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省?”王有龄作为一个福建人, 他第一时间就是抱以一声苦笑:“抚台,不是我不肯出谋画策,实在是因为我是个闽人,自然不能误了家乡。”
他说得十分直白,何桂清也知道他的难处,只是再询问了一句:“福建不出兵,那你我只能等死了,或者等到金陵与江西两处战事有所转机”
王有龄却是站了起来:“此次饶廷选镇台兵溃处州,折损闽勇甚多,我已经是对不起家乡一次,如果让福建全力援浙,以致出现什么变故的话,那我王某人就是闽省的千秋罪人了”,他继续说道:“但是抚台知遇之恩,不敢不报,如果要让闽省出兵,非得在钱粮方面上有筹划不可!”
钱粮峨粮俄粮,何桂清一直想的就是这两个字,现在怎么筹措镇压红贼的经费,已经成了何桂清的头号难题。
他之所器重王有龄,就是因为王有龄有一个,叫着“催科圣手。”自然是指王有龄在搜刮上很有一套,但是这位王雪轩现在也到了十分窘迫的地步了,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仓无米,库无银,度ri如年,度夜比年更久”,原来从形势上说,浙江到现在只有是沦陷了温处台金四府而已,这四府除了温州府一向被唤作小杭州之外,并不是什么肥得流油的地方,即使是温州府,与杭嘉湖与绍兴、宁波一比,也不过是普通一府而已。
但问题在于,不但少了这四府的财源,而且增加了一大笔军费开支,又要应付福建方面的协饷,现在各地又在办团练,绍宁有王履谦,宁波有段光清,湖州有赵景贤,他们自身办团需要一大笔开支,根本无力支援何桂清。
而浙江的协饷又重,光是江南大营每个月就需要协饷六万两,江西协饷两万两,加上三防军费十几万两,以及前次击退入浙太平军所开销的经费,浙江财政已经处于破产的边缘了。
因此一提到钱粮,大家都束手无策,倒是按察使晏端书提了一句:“眼下要弄到钱粮,还是有办法的,只是看抚台大人愿意不愿意担责任了!”
他这么一说,何桂清是绝顶聪明之人,自然想到了原因:“你是说停了金陵、江西与安徽三省协饷,这办法是不错,可是一个月也就是挤出二三十万两银子而已!”
“不是”,晏端书的胆子比何桂清想象还要大得多:“如果浙省已经是危难之局,停止协饷尚不能挽回大局,如今之计,非借漕米数万石不可”,“漕石?”何桂清一个激灵:“这……这不好办吧!”
漕石就是皇粮,每年江南都要输送数百万石漕石到北京去,北京缺粮,每年都眼巴巴望着漕米北来,第一次鸦片战争,清朝之所以屈服,也是与英军占领了镇江,随时可以切断漕运有关系。
太平天国战争暴发以后,虽然太平军攻占了金陵,但是漕运依旧正常如故,每年都有百万石漕米北运,甚至可以说,北京城内达官贵人与平民百姓的嘴巴都要靠着这漕米吃饭,只是从传统的河运开始慢慢向海运转换。
前不久京中有一位何桂清关系甚好的大员还给何桂清来了一封信,告诉他,万事都可以应急,唯独浙中漕米不可停,今年华北大饥,北京城内还眼巴巴地指望着浙江的漕米北来,只要把漕米办好了,天下间八个总督,都有何桂清的份。
可是红贼还没到杭州城,何桂清自己倒是先挪借这漕米应急,而且何桂清更清楚,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虽然晏端书说是借几万石漕米应急,可是只要红贼不被扑灭一ri,那么几万石会变成十几万石,最终会变成几十万石。
那么他何桂清本人的政治前途也告以终结,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却是同意了晏端书的判断:“好,军务紧急,就先挪借几万石漕米先应急吧”,他有气无力朝着王有龄扬了扬手:“雪轩,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你身上,务必要让闽省出兵,即使出几千人也好”,石景芬眼前的兰溪县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龙兰河畔,到处是火光冲天,到处是狂笑的张玉良部兵勇,尸体成堆,到处都是哭声,一个个村落已经在火光中化为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