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错愕的回头去看,李淮那张五官分明的俊脸,被夕阳照得轮廓更深。 有时,奚兰特别想看这张脸。但也有时,却怕见到那脸上,相敬如宾的隔阂。 “真的是王爷……”她虽已不惊讶,却免不了,这一脸的惊奇。 她嘱托李淮去内‘侍’监调阅十五年前,牵连进木人案中,被处死的宫人名单。 而这份名单,现在就在手中,严‘挺’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拿来了这份名单,这显然是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名单。 三十三个名字,代表三十三个无辜的亡灵。 若不是造假的话,就是这份名单,李淮早就有。 可是。李淮为何,早就有了这份名单呢? 答案也很快就出现在了奚兰的脑海里,李淮早在这之前。就在暗自调查当年的木人案了吧? 那他是否调查到余贵妃身上呢?奚兰不敢问,心中似乎已有了一个答案。 “锦画,这就是你要的名单,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没有问题!”李淮知道她这片刻的遐思,都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并不想多说。 既然他不提,奚兰也不该提,就点头微笑回答:“那锦画拿去给龙公子!” 李淮在她转身那刹那,将她抓了回来,轻声提醒道:“现在是用晚膳的时辰!” 她反应过来。顿觉尴尬,有时还是会忘记,自己此刻的王妃身份,真怕哪天不留意,就在李淮面前说错什么。 …… 用晚膳,只有他们两人,整张桌子上,摆满了宫中的美味佳肴,奚兰却没有多大的食‘欲’,脑子里一直在想,李淮得知当初在木人身上刻下自己名字的,是自己的母妃。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即使,母妃并非真要害他,只是借他之命,除掉那三十三名无辜的宫人! 她从不怀疑李淮本心纯善,可以说,这是奚兰从他身上,看到最闪耀的光点,所以她能感受到,那种由对方身上,透出的无力和惭愧。 作为旁人眼中尊贵儒雅的王爷,他人生的坎坷却是无人能想象的,所以,奚兰总觉得自己懂他外表的沉稳内敛,就像她担负着爹爹的希望,要将龙‘门’传承下去一样。 她还经常想,若和李淮坦诚相见,如他们在雪风顶山‘洞’里那样痛饮畅言,李淮也会懂她,知她,赏她吧? “想什么?也不好好用膳!”奚兰一直低头扒饭,对面的李淮已经注意她好久了! 她抬起头来,‘舔’了‘舔’嘴‘唇’,解释道:“我有在吃啊!” 李淮坐得端正,他那笔直的腰杆,就像被绑了钢棍似的,盯着她那被扒了个‘洞’的饭碗,笑问“你喜欢吃白饭吗?” 问完,又夹了一块‘rou’在她碗中。 奚兰不知要如何回答,唯有低头轻喃:“和王爷用膳,吃什么都一样。” 即使摆满佳肴,却不及面前的人吸引人,不是吃什么都一样吗? 李淮无言,过了片刻,又担心问:“亥时的法事,你真的可以吗?” 她没有急着回答,只凝视着李淮那双明亮圣深邃的眸子问:“假如,锦画是说假如,锦画可以像龙公子那样,对这些玄‘门’之事了如指掌,王爷会怎样?” 李淮双眉一蹙,十分严肃正经的问:“难道你还真打算去摆他为师?” 瞧这反应,她赶紧收回来,“不是,锦画就是问一问,如果那样,王爷会如何看待锦画?” 对方想都没想,嗤笑道:“堂堂胥王妃,去搞这些坑‘蒙’拐骗偷的江湖技艺,何不上山当道姑去?” 奚兰被呛得哑口,这王爷对他们这一行的偏见,如海之深,即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不改观! 她埋下头,闷闷不乐的讲:“如果哪天王爷不要锦画了,锦画就真上山当道姑去!” “你说什么呢?”李淮听了不免讶异,她不会说的真的吧?‘女’司木划。 奚兰摇头,“没说什么!” 于她来说,先前不也算半个道士了! 这之后,两人之间都沉默着用膳,各有所思。 用完膳,奚兰又在偏殿休息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亥时。 整个鹭西阁,该清走的人,都已经清走。 李淮和随身的公公,‘侍’卫也全部移到了鹭西阁外,奚兰将他们送到殿外,准备进去找紫虚元,李淮马上叫住她,“锦画,带上这个!”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白‘玉’观音,那是他从出生就带着的,母妃常说,这观音灵‘性’极高,庇佑他屡次躲过劫难,他从不相信,自己能活到今日,是托了此观音的福,不过,今夜他希望,这观音真如母妃说的那样,可以庇佑带着它的人。 他将观音放在奚兰手里,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重复让她小心一些。 “王爷,锦画不会有事的!”奚兰向他保证着,然后自然的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对方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亲自己,愣了一下,就看见她走进去,将大‘门’关上了! 紫虚元选择做法事的地方,正好是院大‘门’进去的高台之上。 高台两边点着两堆篝火,从天黑之后,就一直燃着。 