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弥回镇 农历九月初九,雨夜。 浑黑的苍穹下,陈横于街头的灯影就像是一只只不明物的眼睛,在连绵的雨丝中浮浮沉沉,似乎随时伺机着进攻身畔的猎物。 茉儿这样一个单身女子,之所以会在这阴郁的的雨夜,行走在这个叫做“弥回镇”的陌生小镇,完全源于她那只可爱的宠物猫——贝蒂。 写到这里,很有必要向各位陈述一下茉儿那可怜的贝蒂不久之前的一些状况。几天前的一个普通傍晚,茉儿牵着贝蒂散步在她们居住的樱花苑小区附近一条叫做百宁街的小道上,当时的贝蒂极乖巧地跟随着茉儿的脚步和茉儿一起徜徉在祥和宁静的暮色之中。 中途,茉儿曾蹲下来抚弄它那黄白绒毛下丰盈滚圆的小肚子,贝蒂也机灵地伸出它那粉色的舌头回应地轻舔着茉儿的手指,一下两下还不时地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茉儿明白它的用意,它是在向茉儿发送便溺信号,待她铺好报纸招引贝蒂时,贝蒂早就迫不及待地窜到了摆放着那张报纸的低矮灌木丛后……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仍不见贝蒂回来。茉儿的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而生,贝蒂……你在哪?她疯也似地找遍了贝蒂刚才呆过的每一寸角落,可是始终也未能找到贝蒂那憨态可鞠的身影。就这样贝蒂莫名地在茉儿的眼皮底下消失了,茉儿只在它撒的那滩尚有余温的尿液旁觅到了一张可疑的纸片,说它可疑是因为上面的文字居然是一则令人毛骨耸然的“招猫魂”广告。 弥回镇——猫魂之天堂 不管你是否拥有优良的血统、漂亮的体形,也不管你的皮毛是否光滑柔亮、眼睛是否璀灿夺目。只要你是一只孤独的猫魂,那么弥回镇就是你的必去之地…… 因为那里是猫的天堂。 这张诡异的匿名广告纸到底出自谁之手?“弥回镇”又是什么地方?它和贝蒂的失踪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茉儿在百度谷歌以及一切的搜索引挚上无数遍地输入“弥回镇”三个字后,只找到了一条显示着有关弥回镇信息的记录。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条来自于”猫笑生”的博客日志上的讯息,有这么一行字居然和纸片上的异曲同工般地如出一辙——“弥回镇——猫魂之天堂”,这几个血红大字在文章的底部狰狞地跳跃着,犹如一条卷曲了好几个圈的蛇信子,伸展弯曲然后变形。 细读了好几遍那篇日志,茉儿才弄清楚了弥回镇的大概。原来,那个小镇地处华北松原市五平东南的几十公里处,是一个依山傍水的狭长地带,小镇不大只有约几十公里的面积,围绕着小镇流淌的是一条叫做溯水河的小河流,这个小镇在明朝的时候出过一位颇富盛名的妃子,故小镇的地位在历史的长河中可想而知。 茉儿是瞥了瞥眉头,这一次的感觉强烈地告诉她那个陌生的小镇将是她的必经之地。 (二)怪梦 按照那篇日志上的走向,茉儿在换乘了火车、大巴、出租车后,终于在这样一个滴滴答答的阴雨之夜,到达了这个名叫“弥回镇”的陌生小镇。农历九月的夜开始变得阴冷,冷嗖嗖的凉风不住地往茉儿那单薄的百褶裙里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唤醒茉儿那敏感的鸡皮疙瘩。幸好小镇不大,茉儿终于在还未被冻僵化之前找到了一家名叫“弥魂栈”的古怪小旅馆,小旅馆陈旧而破败,昏暗的白炽灯光因为电压的关系一晃一灭地把里面的场景照射得诡秘无比,茉儿一眼便望到楼梯口的朱红柜台上有一个老太太正趴在那里打盹,灰白褪色的衬衣随着人体的呼吸微微颤动起伏着,她脸被埋在了臂弯里。 “老大娘,醒一醒。”茉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老太太慢慢地抬起脸,凑近茉儿细细瞧了一遍悠悠地说:“姑娘,是路过还是住店呀?” 茉儿望着她那褶皱而阴沉的脸不禁怵了一下答道:“是路过——也要住店。” “好——好。”老太太咧开嘴笑。 “给我一个干净点的单人房间。”茉儿清楚这种条件的旅馆,唯一能够做到的也只有干净了。 “三楼302,上楼梯第二间——这是钥匙。屋里有开水,床单和床罩都是早上刚换的,祝你做个好梦姑娘。”