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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蚂蝗新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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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觉得此事影响太大不能再拖,便启程前往秋娘家。刚到秋娘家就看到她家一片狼藉,只剩两个老人家木讷的坐在破坯残墙之中。师爷忙去问缘由,秋娘娘跪在地上求师爷作主还自家女儿一个清白。师爷扶起秋娘娘问她家里为什么会破败不堪,秋娘娘说:“村子里的人说秋娘是妖怪,怕她魂魄出来作怪就来砸了我们家。”

师爷点点头便在秋家四处打量,看到有口古井便用桶提了桶水上来。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师爷又差人拿着火把下井中去看。衙役看完上来说:“井里很多蚂蟥。”师爷点点头,又命人找来很密很密的漏网。

漏网找来又让人慢慢地把水往漏网里倒,并要求衙役不停的提水往里漏。大概漏了五六桶水,衙役过来说漏网里有些小小的很是晶莹地东西。师爷过去看,确实有一些就拿给秋娘爹看。只一眼秋娘爹就看出那是蚂蟥卵,吓得跌坐在地上。

后来这件事明了。原来是秋娘喝了井里的生水,把蚂蟥卵也喝进肚里了。肚子里暖和蚂蟥卵就孵化了,并且在秋娘肚子里住了下来。蚂蟥在秋娘肚子繁殖,所以秋娘的肚子越来越大。但是当时落后的思想和野蛮的民风造成了秋娘的悲剧。

“然后呢?”我问葛先生。

“然后啊!然后就给秋娘洗清了冤屈呗!”葛先生回答道。

“秋娘爹没有坐牢吗?被砸烂的家怎么办?”我又继续问道。

“这个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从那以后人们再也不敢喝生水了。”葛先生摸摸我的头说到。

“生水是什么啊?”我抓住了重点。

“生水就是没有烧开的水,冷水!”旁边的军军抢着说道。听到这里我觉得心里一阵恶心,我们小孩子出去玩都是随便舀水喝的,有时候井水有时候泉水。我吓哭了,忙去让婶子拿给猪打虫的药给我舔了一口才算完事。

“你们摆什么呢?豆浆过好了,只管烧开点了,喊葛老师进屋头来。”婶子把药挂回墙上说道。

“要得。”我转身出去让葛先生进屋来,葛先生点了点头,拿过鞋袜穿上,随后让我带他去灶屋看看。

此时灶屋正忙活,豆浆开了,婶子正拿着刚磨开化掉的石膏水往豆浆里倒。然后一手拿起一旁的筲箕往锅里轻轻压,一手拿起瓢舀膏水,只舀了几瓢就放下了,膏水倒一旁潲水桶里。

然后是豆花上桌。豆花白生生嫩乎乎的飘在微黄的膏水上,旁边是一早就调好的佐料,把佐料打在碟子里就可以开吃了。大人们照例是要喝酒的,一个个推杯换盏好不痛快,我们小孩子吃得呼哧呼哧的,笑意都挂在了眉梢上。

婶子家的豆花很嫩却又能用筷子夹得起来,根本不需要大人帮我们夹。豆花吃了几口喊辣,婶子就给我们打了几碗干饭,让我们下饭吃。把沾好的豆花夹到饭碗里,豆花和着米饭一起入口,米饭的香甜中和了豆花的辣,却又衬托了豆花的爽口,佐料的香。

反正我们吃得更欢了,根本就没注意到饭桌上的大人们到底在谈论些什么。

吃罢两碗,我们小孩子是怎么都吃不下了。可是大人却没有放碗的意思,依然在聊着什么,我摸着小肚子竖着耳朵听。听了一会就懂了,原来是在摆刚刚那个蚂蝗新娘啊,看样子是快摆完了。

