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您怎么能同情害我的邪灵呢!” 隔着头顶厚厚的水面,我都能听出邪灵声音里的怒气。 我缓缓游了上去,眼泪不断夺眶而出,娘亲说她心疼,说一看到我就不像是做恶事的姑娘。 这难道就是母女连心吗? 即使我与邪灵互换了身份,但是娘亲依旧会感到心疼。 “娘亲。” 我缓缓将手伸过头顶,细细地隔着水面描摹着娘亲的样子,“娘亲。”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但手却又不敢越出水面一分,“娘亲。” 我嘴里不断喃喃着娘亲,背对着我的邪灵终于怒了,猛地回过头,“大胆邪灵,你竟又想施邪媚之术引诱我娘亲!” “小凡,她没有恶意的,你不要这么严厉。” 娘亲从邪灵身后走了出来,然后缓缓俯下身,眼眶微红,右手颤抖着探向我,“姑娘,你近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娘亲!” 我刚要动身往河岸边靠,谁知邪灵却眼明手快的将娘亲从河岸边拉到了身后,扭头眼神里充满了警告意味‘你再敢向前一步’! 我吓得呼吸一窒,蓦地顿住脚步。 河岸上传来邪灵轻轻的劝解声: “娘亲,您清醒些,您是被这个邪灵诱惑了。这个邪灵最是精通诱惑人的邪媚之术,她刚刚就是对您下了了蛊惑,想让您救她出彼岩河呢。” “您忘记就是因为她的蛊惑,我刺伤了莜白好多次。不然您想一下,为什么您一见她,突然就莫名其妙想救她啊?她明明就是害我的邪灵啊?娘亲你仔细想一下,这一切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可她……” 娘亲伸手指了指河面下的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您再想想,不然您怎么一见她就会心疼,就想要放了她?这都是她施的邪媚术法在作祟。”邪灵一边将娘亲伸向我的胳膊拉了回去,一边轻轻靠向娘亲耳边低低道。 可她的声音依旧能清晰传递进我的耳朵里。 我很想与娘亲相认,但是看到娘亲脸上的难过,我想要相认的心渐渐淡去,娘亲要是知道她真正的女儿被丢进了这彼岸河,那该多难过? “好了,娘亲,邪灵看也看过了,您也该回东灵山享清福了。这里有我跟莜白呢,您就不要担心了。” “好了,好了,您不要再回头了,您一直同情这个邪灵,会让我以为她才是您的亲女儿呢。” “唉呀,小凡!娘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你才是娘的亲女儿,娘只是觉得这姑娘不像是邪灵。” 娘亲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河中的我,我同样瞪大眼睛注视着娘亲。 “娘亲,邪灵脸上会写着我是邪灵两个大字吗?往往这种模样看上去最和善的,实质上却都是些最会蛊惑人心的恶灵。您此时是受了她的蛊惑,等您离开这个地方,就会想明白的。” “蛊惑?……或许吧。” 娘亲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与邪灵挽着胳膊越走越远。 我轻叹了口气,收回脸上落寞的表情。 刚准备游回河底,突然感觉到河岸上传来一道目光,我本能抬起头,孟婆此时正抱臂站在河岸边。 “孟婆。” 我轻轻喊了一声。 “你也想对我施媚术?我劝你还是省省吧。邪灵,我警告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河里,兴许还能活得久些,若是再像这几天这般,随意对人下媚术,想要逃出这彼岸河,我便不会再像现在这么袖手旁观了!不管鬼君跟鬼后到底是为了什么留你一条命,我都会先解决了你,才去向鬼君鬼后请罪!” “孟婆我不……” “哼!” 没等我解释,孟婆已经飞身落回了孟婆桥上,然后专注的给每个过路的新魂派送孟婆汤。 我垂头丧气地游回河底,有气无力地抱着膝盖,然后将脑袋埋进膝盖,闭上眼睛,意识渐渐离我越来越远,烦恼也烟消云散,我整个人仿似置身与空中般,整个人轻飘飘的,越飞越高,越飞越高,而在我的头顶就是那最炽热的太阳,周围被数道七彩的光线弥漫。 就在我刚想要展开双手,拥抱那温热的太阳时,一股寒意从头浇下,我蓦地睁开眼,抬起头,只见走了的邪灵竟又返了回来,我怔了下,待在河底,并没有上去。 “你上来。” “……” 上去? 邪灵想做什么? “上来啊!” 邪灵朝我勾勾手指,我不解地抬着头看着她,而她依旧在对我勾手指,“你上来,我有事通知你。” 我终于展开胳膊缓缓游了上去,然后停在水面下,抬头与邪灵对视。 邪灵右手掩唇轻咳一声,然后向我微挑了下眉,“魔界的魔君东方昊天将与三日后与一位叫魅的女子成婚,听说以前你跟他们俩的关系不错,所以这对你来说算不算好消息?” 说完邪灵轻笑一声,“其实做些小善事还是挺开心的。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越来越能与你以假乱真了?感觉到我对你的善意了没?我发现现在我是越来越不像一个邪灵了?你稍稍一哀求我,我竟也心软的让你见你的娘亲,可偏偏你还不知足,但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相反我去参加魔君的婚礼后,还会给你带喜糖回来。” “……” 我静静听她说完,然后一言不发游回河底。 头顶传来邪灵的一声轻斥,随之是她走远的脚步声。 我默默地缩在河底,听到东方昊天将要与魅成婚,我心里是很开心的,他们两个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现在所有人都有一个圆满结局了,也只有我要永久的待在这阴冷的彼岸河底了,而邪灵则代替我的身份活跃在我所在乎的人周围。 此刻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说不清的落寞感将我整个人紧紧包裹着。 时间一点一滴从身边流走,我每日窝在这里河底,看着河岸上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走过。 啪嗒! 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 我仰起头朝上看去,几颗艳色糖纸包裹着的糖果从上面落了下来,一伸手,将糖果捏在手里,紧紧地,似要将糖果捏碎一般。 我知道今天是东方昊天与魅大喜的日子,没能到现场祝福他们二人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遗憾,但依我现在的状态,手边河面都伸不出,也就只能在心底祝福他们二人新婚幸福了。 “我答应过你的,会给你带魔君与那个女人成婚的喜糖,你可以尝尝挺甜的。” “……” 我低着头,双手紧紧捏着手中的糖果,全身的肌rou绷得紧紧的。 “嫌少吗?其实我带了许多,平时我也不爱吃什么甜的,那都给你吧。” 哗啦啦。 头顶一阵东西落水声,我依旧紧紧捏着手,任那些鲜艳的糖果落在我的面前,从头到尾,我的手只是捏着那最先落入水中的糖果。 “怎的?我给你带喜糖,你怎么还闷闷不乐啊?” 河岸上传来邪灵讥讽声,“你还只是待在这河底几天便受不了了?你可知我被关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有多久吗?两万年!整整两万年啊!原本你我本就是一体,可那个萧莜白偏偏说我是邪灵,是恶的,会危害到你,然后便将我封印起来,一封便是两万年!所以,我也要让你待在这河底两万年,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河岸边的邪灵,“邪灵,不论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其他人。” “哈哈!” 我声音刚落,邪灵便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流下眼泪来,“窝囊废永远都是窝囊废!我抢了你的一切,你应该狠狠地骂我才是,可你看看你,一点骨气都没有!你该大声的骂我才是!窝囊废!” 我惊奇地看着她,她这是怎么了?还能自己骂着骂着把自己骂哭了? “你哭什么?” “谁说我哭了!” 邪灵吸了吸鼻子,后退一步,身子有些摇摇晃晃,“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遇事只会哭吗?我才没你这么窝囊!你做什么都总为别人考虑,却从没有为自己着想过,窝囊废,可结果呢?