老太太的嘴角抖动得很厉害,露出两颗蜡黄的牙齿。 旅馆的楼梯是旧式木制的,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地板显得陈腐而脆弱,人踩在上面脚底不断传来“咯吱咯吱”的怪响。茉儿那双今秋新款百丽细高跟鞋,也像故意唱反调似地在上楼的过程中好几次都差一点踩空,区区三层楼梯的距离茉儿却如同经历了百转千回,好不容易才到达了终点。 302室很显眼,墨黑的超大号门牌入目彰彰。三楼共有五个房间,其他四个都挂着“请勿打扰”的标牌,看起来这个小旅馆生意还算不错。茉儿打开了房门,发现里面勉强还算整洁,只是这室内的家俱早已过时,衣柜桌椅虽然用玫瑰红的油漆精心粉刷过,可是岁月留下的陈旧烙印如同半老徐娘脸上那层厚厚的胭脂水粉,欲盖迷彰的同时更显俗气与鄙陋。 放下旅行箱刚想洗把脸的时候,茉儿的男朋友乔羽打来电话,询问茉儿的行踪,然后怒不可揭地猜忌和怒号,茉儿认识他已经四年了,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对她和颜悦色过,可是自欺人的茉儿只得把这一切理解为了一种偏执的独爱,也许这种独爱也唯有茉儿才能读懂。 茉儿洗了头,把她那长而卷的海澡似的湿发披散着,因为没有吹风机,她只能睡得更晚些,为了打发时间茉儿在旅行箱里取出一本在车站刚买的时尚杂志来看,看着看着她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恍惚中,茉儿发现自己的房间门正在缓缓地开启,然后是触目惊心的一大片一大片刺目的红色,定睛一看原来是花——彼岸花(死亡之花),殷红眩目的彼岸花像流水一般从门内拥挤而入,艳丽的吐散着妖魅之气的彼岸花如同恶魔的手臂一般向茉儿伸展过来……越来越近…… 茉儿惊恐地盯着门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片刻之后门框外突然涌进来一群身着明代宫廷服装的男女,其中一个贵妇模样女人装束很是奇异——罗缎纱绢,织金彩通袖,金彩膝襕裙,髻高寸余…… 她缓缓地走到茉儿跟前,冰冷的目光在茉儿脸上停留了一下,开口说道:“就是她。” 茉儿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诡异的充满了支离破碎的残痕累累的脸,如同破碎的面具一般僵硬而突兀,突然她的嘴角一动,脸上的裂痕如同滕类植物一般迅速蔓延,跟着面具上细小的碎片一片片地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 那几个宦臣模样的男人见状赶紧向茉儿走了过来,他们的手中执着长长的仗棒,目光凶冷残暴无比地将茉儿推到了床下,然后那仗棒像雨点一下落下来,茉儿的意识逐渐模糊…… (二)茶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茉儿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房间里的一切井然有序,似乎预示着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毫无来由的怪梦。 洗漱完毕后,茉儿下楼去找店主老太太,不过这次坐在楼梯口柜台旁的已经换了个人,换成了一个留着小分头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着一身的白衣白裤,毫无弧度的刀条脸上长着一对怪异的八字眼。 “请问昨晚的老太太上哪儿了?”茉儿走到他面前。 “费老太家昨晚出事了,家里的祖宗死了。”刀条脸的嘴一张一翕地说着,顺手取出一支烟来抽。 “祖宗?”茉儿脱口问了一句。 “是呀,死得惨。被人一刀把头宰了下来,身子又割成了好几截,估计镇上要出大事了。”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呀?是昨晚的事情吗?” “是凌晨的事情,老太太值完班回去的时候,祖宗的身上的白毛已经成了红毛了。”刀条脸摇摇头,猛吸了一口烟,是劣质的红梅,味道很呛人。 “白毛变红毛?”茉儿听得云里雾里。 “是呀,那猫原来是白毛碧眼的,现在成了血淋淋的红毛了,你说那得多吓人呀。” “什么,祖宗是只猫?”茉儿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声音尖锐了起来。 “我们这里从明朝起家家就开始养猫祖了,早成惯例。那猫祖如若是自然死亡的,那一切都顺应常理,小镇自然风调雨顺。可一旦谁家的祖宗被杀或毒死等非自然死亡,那么镇子上一定要出大事。” “这么说这里的猫和别处的不同?顺便再问一句,你们这里有没有猫魂之乡一说?” 刀条脸疑惑地瞥了茉儿一眼,目光有了些不同,他不自然地抖了抖嘴唇说道:“我们这里只养猫祖,不聚猫魂。” 他神色慌乱起身正欲离开时,茉儿一把抓住了他:“还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看过到一只黄白色的花猫,它叫贝蒂。是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把它抓来当成猫祖养了起来?” 刀条脸挣开茉儿的手:“没有看到,我们这里的猫祖全是白猫,从不养什么花猫。” 茉儿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他已经飞也似地逃离了茉儿的视线,这个奇怪的刀条脸刚才和茉儿说的那些莫名奇妙的话,惹得茉儿那根探索好奇的神经一下子崩了起来,茉儿决意好好走访一下这个古怪的小镇。 阳光下的弥回镇,确实比昨夜阴雨中的样子清丽了许多,光滑的铺设了满地五光十色鹅卵石的靓丽街道,质朴整洁设计独特的民间乡居,还有那条叫做溯水河的美丽小河,一切还果真如画中的意境般令人陶醉遐想。走着走着,茉儿不觉拐进了一条清冷的小道,小道很狭长一眼望不头的样子。 没走几步路,茉儿的面前突然呈现出一间古朴雅致的茶馆,茶馆的门脸并不大,可是“弥回居”三个字的牌子倒是做得一点都不含糊,烫金的浮雕大字迂回有度刚劲有力,朱红的雕花木门半合着,里面传出阵阵悠扬的丝竹管乐之声。 茉儿拍了拍门上的铜环,站立在门口。 片刻之后,门被推开一半,露出一张英俊的年轻男子的脸,他望了茉儿一眼热情地招呼道:“小姐是来喝茶吧,快请进。” 茶馆是颇具江南味的高等民居格局,窗台和房梁上全部雕刻上了精美绝伦的各色花纹——五蝠临门、牡丹花开、五子图等。置身其中如同回到了几十年前大户人家的江南别苑,茉儿围着匿大的厅堂走了一圈,在正中的位置发现了一张明时女子装束的画像,倪裳华冠精美绝伦。 “这是谁?”茉儿指了指画像上的女人。 “一代名妃万贞儿。” (三)万贞儿 “万贞儿?”茉儿的脑袋中出现昨夜梦中看到的女人的样子。 “她是明朝的恭肃贵妃,是我们这个地方最出名的人,一直被大伙视为鄙镇的庇护神。因为恭肃贵妃生前极受明宪宗宠爱,故作为其出生地的弥回镇受其福泽繁荣了将近二十年。成化二十三年,贵妃仙逝谥曰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葬天寿山。贵妃刚刚去逝不久——弥回镇就不再太平,曾经遭受过恭肃贵妃迫害的后宫妃子之亲友党羽,假借莫虚有之罪名屠杀了万氏满门,万氏一门几百口人——除了家中一只白猫之外,无一生还。弥回镇也因此变得萧条破败,直到一年后有一云游僧人经过此地,告之乡邻此地仍乃风水宝地,要想再图辉煌,就必须好生赡养万家那只劫后余生的白猫。乡邻们找到那只白猫并将其好生赡养之后,镇上的情况果真慢慢有了起色,后来镇上众乡邻为图个吉利家家户户都赡养起了白猫。不过云游僧人有言在先,此白猫乃猫祖转世阴泽无边,必须要好生赡养虔诚相待,如果赡养中途出现猫祖死于非命事件的话,小镇就会有灾难降临。” “灾难?什么样的灾难?难道真的有发生过吗?” “还真发生过,大概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出世,也是听大人们说起的,好像是两个来此踏青的外乡年轻人,他们在一个老乡家住下时,因为贪玩喂死了老乡家的猫祖,第二天半夜其中的一个年轻人便上吊死了,浑身上下全是细细的爪痕,好像是被许多只猫给抓死的,那个惨样别提多恐怖。”年轻男子说完,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茉儿的脑海中滑过几句刀条脸早上在旅馆说过话——费老太家的猫祖惨遭毒手,这么说小镇这几天要出事?莫名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阵阵凉气在茉儿的四周徜徉开来。 “小姐,您请稍等我马上为您上茶。”年轻男子笑笑向内堂走去。 