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说狼来,今天狼可终于来了!”
太平知县李宗谟感觉自己命很苦,他是湖南长沙怀化人,选官好不容易能分个知县缺,千求万求才分到浙江这样的好地方来。
到了浙江又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分到台州府太平县来,都说太平县虽然比不得浙北,但也是浙江一等一的好地方,即使不使命捞钱,一年也能有几千两白银落袋为安,何况这县名多吉祥,太平太平,太太平平。
只是李宗谟只觉得这太平县一点也不太平,他是咸丰两年上任的,咸丰三年就有李大六、李小六之变,他亲冒矢石和张守备一起平定这次叛乱,咸丰四年金清闸因为泄水起纠纷聚集了数千人,他赶过去的时候被那人山人海差点活活吓死。
但是同行的杂役告诉他,金清闸哪一年不为泄水起了纠纷啊,咸丰元年那次甚至还演变有数万人参加的炮战,这太平县真不太平啊!
可是这些变乱,怎么比得上今年的乐清红巾贼之乱。
红巾贼之乱是去年腊月里发端,起初李宗谟也不在意,可是台州府派往乐清的兵勇一队接着一队接着,却鲜有回来的,前不久总兵牛德顺还放言三日平定全温,可是却是把自己都赔进去了,一千多兵勇只跑回来三四百人。
太平军务一天比一天紧急,虽然李宗谟在其间上下其手捞了不少,但是面对随着可能北上的红巾贼,他真是坐立不安,夜里也睡不着。
这个月二十一日县人有板有眼地传言红巾悍贼柳绝户统率数千大军来攻太平县。他十万火急地向台州府和黄岩镇请援。又请了湖南同乡在杭州奔走,只是事后才知道虚惊一场。
确定是虚惊一场的黄岩镇终于有了行动,立即派了六百援兵前来增援太平县,不过赶得好不如赶得巧,他们昨天才到了太平县,今天红贼的大队就真从西面杀了过来。
李宗谟觉得自己这个知县做得实在太不太平了些,他好不容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朝着一旁的张守备问道:“张守备。镇台、府台可会派来援兵?”
黄岩镇驻于黄岩,台州府驻于临海,从地形来说,可以在短时间派来援兵,只是张守备从咸丰二年就和他一起搭伙了,因此讲起话来也没有顾忌:“知县,就不必指望黄岩与府城来派来的援军了,前几天他们还刻意提及温州镇失陷的教训。”
温州镇失陷有什么值得吸收的教训,黄岩镇与府城的高官们研究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万万不可出城浪战。池建功永嘉之北、卓大林磐石之败就是不明敌情出城与红巾军野战,导致全军皆没。
而最关健的茶山之战,温州镇就不应当派大兵出城救援瑞安城,结果才出南白象才被红巾贼击破。而应当各自为战,严守死守,让红巾贼无隙可击。
因此张守备继续说道:“指望援兵,那是没戏了!知县,你得多备点犒赏,咱们城里怎么也有两千五百兵勇。搏命一战还是有希望击退柳绝户的!”
从品级来说,守备是五品官,比知县高得多,但是在实际操作中,知县别说指挥个守备,就是指挥个都司都没问题,因此李宗谟当即承诺:“只要守住了县城。本官毫不吝惜!”
正说着,张守备朝着城外叫了一声:“红贼大队来了?”
李宗谟朝着城外看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红旗招展,只是城下的红巾贼却是沉默地将整座县城围了起来。
城下的红巾贼与李宗谟剿定的李大六、李小六部并不一样,军纪肃然,虽然大队潜伏在地形之后,但是李宗谟却想到了去年夏天在金清闸遭到几千农民围攻的场面。
那是一种令人直冒寒气的感觉,看着眼前这支红巾贼,他就想到河岸在被数千要求挖开金清闸农民前堵后截的场面,那时候他都怀疑下一刻自己不是被愤怒的农民用锄头打死,就是被挤进到滚滚的浊浪里去。
可是仔细往城外看了看,这个李宗谟只能看到百来名红巾贼在架起了鸟枪、大炮,准备对县城展开攻击。
他长长地舒着气,背上的冷汗却消之不去,好一会才说道:“接下去,本官与张守备一同守在城上,红贼不退绝不下城墙!”
……
“怎么回事?”柳畅的神情十分严肃:“不是说太平城内只有百余太平营兵以及几百民团?怎么冒出这么多清妖?”
霍虬告诉柳畅:“昨天从黄岩刚刚派来了六百援兵,刚刚进得城,此外还有牛德顺的三四百残兵,还有,清妖把城外的太平营调了进去。”
太平营是直辖于黄岩镇的营头,额兵约七百人,但是驻防在县城者不足二百名,其余兵力都分驻在县内的各个汛地,只是上次李宗模听说柳畅大军来袭,提前把城外大部分汛地的兵勇都撤回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