他们全都分辨不出哪个是你,哪个是我!即使就是你自己的娘亲,经过我三言两语,也认定了我才是她真正的女儿。窝囊废,你说你活得该是有多失败啊。” “邪灵,如果你只有在贬低我时才能找到存在感的话,你可以继续贬低我。但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对待其他人。” “你总把自己表现的跟个圣母似的!是不是我应该再在你身上加上几道金光!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其实你就是一个窝囊废!你想死也别连累我啊!” 我静静地抬头看着河岸上的邪灵,我不知她怎的突然就跟我说这么多。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对我的怨气还真不小。 “啊呀!邪灵你想做什么!” 突然邪灵大叫一声,我吓了一跳,便见原本站在河岸上的邪灵朝着彼岸河跳了下来,我大睁着眼睛看着她,发生什么了? 本以为会响起一声巨大的落水声,谁知却在邪灵要掉进彼岸河时,一道黑影猛地从河面上闪过,将邪灵一把拥进怀中带回了河岸。 我捏紧糖果,看着河岸上紧紧搂着邪灵的萧莜白,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各色滋味都有。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掉下去!” 河岸上,萧莜白一脸紧张地上上下下检查着邪灵,看她是否受伤,而邪灵则是一副惊慌的指着待在河底的我,“她、她刚才不知做了什么,然后我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拽着我胳膊朝河里拉!” “我拉你?我的手连这河面都伸不出去,我会拉你?” 看到萧莜白瞪向我的愤怒眼神,我已明白邪灵闹这一出是想要干什么了,我紧紧地捏着糖果,轻轻白了一眼躺在萧莜白怀中的邪灵,然后将目光对上萧莜白,“如果你有脑子的话,应该知道她在撒谎!” “大胆邪灵!本君看你是活够了!” 萧莜白抬袖一挥,我只觉全身一寒,手脚不受控制,慢慢朝上飘去。 “莜白,别杀她!” “你就是太心善!像这种邪灵,本不该留于世上的!” 萧莜白右手在空中做了个掐脖子的姿势,而还待在彼岸河中全身无法动弹的我瞬间呼吸一窒,明明脖子处什么也没有,但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人恶狠狠掐住,“唔!” 我挣扎着想要扯开脖子上透明的手。 “莜白,不要杀她!” “她若是不伤害你,本君或许还会留她一命,可现在她竟……” 萧莜白,我看你真的是瞎了! 邪灵这种拙劣到家的演技你都信,你还真是瞎到彻底。 拽不开脖子上无形的力量,我最终垂下胳膊,啪嗒,一直被我紧捏在手中的彩色糖果从我手中落了下去,缓缓沉入河底。 我手试着抓了下,最终一颗也没有抓住。 这些糖果可是以前我在人界是最爱吃的糖果啊! “莜白,杀她会脏了你的手的,而且也太便宜她了不是?你就让她在这彼岸河里自生自灭吧。刚才也是我不小心,下次我不会再这么大意了。” 我扭头看着站在萧莜白身旁,双手紧紧拉着萧莜白胳膊的邪灵,不是你让萧莜白这么对我的吗? 怎么现在又装起好人救我了? “你看她倒是不太承你的情,本君觉得还是杀了她的好!这样本君也不用总为你担惊受怕了。” 乍听到萧莜白要杀我,我猛地转过头,瞪圆眼睛看着他,他同样冷冷瞪着我,比在空中的右手缓缓握紧,我的脖子上的力量越来越强,就似快要被捏断了。 “唔唔!” 窒息感让我的双脚不断在水中挣扎,耳边全是被我双脚蹬出来的哗啦啦水声。 萧莜白他是真的要杀了我! 我拼命的瞪圆眼睛看着他,用尽全部的力量看着他。 突然脖子上的力量一轻,我整个人朝下坠去,双脚刚接触到河底,诧异的抬头朝上望去,眼睛蓦地一痛,像是被人将眼珠狠狠挖出一般,我‘啊’地一声,双手抱住眼睛,“我的眼睛!” “你、你挖了她的眼睛!” 头顶传来邪灵的惊叫声,紧跟着萧莜白那清冷中夹杂着淡淡不屑的声音让我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看向本君的目光太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