这时,茉儿坤包里的手机响起。 “茉儿,你真在弥回镇吗?”那是茉儿的心理医生好朋友沈若宣的声音。 “是的。” “乔羽也赶来弥回镇了,他昨天来我这里和我聊了许多,他说他决定向你求婚,他要给你一份安定稳妥的生活,为你们的爱情画一个完美的句号。请你一定要给他一个向你倾叙的机会。”若宣兴奋异常地说,她就是那种因为朋友的快乐自己也可以很快乐的人。 “这是真的?”茉儿觉得有些不可信,因为在茉儿的眼里,乔羽一直都是那种像风一样活着的男子,他的生命里似乎没有停下的时候,而且瞬息万变。 “千真万确,茉儿。祝你幸福。”若宣的声音有些激动,却很温暖。 “谢谢你若宣,如果乔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挂上电话后,茉儿的内心突然澎湃无比,这个男人真的愿意为茉儿停下来吗?茉儿还是有些不确定。 拔通了乔羽的电话,语音显示机主关机,难道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茉儿站起身六神无主地不知所然之时,才记起茶馆的伙计还在为自己泡茶这事,只得又坐回了原位。 片刻过后,年轻男子端出来一盏浓香四溢的花茶,他笑了笑说道:“本想让刚才那帮在这里吹拉弹唱的朋友来给您献上一曲,没想到他们刚刚接了个演出任务从后门走了。来——您偿偿这是上好的花茶。” “实在抱歉,我有些急事无法品尝您的茶了,改日一定再来。这是茶钱。”茉儿根据墙上的价目表付足了茶资后转身离去。 此刻,茉儿能想像到乔羽在旅馆等自己的样子,他一定蹩紧了他那好看的卧蚕眉,背着手在旅馆房间里来回踱步,或者还会哼哼叽叽地说:“沈茉儿,你这个臭丫头又跑哪里和人约会去了。”茉儿捂嘴笑,越想越觉得可乐。 (四)巨变 客栈柜台旁还是那个白衣白裤的刀条脸,他看到茉儿回来了,忙不迭地说道:“有一个挺帅的男人找你,他说是你的男朋友,好家伙还捧了一大摞的玫瑰,正在你房间等你呢。” “你就不怕他是坏人?”茉儿调侃道。 “不怕,人家把身份证,名表,还有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压了,再说了,哪有捧着玫瑰花做坏事的?”刀条脸讪讪地笑,看得出他是收了乔羽的好处的。 三楼,302室。深爱的男人、玫瑰、钻戒……茉儿胡思乱想着,伸手打开了门,突然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向茉儿的鼻腔灌了过来,地板上的乔羽手握一把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红白相间的各种液体一股股地渗进了他的衣领里,他的眼珠子突兀地睁着,身子还在微微地抽蓄着。 “快来人,快来人……”茉儿一把抱住乔羽,惊惶大叫。 这时有一只白毛碧眼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瞟了茉儿们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向屋外,接着又窜出来二只、三只、四只……满满一屋子的白毛碧眼猫,向茉儿们扑过来……茉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当茉儿撑起身子往屋外跌跌撞撞地走去时,竟然有一伙人堵住了茉儿的去路。定晴一看居然是昨夜梦的到那帮明朝人,那个酷似画中女子装束的贵妇,挥手一招,茉儿便被那几个宦臣模样的人一把推下了楼,一阵翻天覆地的疼痛后,茉儿失去了知觉。 当茉儿醒过来的时候,旅馆里面又变成了空无一人,那个刀条脸早已不见踪迹。茉儿顾不上自己浑身上下的剧痛,摇摇晃晃地冲出旅馆来到了大街上,一把抓住一个人就要抢夺他的手机,茉儿反复地解释自己所住的旅馆发生了命案,急需要报警,可是没有人理会茉儿,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不屑地瞧了茉儿一眼后就转身离去了。茉儿转而看看自己那衣衫不整满身伤痕的模样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正好这时有两个巡警模样的男子向茉儿走了过来,他们一把提起茉儿怪怪地说:“刚才满街抢手机的是你?” “警官先生,救命。我男朋友在弥魂栈被杀害了,我只是想借个手机报警。