解释。”一个在澹台家貌似身份不俗的人皱着眉头对中年男人说了句。 (PS.这一章写了四个小时……并且今天就这一章吧……这章好难写,可是写的好欢喜。顺便说一句,大家如果觉得这本书还不错的话,请收藏一下吧,还有推荐票易小少爷也很需要,新书不易,烦请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