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心见这两人简直无时无处不在秀恩爱,觉得自己刚才的诸般担心简直就是无谓之极。
两人便携手走进了堂屋,沈沅钰亲手帮庾璟年宽了外头的大氅,凌雪和寒梅带着一群小丫鬟鱼贯走进来,端着铜盆、拿着香胰子等物,沈沅钰去接凌雪手里的热毛巾的时候,凌雪竟无意识地回避了一下,沈沅钰只当不知道,凌雪到底还是把毛巾给了她。
沈沅钰这才亲手服侍庾璟年净手洗脸,换上一件家常穿的宝蓝色的袍子。那边管嬷嬷已经带着丫鬟们把饭菜摆好在西次间。
两人吃了饭,庾璟年便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这是这几天,小夫妻两人刚刚养成的好习惯。所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只可惜大冬天的院子里没什么景致,否则想必还能更多些意趣。
两人在前面走着,沈沅钰叫丫鬟们远远的跟着,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庾璟年就问:“今天王妃那里可是有什么事儿,回来的这样晚?”
沈沅钰就把阮氏被诊出有孕的事儿告诉了庾璟年。庾璟年神色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没想到老三这个样子,竟也快要做父亲了!”有些遗憾地道:“我本来想着,琅琊王府这一代的嫡长孙,应该是咱们俩生出来的呢!”
沈沅钰口是心非地嗔道:“谁要给你生孩子呢!”
庾璟年就道:“你不给我生,难道要别人给我生吗?”
沈沅钰啐道:“我不给你生,更不许别人给你生!”
庾璟年哈哈大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
两人说笑几句,庾璟年道:“三弟妹有喜,这是府里的喜事,你准备些东西,明日送到她的院子里去。”
沈沅钰道:“不用你操心,我早就准备好了,礼单用不用你看看?”
“这些事,我又不懂,你自己做主就是了!”想了想,又似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院子里的账册,还没交到你手上吧?你难道是打算从自己的嫁妆里出这份贺礼?”
沈沅钰一摊手道:“有什么办法?夫君不信任我,不肯把账册交给我管,我只好从嫁妆里出了!”她从来都是一个大方的人,自己的嫁妆加上每年食邑的产出,够她潇潇洒洒花上十辈子了,所以庾璟年的私房钱有多少,在谁的手里拿着,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她觉着庾璟年的私房钱,大概是不可能比自己的钱多的。
庾璟年道:“我不过是让程先生把账册好好整理一番,再全权交给你打理,你就这么多话等着我!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
“程先生?”这位先生的大名沈沅钰早就听说过了。
庾璟年就给她解释:“程先生是我手下最重要的谋士,在徐州和当阳两战中给我出了不少的好主意。我正打算任命他做我大将军府的参军呢,他也早就不爱管这些庶务了,一早就想把这些交给新来的奶奶。我现在叫他来和你交接,他不知有多高兴呢!”
沈沅钰就问道:“真的愿意把你的产业全交给我打理?”这就表示上缴小金库的意思了,沈沅钰也有一些飘飘然。要知道那个时代,虽然也有男人把产业全都交给妻子打理的,但大多数男子,还是把私产握在手里,找信得过的大管事来管理的。
庾璟年反而一脸莫名其妙地道:“不给你管给谁管?我又懒得管这些事儿。”
沈沅钰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这还差不多!”
庾璟年就不由莞尔,点着她的额头道:“小财迷!”将军大人好像是有点儿误会了,沈沅钰却并不在意,笑道:“现在知道怕是晚喽。”
庾璟年本来对礼单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不过听说那是沈沅钰自己拿嫁妆出来的,就又忽然感兴趣起来。两人遛弯回来,回到上房,庾璟年就叫沈沅钰把礼单拿出来给他看。见那上面列了不少的名贵药材,庾璟年就笑着合上礼单道:“没看出来,我媳妇还挺大方的。”
沈沅钰在袁王妃那里说什么自己不会管家,当然是谦虚的说法。实际上在长乐堂的时候,因周氏病重,长乐堂的事务基本都是沈沅钰在管。这些迎来送往之事她经历过不少,也算得驾轻就熟了。
庾璟年就道:“你还以为我是夸你呢,我是担心我媳妇这么败家,早晚有一天我要跟你睡大街!”