快,你们快帮我一起去看看吧。”茉儿揪了一个警查的衣服就往旅馆里领,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一口气不急不喘地跑上了三楼。 三楼,302房间,无比熟悉的302居然变魔术似地把乔羽变走了,一切恢复到了茉儿昨夜刚刚入住时候的模样。茉儿咆哮着大叫乔羽的名字,打开所有衣橱和窗户包括抽屉,茉儿把归整得井井有条的302翻了个底朝天,乔羽居然不见,那个满身是血的带着匕首的乔羽居然莫名地消失了,而且不留一点痕迹。 两名警查在旁边冷冷地瞧着茉儿的举动,茉儿发现他们在暗处交换了一下奇怪的眼神,然后其中的一个警查先走下楼去另一个则让茉儿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跟他走一趟。当茉儿下楼的时候看到刀条脸正在和那个先下楼的警查谈话,看到茉儿后他就突然闭口不语了。 没过多久,茉儿就从警局被送到了医院。那天茉儿是在昏睡中被带到那家医院的,昏睡的原因是茉儿过于亢奋,医生给茉儿注射了镇定剂。那是一家茉儿以前从没有来过的古怪医院,医院的医生询问茉儿那天的经历,开始他都能微笑地倾听,直到后来茉儿把茉儿遭遇万贞儿那帮人的经过以及乔羽死去的情节加进去时,他便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接着就有人带茉儿去一个奇怪的治疗室,在那里茉儿被一次次地电晕过去……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根据晨昏变幻和医生办公室的日历卡片,茉儿猜想至少应该已经有半年了,茉儿已经慢慢地适应了那里的生活,药片医生以及各种类型的病友已经成为了茉儿生活的全部。 半个月后的一天,探病处突然来了两名护工,他们凶恶无比地夹起茉儿就走,茉儿掐指算算父母来探视茉儿的日子似乎还差一大截,就这样茉儿麻木地由他们半拖半拉着走过了医院狭长冰冷的通道。在一间貌似医生值班室的房间里,茉儿看到了两张熟悉无比的面孔。 (四)真相 六目相接时,茉儿感到乔羽鲜活无比地样子远没有沈若宣那冰冷的目光来得更有穿透力,一个趔趄茉儿扶住了椅子,四月已经春暖花开,可是茉儿的心却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股透骨的冰冷侵入到茉儿的四肢百骸,又慢慢地向茉儿的每一根毛细血管蔓延开去。 “为什么?”茉儿盯着乔羽的眼睛,咄咄含火。 乔羽低下头去并不说话,把手插到了口袋里。 沈若宣冷笑了一下接过话:“不要问他为什么?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五年前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他的名字,他的历史以及他的一切全是我帮他设定的,你知道帮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设定他的历史和过往是心理医生们最热衷和擅长的事情,只不过不同的是帮他并不是为了我的医责。” “我倒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来谋害我。”茉儿盯着沈若宣的眼睛问。 “当我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才二个月大的时候,我的生父就死了……母亲为了遮羞不得以下嫁给了当时村支书的儿子,很不幸村知书的儿子婚后不久就发现了母亲的秘密,他知道真相后恼休成怒,变了法地折磨我的母亲,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命大,居然幸存了下来,在我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我的生活就陷入了万劫不赴。”沈若宣的眼睛有些潮气,她点了一支烟,女士薄荷烟味的。 “这……是真的?”茉儿不禁脱口而出。 “这些还只是辅垫。因为帮我烤尿片而引发的一场意外火灾,我和母亲就被村支书一家赶出家门,母亲的娘家势单力薄斗不过村支书一家,只得劝母亲带着我到外乡自谋生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被自己的家人遗弃,当时二十一岁的母亲就这样被两个家庭遗弃了,倔强不屈的她抱着刚满周岁的我就这样离开了家乡,离开了亲人。