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清剿什么豪强,为什么不先打败袁绍?”天子冷冷的说道:“还想再联合一次?”
马强汗如雨下:“陛下有所不知,大量流民涌入冀州,如今冀州形势一片大好,可是粮食也非常紧张,根本无法供应大军征战。天公将军攻打那些豪强,一方面是想再筹集一些粮食,另一方面是想等到了八月,秋粮收上来再征战。秋粮一入仓,大军有了粮食,天公将军自然会全力以赴,将袁家赶尽杀绝。”
天子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他也知道冀州的粮食会紧张,因为洛阳的粮食也非常紧张。他算了算时间,现在已经是七月了,秋收即将开始,再等一个月就等一个月吧,他筹划这件事已经有几年了,也不差这一个月。
“你告诉天公将军。不要再三思二意,否则朕只要一道诏书,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马强连称不敢。他当然也清楚天子安排在冀州周围的力量,天子的确只需要一道诏书。就可调并州、青州、幽州三路大军入冀州,黄巾军经过这么久的战斗,虽然在迅速成长,但是要同时面对这三路大军的攻击还是不够的。
“天公将军让臣转告陛下,秋粮收完之后,他一定会全力以赴攻击袁绍,不给袁绍一线生机。而且他已经下领其他各州,依照冀州的方法招揽流民,铲除豪强,致天下太平。”
天子无声的一笑:“早些这么做,又何必拖这么久。”
马强汗如雨下,不敢分辩。
……
张角站在邺城的城墙上,看着城外正在操练的一个个步卒方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王国站在他的身边。神情也非常轻松,甚至有一丝骄傲,张角能走到今天。他是当之无愧的功臣,不仅是他帮张角迅速的提高了黄巾军的战斗力,更重要的是他那破釜沉舟的一计起到了意外的效果。
就连他自己,一开始也没想到那些如草芥一般的流民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为了几亩土地,他们就愿意跟着张角浴血奋战,不死不休,用无数的鲜血汇成的潮水把士人领袖袁绍冲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原来世家也不是不可以战胜啊,所谓民心。不仅仅是指那些人的心,流民的心也是民心。王国眼前似乎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以前读书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豁然开朗。儒家经典里经常讲民心,可是那些民心并不是指普通的农夫,圣人说过,种地的都是小人。根本不值一提。那些熟读儒家经典的人一开口就是民心,但他们说的民实际是那些地方上的大小豪强。从汉初的与民休息,到汉昭帝时代盐铁会议贤良文学提倡不与民争利,要求取消盐铁专卖,他们说的民都是地方豪强,谋的都是地方豪强的利益,何尝与普通农夫有关。
可是今天王国发现,原来这些农夫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在,这些人虽然和蝼蚁一样微不足道,在被欺压时也没什么反抗能力,可是当他们被逼到绝路上时,他们也能摧枯拉朽的击倒眼前一切的障碍。
“你在想什么?”张角忽然问道。
“弟子在想陈胜。”王国微笑着说道:“弟子以前读书,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强大如秦,居然会被陈胜一个黔首登高一呼就土崩瓦解,现在弟子明白了,原来覆灭强秦的,不是刘邦项羽,而是那些为生存而战斗的黔首。”
张角也笑了,他转过头,看向洛阳方向:“元邦,你觉得我能做陈胜嘛?”
王国轻轻的拍着城墙:“师尊,陈胜如何能跟师尊比?他只有九百戍卒,虽然登高一呼,率先举义,却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所以后来被刘邦项羽所趁,做了他们的马前卒。如今大贤良师布道十余年,信众遍于天下,一日举事,则天下震动。如今更是雄据冀州,精兵强将近三十万,户口逾百万,只待秋粮入仓,就可以生擒袁绍,威震天下,又岂是陈胜能相提并论?”
张角轻轻的摇摇头:“元邦,你想得太简单的,冀州易得,却也易失啊。”
王国笑着点点头:“师尊,你的担心,弟子知道,所以眼下还急不得,可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民心,找到了真正的致太平之道,只要假以时日,把今日冀州所行之道推广开去,天下还不是师尊的囊中之物?”
张角哈哈大笑,伸手拍拍王国的肩膀:“元邦,你说得太对了。治大国如烹小鲜,急是急不来的啊。人皆知争强好胜,却不知弱胜强,曲胜直,无为而无不为,不争而天下莫与之争的道理,就算是我,也是到现在才真正领悟老君的妙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