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之中…… 杨天胜一掌拍在身侧剑匣之上,剑匣弹开,八口宝剑灵动如出笼白鸽齐齐冲天而起,于光明顶上盘旋数周,落回杨天胜周围,燃起烈烈剑气,衬托着他魁伟挺拔的身姿,犹如火神降世、威风凛凛! “属下杨天胜,请教主指教!” 台阶之上的阳破天抚掌大笑,身姿缓缓悬浮而起:“好一个烈焰剑主……” 下一秒,雄浑如惊涛骇浪的九阳真气冲天而起,化作一片灿烂的火烧云,染红了圣火大殿之上的天穹。 与之相比,被八道烈阳剑气环绕的杨天胜,登时就渺小得仿佛挡車的螳臂…… “贤侄当心了……第一招,擒龙手!” 悬浮半空中的阳破天大笑着,隔空一掌拍向杨天胜,雄浑的九阳真气随着他的动作,化作一只巨大无匹、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狰狞巨手,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一掌拍向杨天胜。 掌劲未至,掌风已掀起十数丈沙尘漫天飞舞,吹动杨天胜的衣袍猎猎作响,逼得围观的上千明教教众连连后退。 杨天胜仰头,凝视着那一道遮天蔽日的掌劲,面无表情的重重一踏地面,环绕身畔的八口宝剑登时暴鸣着冲天而起,于他头顶上合而为一,化作一道同样巨大无比的火红宝剑,一招山上挑,不闪不避的刺向巨掌。 好一个杨天胜,以归真巅峰之身,越境挑战成名多年的大日佛尊,还敢以攻代守! …… 适时,一身葛布衣裳、腰间揣了把无鞘破铁片子的杨戈,站在上千明教教众的人堆里,饶有兴致的感应着半空中那柄大宝剑的剑意,心头点着头,暗道自己这趟可能白跑了…… 杨天胜在桂林与李青酣畅淋漓打了一场,完事儿后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路呼朋唤友的直扑光明顶,大半个南方武林都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楼外楼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杨天胜人才刚进江西地界,消息就已经传到路亭了。 既然知晓了这二货要来做什么,杨戈哪里还坐得住? 嗯,杨戈来得极早…… 阳破天和周胤对坐喝茶的时候,他就猫在一旁偷听。 以他如今的武功,他若收敛浑身气机,天下间能感知到他存在的人,绝不超出一掌之数! 阳破天和周胤显然不在其列。 “嘭。” 大宝剑和大手同归于尽,八口宝剑跌落回地面,杨天胜的身形向后滑动三丈远,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单从这一招中就可以看出来,阳破天明显比杨天胜强了不止一筹。 但杨天胜到底是接下了他这一招! 而是是无损接下了这一招! “好活儿!” “打得不错嘛!” 半截黄瓜出现在了杨戈的面前。 杨戈疑惑的扭过头去,就看见同样乔装打扮过的张玄素,不知何时摸到了自己身旁,腆着小肚腩眉飞色舞的盯着前方,另一只手还抓着半截黄瓜啃得咔咔作响。 他无语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玄素理直气壮的传音道:“你都能来,道爷凭什么不能来?” 杨戈默默的接过半截黄瓜,嫌弃道:“这黄瓜洗过么?” 张玄素不耐烦的回道:“穷讲究,爱吃不吃、不吃还我!” “咔!” 杨戈咬了一口黄瓜,满嘴清甜,顿时也眉开眼笑的指着前边的杨天胜低声道:“那是我兄弟!” 张玄素吃着瓜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没有搭理他。 杨戈啃了几口黄瓜,又问道:“你都来了,法宝寺那位呢?” 张玄素不耐烦的往另一侧挪了挪:“你能不能消停点看热闹?道爷怎么会知道那老秃驴人在哪里?” 杨戈拧起眉头:“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什么意思,你心头没点数儿?” 张玄素气咻咻的一伸手:“把瓜还我!” 杨戈连忙护住手里剩下的半截黄瓜:“你这老头,咋一把岁数了还这么大气性呢?我不就随口问问么?真要怀疑你,我早就上龙虎山找你了!” 张玄素气笑了:“这么说,道爷还该谢谢伱喽?” 杨戈:“那不然呢?” 二人说话间,杨天胜与阳破天已经各自施展出第二招。 阳破天一招‘炼铁手’,气劲炽烈若岩浆,所过之处,连青石台阶都有融化的迹象。 而杨天胜则以一招“风火山林”,八剑化作剑气龙卷风,源源不断的磨灭阳破天的掌劲。 