沈沅钰二话不说,扑上去就咬了他一口。
庾璟年无奈地揉着胳膊上被她咬出来的两个牙坑,“这怎么又变成狗了?”一翻身就把她给压倒在床上,“咬我那么多次,我可得报复回来!”张开血盆大口,就去咬她的嘴唇。
沈沅钰再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当天晚上被他折腾的要死要活的,庾璟年差一点儿就没忍住擦枪走火,沈沅钰最后无奈,只得用手又帮他宣泄了一回,这才被容许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沅钰的胳膊就酸的抬不起来了。为了日后的“性福”着想,庾璟年只好放下身段,屁颠颠地给她揉着胳膊,丫鬟们端着铜盆热水进来的时候,全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对奇怪的夫妻。
沈沅钰梳洗的时候,蕊心就进来回禀道:“昨天用完了晚膳,老太太去了映雪阁。”映雪阁就是庾峻和阮氏住的院子。“老太太听说三奶奶有喜了,非常高兴,赏了三奶奶许多东西!”
这一点倒也在沈沅钰的预料之中。蕊心抿了抿嘴,又道:“今天一大早,三奶奶就派了个婆子去大奶奶那里要东西,据说开出了长长的一张单子,大奶奶的脸色十分不好。”
沈沅钰就不由扶额,给点阳光就灿烂,这还真是阮氏的作风。想来阮氏是觉得自己怀了身孕,地位不同往昔,就想着提高待遇了。她是不敢与王妃如何的,便派了人去大奶奶那里!
只是这样得罪何氏,真的没有问题吗?
对于何氏和阮氏的这些糟心事,沈沅钰也懒得管,只问道:“我叫你打听大奶奶和王妃送到映雪阁的礼单,你打听到没有?”
蕊心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两家的礼单都在这里了。王妃的东西昨天晚上就送到映雪阁去了,大奶奶是今天早上送过去的。”老太太都有所表示了,袁王妃和何氏自然要跟进的。
沈沅钰笑道:“那么说咱们倒是最晚的了。不过不要紧,谁叫咱们是最小的小辈呢。”细细看了看王妃和何氏的礼单,又把自己的礼单拿出来,因之前的礼单是按照在沈家时的规格拟定的,就删减了好多东西,这才叫蕊心道:“你去开了库房,把这些东西收拾出来,等会儿咱们去映雪阁瞧三弟妹去!”
倒不是沈沅钰心疼那点儿东西,她若是不比着王妃和何氏的礼单给阮氏送礼,自己固然会大出风头,也难免会把这两个给得罪了。她一个做媳妇的,总不好越过婆婆去。
用过了早膳,沈沅钰带着蕊心、彩凤和寒梅,后头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抬着她给阮氏准备的礼品,去了映雪阁。
阮氏只派了一个嬷嬷出来迎接,彩凤脸色就是一沉,沈沅钰身份贵重,又是长嫂,阮氏竟然只派了个丫头出来,实在太过无礼。
那丫鬟也是战战兢兢地说道:“二奶奶,我们家奶奶身子不舒坦,正在卧床休息,不能出来亲迎,还望奶奶恕罪。”
彩凤是个泼辣的,分外见不得沈沅钰受委屈,就冷哼了一声道:“你是哪个牌位上的人?也配和咱们奶奶说话?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咱们带了大把珍贵的药材来看你们奶奶,可她却……”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沈沅钰早就知道阮氏是个什么性子了,就伸手制止了彩凤往下说下去,只温和地对那个丫头道:“前面带路吧。”那丫头偷偷觑了沈沅钰一眼,心想满府里都传二奶奶身份虽然尊贵,但是待下人格外宽厚,果然此言不虚。这才道:“二奶奶请随奴婢来!”