“这个事可不稀奇,现在还有呢!”外公说道。

“可不是嘛!就喝不得冷水。”傍晚和外公推磨的劳动力接口道。

“你们晓不晓得还有一个结局?”婶子突然问道。

这话倒吊起了我们的胃口,都看向婶子。婶子不是笑话吊人胃口的人,看我们都好奇就开摆了。

还有一个结局是这样的。秋娘爹说要上街买药毒死秋娘,秋娘娘心知女儿必死无疑,就炖了只鸡让秋娘喝。秋娘才喝了几口他爹就回来了,她娘慌忙把鸡汤藏在秋娘裙摆下面。结果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密密麻麻的蚂蝗从她脚下爬了出来,秋娘肚子一下子就小了下去。

目睹这一过程的两个老人家目瞪口呆,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居然是蚂蝗作祟,喜的是女儿不用死了。

“嗯,这倒算是个喜剧结局。”葛先生呷了口酒说道。

“可是哪个晓得是不是编出来的哟!”推磨的劳动力叹道。

“这样说来我倒想起一个。”外公突然放下酒碗说道。

外公说从前有个老太太是个孤寡人家家里又穷,只养了只鸡。就一只鸡还没有粮食喂,老太太心疼鸡就每天都去挖点蚯蚓喂鸡,蚯蚓肥把鸡喂得很好。养了几个月鸡就大了,老太太就赶场把鸡卖了,用卖鸡的钱做了身新衣裳。

有一天她去走人府就穿着这身新衣裳去了。人们告诉她,看到她新衣服上面密密麻麻的吊满了蚯蚓,让她赶快把衣服烧掉。她却不信,因为她看不见。在她眼中衣服新崭崭的,很是漂亮。况且这还是拿一只鸡换来的,老太太一年到头也没一件新衣裳自是舍不得。

“过后呢?”我看外公停下来就追问道。

“过后就没有了啊!”外公理所当然的答道。

婶子说:“莫不是天天去挖靡蛇儿(蚯蚓)看到佬哦!”

“那个说哩,靡蛇儿又没得眼睛!”我赶快反驳道。

“你啷个晓得靡蛇儿没得眼睛哎?靡蛇儿那么小,有你也看不到。”婶子打趣我道。

我说靡蛇儿的眼睛遭虾子借起跑了,虾子以前是瞎子,借了蚯蚓的眼睛不还。为什么虾子煮熟后是红哩,就是因为它想起蚯蚓的眼睛没还不好意思。我的歪理把他们都逗笑了,葛先生更是伸手拍了我一下。

意犹未尽的我还想要听,外公摆摆手说没有了不讲了。葛先生把我揽在怀里说他给我讲,我兴奋的点点头。葛先生说我们那个年代都穷买不起床,睡觉都是打地铺,结果蚂沿子(蚂蚁)就跑到耳朵里面去了。不过我们那个时候也晓不得,就有个妹仔,从没嫁人的时候就喊脑壳痒。天天洗抱到脑壳扣,还是痒。

后来嫁人了还是这样,她婆婆娘就看不下去了。有一天她就说:“妹仔耶,你这么痒起好难受哦!不如我把你那几根癞毛毛扯求算了,说不定还不痒了。”听到不痒那个妹子就同意了,她婆婆娘就动手扯。

那个晓得一扯把头盖骨扯开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部是蚂沿子。听到这里我打了个激灵。

我问葛先生:“为什么她脑壳里面有很多蚂沿子啊?那她后来怎么样了啊?”

葛先生说:“从耳朵里面爬进去在脑壳里面住下来了啥。后来她就死了撒,你说把你脑壳扯开你还死不死嘛!”

“那她婆婆娘坐牢没有啊?”我又问。

“这个妹仔哟,问题哪来那么多!”婶子笑骂我道。

“这个晓不得!”葛先生答道。我开始担心我脑袋里面会不会有蚂蚁,如果有该多恐怖啊!从此我拒绝打地铺,当亲人问及为什么的时候我就会把这个讲给他们听。

他们听罢总会告诉我这是骗人的,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他们的理由是脑袋里面有血管,血都把蚂蚁淹死了,怎么可能还存活繁殖。但是我更愿意相信葛先生的故事,这不关乎什么科学不科学;也不关乎什么幻想不幻想;更不关乎什么人类对自然界的认识不够,没有能力解释自然现象的表现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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