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请灵之法,实在是有违天道,破坏了天地间的秩序,所以施展者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们经常看到小说中各种各样对鬼神之说的渲染,往往会出现‘巫婆’两个字。 这类巫婆往往长得又矮又丑,又凶恶又不通人情世故,历来被人们讨厌。其实她们刚入行的时候也并不是这幅模样,但是禁忌之法用的多了,难免会遭到天谴。 虽然我精通《堪舆惊世书》中的各种禁忌之法,但毕竟阴阳两隔,想随便招一个人的魂魄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提前要有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做。 首先我先将白天烧纸剩下的灰混着蜂蜜调匀,而后围着大壮的坟丘撒了一圈,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他的魂魄被风吹散,等交代完后事后三魂七魄还能安然的去投胎。 在墓碑之前,我又放了一把大壮生前常用的椅子,当他的魂魄归来之时,见到熟悉的事物,必定会流连片刻。 端木姐妹似乎在意见上达到了一致,二人不在阻拦我办事,但非要留下来看个究竟。 她们与死者是旁系血亲,留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向她们二人每人讨了一滴精血,便开始了请灵之法。 所谓请灵之法并不需要什么咒语,也不用什么开坛做法,你所见到的那些只不过是一些江湖神棍在装腔作势而已。 死者下葬之日,于子丑交接之时,他的魂魄会回到人世间吸最后一口阳气,顺道给亲人托梦,以便投胎只用,我们只需要守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就好了。 我将一切布置妥当,我便让端木姐躲到了一旁,自己开始动手掘墓。 我是活死人,体内已无生气,但其他二人就不一样了,她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死者的魂魄与孤魂野鬼不同,他们的阴魂都很弱,一旦接触到生气,轻者下辈子投胎天生残疾,重者便会魂飞魄散。 端木艳茹似乎对我说的话不以为然,一副等着看我出丑的样子。 大壮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按照风俗应当厚葬,但充其量也不过六米之深而已,以我的本事,自然花不了太多时间,不过几分钟,便已看到了棺材盖。 我们中国自古一来就讲究入土为安,我虽然是万不得已才将大壮的棺材打开,但毕竟也是多了一次业报。 我刚刚靠近棺材,便感到一股寒意,没想到他才死了三天,戾气就这么盛。我心中一阵突突,只担心我这次弄巧成拙,让世上多了一只孤魂野鬼。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倒斗一行之中,有摸金一说。意思是打开棺材之后,只开一条缝,然后把手伸进去,不管摸到什么东西,随便拿两三样就可以了,这样做不会惊动墓主人,自己也能讨口饭吃。 在拿到两三样陪葬品后,一般的盗墓贼都会心满意足的离开,但也有些胃口大的,会把整个棺椁都打开,将尸体从上到下的搜罗一遍,我自然不是觊觎他的陪葬品,但也不能坏了规矩。 我用铁钎将棺材撬开了一条缝,便将手伸了进去,可是什么都没有摸到。手上竟是滑溜溜的一片,我暗叫一声不好,一把将棺材掀了起来,只见棺椁中空空荡荡,除了一堆粘液之外,什么都没有。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了一堆粘液? 我正想着,一个老头从远处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不知道他已经多大年纪了,眼皮都垂了下来,将一对眼睛都包了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东西。 深更半夜,荒郊野岭,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老头?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这一代所有下葬的人都会变成一滩粘液,小娃娃,时候不早了,别在这里耽搁了,小心惹麻烦。”他走到棺材前,看着棺材中的粘液叹了口气。 直到他走到近前我才认出了此人。他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善人,不管谁家有难他都要帮忙,可自己的生活却过得格外潦倒。我在今天的葬礼上见过他一次,按理来说他与大壮并非亲戚,可葬礼上比谁哭的都凶,我也就是因此才记住了他。 听他言下之意似乎是知道一些什么,我连忙细问缘由。 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我准备的椅子上,老神在在的说道:“小伙子不错,有胆识,够义气,深更半夜的就敢来开馆问尸,我自问自己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没这胆量,但是我要提醒你,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你不能理解的。” 