映雪阁是个三进的小院子,比起蘅芜苑还要小点儿,与大奶奶的别亦阁更是不能相比。绕过一道粉白的影壁,又穿过一道穿堂,迎面五间上房出现在眼前,白墙红瓦看着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只是院子里的摆设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看这女主人就不是个懂得持家的人。
丫头将沈沅钰引入阮氏歇着的屋里,就见阮氏正穿着白色的中衣躺在拔步床上,看见沈沅钰进来了,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嘴上说道:“二嫂来了!我本该是到门口迎接的,奈何我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老太太和王妃都叫我好生卧床养着,我又确实觉得身子虚弱,不怎么爽快。有失远迎,还望二嫂不要与我计较!”
彩凤就哼了一声,什么身子虚弱不爽快,看阮氏满脸红光的,哪里就虚弱不爽快了?沈沅钰狠狠瞪了她一眼,彩凤这才闭嘴不敢说话了。
这边阮氏就假意挣扎着要起身,沈沅钰就上前去把她按回到床上去,“咱们妯娌之间,还讲这些虚礼作什么?”阮氏也就顺势躺了回去。
沈沅钰就叫彩凤把礼单拿了过来,道:“弟妹有喜,是咱们王府的大喜事,二爷也替三弟和弟妹高兴呢,就命我送来些药材和尺头,以为恭贺,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弟妹不要嫌弃才好!”
阮氏一听说她来送礼眉宇间立刻就露出欢喜的神色来。“二嫂家身丰厚,送的东西必然是极好的,我又怎么会嫌弃呢?”就从彩凤手里拿了礼单来看,待看到那上头都是极名贵的药材和尺头,就眉开眼笑起来。
一边急急吩咐丫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二奶奶上茶上点心!”刚才也不见她说这些。
沈沅钰也不计较。就有丫鬟搬来一把太师椅请沈沅钰在阮氏榻前坐了。沈沅钰见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用手捂着小腹,就道:“我听说女人的第一胎都十分辛苦,三弟妹可有哪里不舒爽吗?”
阮氏又哪里有什么不舒爽的地方。只是如今怀着孩子,从老太太到王妃,无不表现出十分的关注,让她不由自主地也抖了起来。就对沈沅钰道:“二嫂你也看到了,我这映雪阁和你那蘅芜苑根本就不能比,和大嫂的别亦阁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爷和大爷二爷一样,都是王爷的儿子,可是偏偏给我住的院子就最小,丫鬟仆妇也最少,就连平日里吃穿用度也是最差的。”
一说话就把庾璟年和沈沅钰也给饶进去了,沈沅钰就有些不快。这人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了些。就反驳道:“三弟妹说你的院子小些的确是有的,但是这吃穿用度,都是公中分派下来的,虽然三弟是庶子,但是份例都是一样的。何来短了你们之说呢?”
阮氏撇撇嘴道:“二嫂也是大家子出身,这下人拜高踩低的伎俩你又怎么会不明白,说是一样的东西,可是给你们两房的就是新鲜的好的,分给三房的就是一些残羹冷炙。”反应过来又找补道:“我不是说你们,二嫂和二哥新婚燕尔,这事儿和你们没有关系。二嫂不要生气。”
沈沅钰微微一笑,“我没有生气。”阮氏这话说得应该也有几分是真的,就她这张嘴,张口就把人给得罪了,夫君又不给力,又没有强力的靠山,下人们不克扣他们克扣谁呢?
阮氏就拍了拍睡的那张床榻,“就比方说这张床吧,我和三爷在这张床上睡了三年了,这是用白栓木做的,而大嫂那张床却是酸枝木的。都是王爷的儿媳,凭什么我就要比大嫂差一筹呢?这床又小又硬,从前咱们还能对付,可是如今我是双身子的人,这样的床榻怎么能睡得舒服呢?”
沈沅钰就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她不会是让何氏给她换一张床吧?何氏那张床可是她的嫁妆,是何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而沈沅钰从娘家带来的那张豪华的大床更是紫檀木的,十分的名贵。阮氏自己娘家穷得叮当响,能怨怪谁来?
沈沅钰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让大嫂给你打一张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