刚到嵩城的时候母亲什么都不会,她只得边帮人做保姆边养活我。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下她来到了我继父郭海峰家当保姆。也许是日久生情的缘故,我的继父在他那患绝症的夫人去逝后娶了我的母亲。”沈若宣突然停止述说,目光暗淡了下来。 “后来呢?” “三年后这个再婚家庭轰然塌陷,母亲因为腿部突发恶疾而被截肢了。于是我的恶梦就开始了,继父为了顺利地爬上单位第一把手的位置,将十八岁的我葬送在了他的权利当中,我被他一次次地送给他的顶头上司……”沈若宣终于再忍不住内心的压抑,失声恸哭起来。 “你为什么不选择报警。”茉儿问。 (五) “他当时就威胁我,如果我选择报警或者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人,那么我的母亲肯定是第一个活不下去的人。然后他就会请最好的律师来打这一场官司,一切将会天衣无缝地以我道德败坏自取其辱而终结。我当时只有十八岁,法制意识淡泊,在恐惧与威胁中我只得一天天忍受着……”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如果当初我的生父没有死,我母亲就不会嫁给村支书的儿子,也不会有后来的背景离乡更不会遇到我继父郭海峰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们所受这一切的罪全都拜你的父亲莫文康所赐。二十多年前,他为了全镇那个唯一保送上大学的名额,将他同村的一个叫季峰的年轻人骗至弥回镇旅游时谋害了。为了掩盖罪行,他利用了猫祖的传说,收买了那家曾借宿过的小镇居民,伪造了现场,将一切遮掩得天衣无缝。七年前,我无意之中偷看了母亲的日记,母亲在里面写过的关于我的生父的片断,我总觉得疑团重重,终于在我无数次地去弥回镇调查之后,找到了那家我生父和莫文康曾经投宿过的居民,在我一次次地重金利诱下,他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就是从那天时我把自己每一天所受的苦都倾注在将要实施的计划当中,也是因为这个计划才让我有力量可以支撑下来,我很清楚你非常钟爱那只叫贝蒂的小猫,于是我将最完美的开篇交给了你的贝蒂,而万贞儿亡魂的环节我则运用虚实结合双管其下的方法,让你深陷其中——对猫祖之事深信不疑。你一定想不到那群扮演明朝宫人的群众演员,其实一直就藏在你曾光顾过的那家茶馆内,那天你前脚刚进他们就去准备下一场关于你的戏码了。乔羽是我用了五年的时间辅设好陷井,我知道你很爱乔羽,所以我就利用乔羽这种因为失忆症而反复无常的个性来折磨你,最后我又帮你预设好那个甜蜜的求婚场景,让你从幸福的颠峰直接跳到乔羽被害这个更深的陷井,我料定你一定会崩溃,即便你不崩溃也一定会有人把你送到这里来的。”说完这一切后,沈若宣如获重释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揭发你??”茉儿不解地问。 “如果不出意外,你的以后的日子将会一直这里渡过,原因是我的继父郭海峰就是这里的院长。至于乔羽,他根本离不了我,他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自已,他的工作他的薪水以及他的一切全是我给予的,最重要的是他很爱我。”沈若宣将手抱到胸前自信地扬了扬嘴角。 “请你不要太自信了,沈若宣小姐。”乔羽突然说道。 沈若宣一怔,生气地朝向乔羽:“乔羽,你在说什么?” “很抱歉就在昨天,我竟然悖沈小姐所愿恢复了全部的记忆。至于为什么我仍愿隐匿在乔羽这个角色之下来陪你出演今天这出戏?完全是因为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你谋害沈茉儿的事实,还有我要郑重宣布我失忆前的职业——临江省盘山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薜之谦。”乔羽从口袋里掏出微型录音机笑了一下露出整齐的牙齿,一如茉儿初见他时的纯白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