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听张大叔说过康小八的故事,不知道加藤菜菜子为何突然提起他的名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加藤菜菜子嘴角一撇,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说道: “你千方百计的将我引到这里来,难道不是受到了康小八的唆使吗?现在我已经来了,我父亲到底在哪儿,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这一番话更是让我云里雾里。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小子,怎么会跟一百多年前的人物扯上关系?而且听她话中之意,似是在怀疑我骗她。 自从知道她是加藤左的女儿以后,我一直想找一个机会跟她单独谈谈,只是始终没有这个机会,没想到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交流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氛围。 见我久久没有说话,加藤菜菜子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便有两名日本兵将我控制了起来。 别看这几名日本兵身材瘦弱,力气却大的出奇,我试图挣脱,可是非但没有跑掉,反而将上衣全部撕碎。 看到我胸前的刺青,加藤菜菜子柳眉倒竖,怒道: “你果然是康小八的后人!” 说罢,便将那把短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女人一旦野蛮起来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不讲理的动物,从始至终我一句话都没说,竟然就这样成为了砧板上的鱼rou。 何以她仅凭一个纹身就断定我和一个百年前的绿林大盗有关系? 而且我记得加藤左身上也有一个,难不成加藤左、康小八和我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正想着,洞壁上那朱漆大门忽然敞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凉气扑面而来,直透心底。 加藤菜菜子想都没想,收起短刀,一个打滚就闯了进去。 我也没有多想,跟着闯了进去。 嘎吱! 大门应声而闭。 门中烟雾缭绕,俨然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来到这里之后,加藤菜菜子便不再理我,她从怀中摸出一个香炉放在地上,又晃亮火折子点燃了里边的燃料,不多时便冒出了缕缕青烟。 说也奇怪,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香炉中冒出的青烟竟然将四周的白雾驱散的一干二净。 视野清晰了,我也看清了周遭的环境。我们身处于一个凌空的岩架上边,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身后的大门也早已消失不见,唯一的去路便是眼前的一道铁索桥。 说是铁索桥,其实根本没有桥板,只有两条铁索而已。 加藤菜菜子似乎并不着急,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你小子果然有种,倒是没丢康小八的脸。” 她说的话,十句中倒有八句我听不懂,我也懒得跟他争辩,我此行的目的很简单,一是找到加藤左,二便是弄清我父亲在整件事情中到底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我心中有很多话想问,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加藤菜菜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三年前,父亲的家书中提到,他在一本札记中找到了有关中山靖王墓的纪录,准备北上探访,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我想来寻他,可我一个弱女子,想要漂洋过海又谈何容易,无奈之下只好投了军,只有跟随军队,我才能有机会来到中国。 你既然跟我父亲做了朋友,那我加藤家的手段想必你也见识过了?我只不过无意中露了一小手,便马上得到了尊重,我以婢女身份留在宫崎一郎身边,只不过是为了掩藏身份罢了。” 我说请注意你的身份,加藤左可是一向都以中国人自居的。 加藤菜菜子轻轻一笑,说道: “中国人和日本人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我们找不到那件圣物,用不了十年,华夏大地就会变成一片坟场。上千年来我们护龙一族颠沛流离,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们真的累了,我此番前来只为寻找我的父亲,什么国家大事,什么天下兴亡都让它见鬼去吧。” 听她的口气,竟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嘴角始终都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直看的我心惊胆战。 随即,她又在地上挖了一个浅坑,向里边倒满清水,紧接着从怀中拿出一枚绣花针在头发上摩擦了几下,而后放入了水中。 那绣花针并不沉底,在水中转动了几下便即停止。 原来绣花针在头发上摩擦之后就具有了磁性,当它在水中停止转动后,针鼻针尖分别所指的两个方向便是南北两极。 这也是制作指北针最简单的原理。 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等她做完才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加藤菜菜子说你既然跟我进来,基本上就已经死定了,这样也好,也就不用我动手了,你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自己的死法。 我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就没有顶撞她,反正她做什么我照做,就对了。 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做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加藤子轻轻一跃,便不偏不倚的站在了面前的铁索上,随即就看她如同在花园散步一般,轻轻巧巧的走了过去。 我自然没有她的道行,但绝不甘心就这样一个人留在这里,于是四肢并用攀上了铁索。 多亏我在农村长大,有一膀子力气,否则非在半路上就摔下去不可。 等我到达对面时,加藤菜菜子早已不见踪影,我别无退路,只有漫无目的的寻找,不知不觉竟然走入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在这片奇异和空间中又怎么会有普通的灌木丛?环首四顾,只见四周的荆棘上挂满了破碎的衣服,还有一具具皮囊。 什么是皮囊? 人死后被挂起来,将体内的血rou风干,剩下的就是骨头和皮囊了。 不时吹来一阵阴风,一具具皮囊随风摆动,宛如门前挂的风铃一般。 我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又向前走了里许,天色越来越黑,我想要大声呼喊加藤菜菜子,又怕惊动黑暗中的东西,将我也变成这些皮囊中的一份子,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孤独,尤其是在这样一片空间中。 我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有饥饿、惶恐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甚至几次伸手想要将挂在灌木上的皮囊摘下来,塞进嘴里,幸好理智战胜了欲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几乎饿晕过去的时候,灌木丛中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一群大鸟正在靠近。我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害怕,而是用什么办法才能吃到它们。 那声音越来越近,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群蝙蝠。 人如果饿到了极限,别说是蝙蝠,就是妖魔鬼怪也照吃不误。可它们飞的实在太高,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捉到它们。 就在我无计可施,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脑子中灵光一闪,随即脱下一只鞋子扔到了空中。 我小的时候听人说过,蝙蝠特别钟爱臭脚丫子的味道,你只要脱下鞋子扔到空中,蝙蝠就会自己钻进去。 民间传说自然不足为信,但我还是照做了,当我捡起鞋子的时候,里边果然多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看样子就跟长了翅膀的老鼠没有多大区别。 这时候我也顾不上挑食了,把它的头拧下来后,连翅膀带皮rou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我又用同样的办法连续捕捉了三次蝙蝠,饥饿感这才渐渐消失,力气也开始恢复了。 不知道是不是蝙蝠血的缘故,灌木丛中的藤蔓竟然动了起来,就像是一条条蟒蛇一般向我涌了过来。 难道我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吗?我死后是不是也会像那些皮囊一样被挂起来? 我已经放弃抵抗了,因为我知道单凭人的力量绝对无法与这些超自然的东西抗衡。 可就在这时候,那些藤蔓突然停止了移动,并从竟然分出了一条小径,一只小狐狸站在小径上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它盯着我打量了片刻,便慢悠悠的走入了灌木丛的深处,看它的样子似乎是专门来替我引路的,跟着它走进去不一定能活,但留下来一定会死,事到如今我已别无选择。 越是深入,里边越是安静,静到足以让你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时间我想到了父亲失踪时,他屋子中四名日本兵的死状,心中不禁地一突突,难不成它们是父亲派来救我的?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被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逗笑,人怎么能指挥狐狸呢? 但最近两年我所经历、所见过的诡异事件实在太多了,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 最后,小狐狸在一棵古树前边停了下来。与其说是古树,倒不如说是棺材更合适,因为它没有枝叶,树干也早已中空,而里边分明躺着一个人。 是谁?是加藤左,还是我的父亲? 我一边想着,一边靠近,直至后来才发现里边躺的是一位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后,我的心中就莫名的感觉到有些酸痛,眼泪竟不由主的流了下来。 “孩子,你始终还是来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一道苍老的身影正从密林中颤巍巍的走出来。这道身影我再熟悉不过了,除了我的父亲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