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时分,整个坟地放眼望去都是璀璨的鬼火,寒气逼人。 我双手被缚身后,身子被吊在一株不算高的松柏枝上,从上向下望去,好不热闹。今夜就是项龙骐同梅含成亲的大好日子! 不知项龙骐从哪弄来了那些好酒好菜,宴请周围这些怨气丛生的冤魂们。许是冷清惯了,这些鬼一见到着大红喜袍的项龙骐同梅含从地底走上来的那刻,眼睛刷地直冒亮光。 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眼睛是只冒金星,再这么下去,不等项龙骐放我的血,我怕也是要饿死了!头上的伤已经轻了不少,但坟地的阴气过寒,一直迎着风晾在树上,禁不住轻轻咳了两声,便感觉有道目光停在我身上,一抬头便看见梅含有些担心地看向我。 我冲她露出安慰的一笑。 项龙骐有所感的抬头,一看到我,立刻瞪了我一眼,动作轻柔的扭回了她的脸,有些不满地嘀咕着:“我们大喜的日子,你总盯着她看什么!” “你、你把她放下来吧!我会乖乖听话的!” 梅含握着衣角的手轻轻捏了捏,微微低头看着脚尖道。 项龙骐没有应声,只笑了笑。 并没那么好心放我下来,而是牵着梅含的手走向一个面色苍老,神志不清,只知抢酒喝的老鬼面前,此时那个老鬼正因抢不到酒喝,而像个小孩讨不到糖般坐在地上哭闹不已。 “给我酒喝!” “给我酒啊!” “我要酒!呜呜!” 项龙骐紧了紧握着梅含的手,俯身靠近老鬼,低声道:“寒老,是谁说我娶不到她的!您瞧,我现在牵的是谁?” 项龙骐话音刚落,原本哭闹着的老鬼,立刻收声,眼泪汪汪的顺着项龙骐的视线,看向梅含,蓦地一僵,突然更大声地哭了起来:“梅儿!梅儿!是你吗?你没死!不!不可能!我亲手埋的你,怎么可能又活生生的站在这!你不是我的梅儿!你不是!” 老鬼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箭一般的窜回自己的坟地旁,迅速刨了一个坑,将自己白发苍苍的脑袋埋了进去,再动手快速的盖上土!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禁不住冷冷地斥道:“项龙骐,你还真是恶趣味啊!这里数千冤魂皆是你造的恶业,你让他们观摩你的婚礼本就够不要脸的了!现如今竟还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奚落她千年前的爹爹!” “死女人!闭嘴!这里有你什么事!再多一句嘴,我就把你赏给他!” 说着指了指一旁正色迷迷盯着我看的潦倒醉汉模样的冤魂,这只鬼我倒有点印象,就是刚被项龙骐捉来时,叫我小娘儿们的冤魂! “项龙骐既然你得了那么个美人儿,这个小娘儿们就送给我吧!哈,已经好久没有闻过这么新鲜的女人香了!”冤魂见项龙骐指他,口水都要滴到地上去了!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搓着手向我靠近。 突然放大数倍的贼眉鼠眼面容让我作呕,浑身泛冷,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这种货色都有胆染指我了! “你……”我正要喝斥他。 “滚开!”项龙骐一脚将那冤魂踹飞,嘴角冷冷一笑,“凭你也配?” 我微微一愣,竟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话说项龙骐,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也学萧莜白那么小心眼呢!那时我又不是故意骗你的!谁让那时的你太可爱了哈!” 话音刚落,我只觉脖颈蓦地一凉,扭头环顾四周,除了这些冤魂,谁也没有! 是风吧? 但总感觉刚才那股凉意有些熟悉,我不放心的再次左右扫视,难道萧莜白混了进来,化成某个冤魂的样子盯着我? “你头摆得像个播浪鼓似的,看什么啊!” 项龙骐没好气的上前,一把解开束缚着我的绳子,“喂!项……”龙骐,你慢点放啊! 话还没说完,只见项龙骐嗖地松开手,我惯性地扎向地上,砰!一声巨响,摔地我头晕眼花,“项龙骐,你好样的!” 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重重念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项龙骐倒好,笑了笑,牵过梅含的手,一边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一边盯着我,道:“是你先装不认识我的!” “她不是也没认出你吗!你怎么竟欺负我了!” 我抬手一指,梅含对不起了!我憋屈啊! “你能跟她比吗?她可是我的宝贝!” 梅含手蓦地一扯,看着我和项龙骐一唱一喝的样子,面如死灰,良久,她才颤抖着声音道:“你们认识?” “……”我尴尬地低下头,不敢看梅含的眼睛。 今夜她之所以能乖乖同项龙骐成亲,皆因项龙骐用我的性命威胁她,钢铁般坚硬的性子,饶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想对项龙骐妥协,却终究重蹈覆辙,上了我和项龙骐的当! 梅含是谁呢! 她可是寒梅转世,千年前她可是为救渔村百姓性命,用身子挡了项龙骐的怒火,虽然最后牺牲了自己,也没能保全渔村百姓,寒梅一死,伤心入骨的项龙骐没多久就堕入魔道。 先是屠了渔村上千条人命,后又满手鲜血的去大闹地府,寻找寒梅魂魄,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他寻到了寒梅魂魄,便悄悄隐世了呢!直到那日小巷一见,恐萧莜白发现我和他认识,才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的! 所以要想让梅含乖,必从她那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牺牲精神处下手! “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你没得机会反悔了!” 项龙骐一看梅含脸色都变了,猛地抱住梅含紧张道。 梅含又不是傻瓜,锁紧眉头,看了看项龙骐,又转过身看了看我,苦笑道:“你们一直寒梅寒梅的!寒梅到底是谁?” “……” 我和项龙骐相顾静默不语。 梅含则转过身,一步一步缓缓靠近那块刻着项龙骐名字的石碑,石碑上除了写着‘爱夫项龙骐之墓’七个字外,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赫然写着‘妻寒梅泣立’前,慢慢跪了下去,“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这上面的字迹如此熟悉?” 她一遍遍摸过石碑上面的字,一遍遍发问,像是在问我们,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她为什么会觉得那字迹熟啊?” 我悄悄扯了扯项龙骐的衣角问。 项龙骐背着手,挺直背,声音发紧,道:“那块碑是在她以为我被渔民烧死了后,亲手用刀一笔一画刻的!” “梅含!” 突然一道充满担忧的陌生男人声音,划破阴风刺入我的耳朵里。 生人的气息令冤魂们蠢蠢欲动,但一道红影的出现,那些冤魂立刻作鸟兽四散状,不到片刻,这片坟地就只剩下我、项龙骐、梅含,和那两个不速之客。 等我看清那个红衣身影便是花儿时,几乎是本能的便四处张望,花儿都出现了,萧莜白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