张玄素看了看杨天胜的剑招,再纳闷的扭头看了看杨戈:“你俩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杨戈啃着黄瓜:“不都说了么?那是我兄弟!” “轰……” 剑气龙卷风化作烈焰大宝剑强行将炼铁手掌劲破开,澎湃的余劲撞在了杨天胜胸膛上,他喷出一大口血,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将青石板地面上都砸出了一大片蜘蛛网状的裂痕。 杨戈见状,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黄瓜。 张玄素见状,连忙伸手拦着他:“诶诶诶,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杨戈扭过头,眯起双眼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你要替阳破天出头?” 张玄素见了他的笑脸,拦着他的手登时就跟触了电一样,“嗖”的一声就缩了回去,气愤道:“道爷管他去死?”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道:“明教小二百年没出过这档子事儿了,你要插手,你那兄弟这辈子都做不成明教教主。” 杨戈想了想,犹犹豫豫的把脚尖收了回来……他不在乎杨天胜做不做得了明教教主,但他若出手,杨天胜心头那口气可就断了! 适时,半空中的阳破天也落回到了圣火大殿前,他负着双手,俯视着下方的杨天胜,用年长者特有的谆谆嘱咐语气缓缓说道:“天胜贤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兴许就要伤了你我两家的情分了。”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如今能有为圣教做些的事的心,我很欣慰,只是教主传人一事,事关我明教数十万弟子生死存亡,我不得不作全面考量、三思而行!” “今日之事,我看在你年少不知事的份上,便不与你计较了,你且回去好生练功、用心做事……” “你要相信,你为圣教做的所有事,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要你真有统领圣教的才能,我定会慎重考虑定你为教主传人之事!” “不止是你杨天胜,凡我圣教弟子,皆不论出身、不问过往,能者上、庸者下,人人皆可做堂主,人人皆可做护法,人人皆可做教主!” 他渐渐拔高了音调,不怒自威。 好一副慈祥长者、铁面教主的前辈高人风范,就好像方才那個对自家后生晚辈下死手的人,完全不是他阳破天那样! 但偏偏,人群之中竟还真有人面露动容之色,而且这样的人竟还不是少数…… “阳教主,咱能不画大饼了么?” 就在人群即将被阳破天的豪言壮语挑动之时,台阶下方的杨天胜,拄着一把残剑艰难的爬起来,呵呵的笑道:“说到底,我和弟兄们就是瞧不上陆无极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赘婿‘少教主’,认为他没资格出任我明教教主之职!” “咱今日不如索性就痛快些,您就当着这么多教中弟兄的面,说上一句:‘我阳破天百年之后,下一任圣教教主将另选贤能,绝不再由阳家人以及相关人等出任’,只要您肯给个准话,我杨天胜立马掉头就走,此生绝不再踏足光明顶一步!” “如何?” 他话说完,重新冷静下来的人群,再度将目光投向了台阶上的阳破天。 阳破天一脸诧异的看着杨天胜,旋即痛心疾首道:“天胜贤侄啊,你以前可不这样啊……” 杨天胜不耐的抱拳打断了他的倚老卖老、左顾言它:“教主,咱就别兜圈子了,行不行您给个准话,弟兄们可都还候着呢!” 阳破天一摊手:“这你叫老叔如何给你个准话?老叔方才才说,凡我圣教弟子,皆不论出身、不问过往,人人可做教主,你扭头就要老叔将无极他们排除在外……怎么,无极他不是我圣教弟子么?” “哦,我懂了!” 杨天胜一脸恍然大悟:“就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是吧?” “得,咱也别扯那什么叔侄的犊子了,第三招,请教主赐教!” 他这厢撕破了脸。 阳破天却还维持着他慈祥尊长的面目:“贤侄今日是非要一意孤行了?再继续下去,可就伤了你我两家的情分,也伤了圣教内部的情义……开弓没有回头箭,贤侄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好!” 杨天胜抱拳四下拱手,大声道:“今日之事,我杨天胜非为一己之私而起,而是我想弄明白,我明教上下数十万手足弟兄,究竟是为何抛家舍业、出生入死,到底是为了教义之上的惩恶扬善、度化世人,救天下黎民于水火而抛家舍业,还是为了你阳破天、你阳家一家一姓而出生入死,此事若弄不明白,这明教……不待也罢!” 