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来头挺大,说不定也是道上的狠角色,在鹞子山的狠角色,恐怕都是那林清寺下来的,四十年前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稍微有点儿名气的人我不会不知道,但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能与他对应的了。 这时候端木姐妹也从远处赶了过来,我怕她们伤心,本来不想让她们知道这些,可这老头却丝毫不以为意。 “大概是四十多年前吧,具体年月我也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老婆刚死不久,他托梦给我,说自己好痛苦,要我来看看他。于是我就趁着天黑挖开了她的坟丘,可谁知道……谁知道竟见到了这样一幕,本来我还以为是我年轻的时候做了太多坏事,所以遭到了报应,以至于亡妻也不能善终。悔恨之下,我大病不起,直到后来遇到了一位堪舆先生,他看过墓地之后,告诉我此乃大凶之地,万万不可葬人。” 端木艳茹说风水先生就会说一些鬼话骗人,你怎么能当真呢。 老头呵呵一笑,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虽然不敢说精通事故,但也没有虚度光阴,我自认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况且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大伯是如何当兵的吗”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你大伯自小不学无术,整天价调皮捣蛋,可是大病过一场之后,便开始改过,不仅盖了房子,还娶了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你既然是她的亲侄女儿,难道不知道他的钱是哪里来的吗?” 端木艳茹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大伯……大伯他向一个高人学了摸金的手艺,是发的死人财。” 老头说不错,他那摸金的手艺就是我教的,我无儿无女,打从一见到这孩子便喜欢上了他,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便索性将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了他,没想到啊,到头来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完,他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便又颤巍巍的走了。 端木幽兰对我说老祖宗年纪大了,说话有些不着调,可他对我们好极了。 她这么说每当我却不这么认为。 那老头的一番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不明所以人的难免会一头雾水,真正懂事的人才知道他是在故意‘透风’。 我先前说过,江湖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俭恭让。江湖更不是搭台唱戏,没有那么多的英雄救美,快意恩仇,不可能那样荡气回肠,郎情妾意。江湖是一个尔虞我诈的名利场,更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杀戮场。古时候,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而在鹞子山,谈笑间取人性命也属家常便饭。 说白了江湖上的人做的都是没本钱的买卖,过的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这样的人自古以来都是被世人所深恶痛绝的,更会受到官府的打压。 因此圈里人便发明了一套唇典暗语和联络时的暗号,不明所以的人怎么听都听不懂,这有真正懂事儿的人才能明白他想说的话。 他虽然表明是在跟端木艳茹闲聊,事实上是在跟我说我懂的事情很多,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自古以来我们就讲究入土为安,即便是那些犯了罪被砍了头的死刑犯,亲人在收拾遗体的时候,亲属也会将头捡回来,而后用针线将头颅和尸身缝在一起。到了今日,又多了一种叫做遗容尸师的职业,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 有句话叫“死也不得安宁。”说的就是大壮这种情况了。 如今他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摊粘液,那灵魂也就无法投胎了,要在地狱之中受足千日之苦,方能投胎,但是投胎之后也不能做人,只能做猪、狗各种畜生。 端木艳茹扁了扁嘴唇,说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不成你也死过?” 我也想死,可惜就是死不了,当然这话我可不敢对她讲。 话虽这样说,但死者毕竟是她的亲大伯,端木艳茹犹豫了片刻,问道:“虽然下辈子我不见得再能和大伯相见了,但是好歹也算是一场缘分,我们能做些什么来帮他呢?” 我说据刚才那老头所说,凡是在最近四十年代,在这一代下葬的人都会变成一滩粘液,我们要想帮大壮投胎,唯一的办法就是知道四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后想办法将这大凶之地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