篝火两边,竖着两根招鬼幡,一黑一白。 时间紧迫,龙奚兰很清楚,所以在朝高台走去之时,一面取下发髻上的发饰,把它们全部收起来放在一旁。 她也不能穿身上这身浮华‘艳’丽的衣袍,一并脱了,换上紫虚元早就准备好的黑白八卦法袍。 “我们不用招群鬼!”换上了法袍,她俨然跟换了个人似的,眉目鲜明,英气‘逼’人。 紫虚元不算惊讶,知道她下午,一定从余贵妃那里,找到了线索,立刻拿去笔墨,以及用竹子做的名牌,在供台上摆好:“名字!” 奚兰将那块写着三十三人姓名的丝帕拿出来,念道:“蔡文祥,曹敏,陈凤月……” 一个名牌写上一个名字,所以到最后,会有三十三个名牌。 他们会在高台上,用墨画出一个巨大的八卦,将这几十个名牌按照八卦圆形依次摆好,周围点上八只白‘色’灯笼,八卦边缘,每一个名牌前面放半碗‘鸡’血,碗中竖一根白‘色’蜡烛,不必点燃。 可是写到一半,突然来了一股强风,卷得周围的魂幡左右摇晃,再过一会儿必断。 两人心里都吃了一紧,紫虚元快速放下笔,“你来写!” 说完,便站到供台前面,拿出三清玲,举过头顶快速摇动,嘴里念着:“苛‘门’静,苛‘门’静,苛‘门’静至观世音,八大金刚前边走,四大灵符随后跟,左边托着托塔李天王,右边托着太上老君,脚一踢哼一声,血魔妖怪化灰尘,一符二佛,喔弥陀佛,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令!” 念罢,那股子强风戛然而止。 周围恢复了先前那丝静谧,奚兰已经将剩下的名字用篆书在名牌上写好。 两个人将瓷碗摆好,现杀数只公‘鸡’将血流入三十三个瓷碗之中,沿线摆好,再将名牌一一放下。 两人背靠背,分别坐到八卦乾坤之中。 阵在三清铃的清脆响声中,起,两人默念招魂咒。 周围随即又刮起强风,两人坐立不动,此风只持续了片刻,之后,又像先前那样,突然停止了! 咒语还不断从两人嘴里出来,然后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鸡’血碗中的白蜡烛,无人点,自己亮了! 不过这对于紫龙二人,不算稀奇,亮一盏灯,招来一个鬼。 所以,接下来,周围的白蜡烛逐一亮了起来! 有通灵眼的奚兰看见的,便是烛光后面惨死的亡魂,而紫虚元便是通过这烛光来判断亡魂。 瞧着这些穿着十五年前宫服的亡魂,一个个出现在面前,奚兰念咒的速度减缓了,这些宫人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从她们灵体的模样来看,全是被**死的,好些舌头都掉在下巴上了,眼球往外凸。 不过此刻,她心思全然不在这些亡魂凄惨的模样上,因为有一盏‘鸡’血灯,无论如何都不亮。 她站起来,看着名牌上的名字,大喊了三声:“陈凤月!陈凤月!陈凤月!” 其余三十二个亡魂已经全部到了,为何这个叫陈凤月的,迟迟不到? 紫虚元看她久唤不出陈凤月,便小声对她讲:“先别管那么多了,找找这里面,有没有下咒的凶手!” 说完,他就起身念出今昔年月,还将那个用血写着‘余祯琪’名字的木人,放在地上。 “求神问鬼,问鬼求神,谁的木人谁的血,放咒小鬼速认领!” 三清铃在头顶摇晃,紫虚元连续念了八遍,周围的的白烛无何异样。 见此,他们可以肯定,这三十二个亡魂里,并没有下鬼咒的凶鬼! 不过既然招来了亡魂,他们自然要送其上路,紫虚元从袖角里‘抽’出黄‘色’纸钱,往天上一散,纸钱散‘乱’飞下,被风穿得在半空中久久盘旋。 “尘归尘,土归土,阳寿已尽,‘阴’命继续,魂断世,魄往生,鬼‘门’关前过,牛头马面引来生……” “等一等!”奚兰伸喊了一声。 紫虚元的声音,也就停了下来,偏头看她。 黑夜里,篝火的光亮,将她那张英‘色’不凡的脸,照得透亮。 她说:“我想看看,他们生前,都发生了什么?” 紫虚元有些犹豫,提醒道:“没有我们要找的那一只,你又何必去通灵?” ‘浪’费自己的法力也就算了,每一次通灵,其实都担着一份风险,比如,她手身体里的邪魔之气。 “既然要超度他们,总要知道他们因何而死吧?” 对方不想去反驳她,也就允了她。 她这次没有问这些鬼灵是否愿意,她走向自己面前那盏‘鸡’血白烛灯前,闭上眼,伸手轻轻探上亡灵的额头。 黑夜,被闪电劈开,鲜血流了一地,一屋的尸体,重重叠叠,好不狰狞,那些尸体的死状,好眼熟,她在哪里见过? 突然,眼前什么都没有了,三十二盏‘鸡’血烛,全部一起熄灭。 两个人都是一惊,招来准备超度的亡魂,怎会突然全部退散了? “老祖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症,速归本位来!千里拘魂症,速归本位来!” 此魂咒,可招魂归位! 可是紫虚元念了数声,毫无动静。 他正要张口再念,奚兰一手抓住他的袖袍,“嘘!” 就在此刻,铺面而来的是一阵‘阴’风,两人同时用袖子挡住脸颊,才未被风沙遮了眼,等此风一过,两人再看向周围,禁不住再一次惊然!通灵师奚兰:妙 ‘鸡’血烛亮了! 但是,却不是那三十二盏! 而是那盏写着‘陈凤月’名字的‘鸡’血烛! 紫虚元见此,心头暗叹,好个凶鬼!鬼闻退避,人见‘逼’气! 起阵人是他,他自然首当其冲,将三清铃撇在腰间,‘抽’出金钱剑,对准‘鸡’血烛,大喊其名:“陈凤月!陈凤月!” 奚兰目光死死盯着那‘鸡’血烛之后,沉沉地说了一声:“别喊了,来的不是陈凤月!” 她这样肯定,自然是看见了来的凶灵模样,紫虚元心里猛地一紧,来的不是陈凤月,那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