掷地有声的话音刚一落地,围观的上千明教教众之中便有人高声应和道:“说得好!” “杨堂主,说出了我等心声!” “我等明明是为惩恶扬善而东奔西走,天下人却视我等为魔教教徒,为哪般?当真只是朝廷污蔑?” “此事弄不清楚,这明教不待也罢!” 人群之中的杨戈,也激动莫名的拍着张玄素的肩头:“看到没有,我兄弟!” 张玄素:…… “圣火殿前,岂容放肆!” 一声仿若虎啸的怒声大喝,压下了光明顶上的杂音,台阶上的阳破天此刻终于维持不住慈祥尊长的面目了,皮笑rou不笑的冷声说道:“本座还真看走了眼,天胜贤侄还当真是块做教主的好料子,就凭你这张妖言惑众、挑拨离间的嘴,若让你做了教主,圣教溯本清源、天下大同之大业,何愁不成!” 杨天胜同样冷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我若能做教主,教中数十万弟兄必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是吗?” 阳破天徐徐腾空而起:“那本座今日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你的本领了!” 就见他双手猛然合十,一身雄浑真气徐徐在他背后勾勒出一尊八丈高的横眉怒目佛陀虚影,如渊如狱的厚重威压似万马奔腾,顷刻间席卷全场。 杨天胜孤零零的一人伫立于那佛陀虚影正前方,犹如一叶扁舟迎向惊涛骇浪! “降魔法相?” 张玄素“啧啧啧”的抚须惊叹道:“一百多年都没见过这一招了,还以为早已失传了!” 杨戈也跟着“啧”了一声,轻声说道:“看来我这回倒也没有白来……” 他凝视着那尊横眉怒目的佛陀虚影,目光一凛! 霎时间,在场所有刀客,都感觉到腰间佩刀突然颤抖了一下,可低头查看,又没有发现什么,只当错觉,遂作罢。 而那厢的阳破天,感受就全然不同了! 一股莫名的寒意,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沁入了他周身每一个毛孔,剧烈的心悸就仿佛一把冰刀捅进了他的心脏,冷得刺骨、寒得入髓,连心跳似乎停顿了两秒…… 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头皮发麻的晃动目光四下扫视整个光明顶,却一无所获。 而看客们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只觉得那尊令人望而生畏的佛陀虚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平和许多。 不,甚至有种低眉顺眼的老实巴交感。 而自家教主那张阴沉的都能拧得出水的老脸,似乎也一下子就温和了,连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当然,聚精会神压榨残余真气的杨天胜,并未察觉到阳破天的不对。 方才那尊佛陀虚影的威压,大部分都压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他根本就不敢让阳破天先出手,刚刚完成蓄力,便裹挟着八口宝剑纵身一跃而起,八剑合一! “匹夫之怒!” 他声嘶力竭的嘶吼着,挥动右臂朝着那尊佛陀虚影斩下,霎时间,一道宛若秋泓般潋滟的三十丈剑光,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双眼! 杨天胜自打家传《烈阳神功》小成以来,动手之际总是火云漫天,哪怕是其后剑道登堂入室,他剑气中总是火气强过剑气。 而这一次,他的剑气之中再无烈焰之像,剑气纯粹得就像是初悟剑道的菜鸟剑客。 但见到这一道纯粹的剑气,人群之中的杨戈与张玄素,却都点了点头,不约而同的说道:“这才像点样子……” 而那厢的阳破天,硬着头皮一掌拍出,身后的佛陀虚影也跟着软绵绵的拍出一掌,迎向那道剑气。 “轰。” 佛陀虚影的大手被剑气洞穿,杨天胜与阳破天同时倒飞了出去。 杨戈望了一眼半空中稳住身形的杨天胜,转身就往人群外走去:“走了!” 张玄素看了看那厢吐血的阳破天,也摇着头转身跟上他的脚步:“好不容易看回热闹,还被你小子给搅和了……” 杨戈看了他一眼,再次重复道:“那是我兄弟!” 张玄素看了他一眼,咂了咂嘴,没搭腔。 这小子护犊子的脾性,还真有他老人家当年三分风范。 只可惜啊,那都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