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仁川事务厅举行的欢迎宴会是盛大的,对于初从国内来抵达仁川的众人而言,无论上唐浩然的亲自相迎,亦或是欢迎宴会上诚恳的邀请与致辞,都足以表明其对他们的重视以看重,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在这里他们不能发展所学,纵是抱着旁观态度几人也因唐浩然的一番讲话而心思浮动,生出留于朝鲜的念头。
“我们将要在这里开创将是前无古人的伟业……”
伟业……
略带些许酒意,走出事务厅的郑廷襄并没有往山东会馆的住所内,而是在华租界走着,此时他的心思浮动间,却又略带着些许疑惑。
为什么回到中国?仅仅只是因为同学的来信?亦或是说心血来潮吗?
郑廷襄并不知道答案,但他却知道,当接到唐绍仪的信后,他便已经决定放弃美国的工作,甚至家庭义无反顾的回到了中国,在美国呆的时间越长,他越清楚中国的富强需要什么,需要创办更多的工厂,需要推行自上而下的全面变革,才有可能于这个虎狼林立之世生存下来。
这又谈何容易?
同学好友们回国后的遭遇,甚至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对这个国家绝望了,而现在唐浩然却意欲在朝鲜,准确的来说是仁川特区推行新政,完全效仿欧美的新政。
“这将是一片试验田,五年,也许十年之后,将我们的事业取得成功的时候,必将是新政行之于全国之地,望诸君能与我在此齐心协力为了中国的未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使得郑廷襄不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中国的未来!
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忧心忡忡的地方吗?
但是以仁川所处的北方,以朝鲜的地瘠民贫,未来的仁川特区能够像上海一样繁华起来,最终为国人所嘱目。进而向国人尽展新政之效吗?
吸着烟,一时间思绪万千的郑廷襄,处于矛盾与挣扎之中,他沿着租界的街道走着,凝视着眼前租界,他心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片中国商人的乐园,相比于国内,中国商人在这里无须担心官府的敲诈与勒索,更能得到官府的充分保护。他们在这里享有太多的特权,于中国是难以想象的特权,也许对于国商来说,这是最为吸引人的地方。
走着,走着,思绪万千的郑廷襄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阔街之中,这条街更宽一些,而路边的建筑。似乎有点像是日式建筑。
恰在这里,郑廷襄看到路灯下,几个喝的烂醉的日本人正唱着歌沿着街边走着。他们的身上穿着西装,瞧着这几名穿着西装的日本人,郑廷襄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日租界,这些人是日本商人,现在的朝鲜半岛商战全集中于中日两国商人之间。
如果没有“迎恩门事变”的废王。也许在这座半岛上还有中日两国政府间的角逐,甚至还有美国。想到这片小小的土地上复杂的内外形势,尽管不甚了解。他亦能感觉到肩负的责任重大,听着那听不懂的日语歌声,郑廷襄的神情变得凝重,就连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日本人……”
日本政府从十三年起开始派遣海军军舰在朝鲜的东、西海岸如入无人之境般地进行测量与调查,以选择适合开口通商之港,而当时不过仅只是一个渔村的仁川也由此进入日本人视野,其认定仁川具备适合开港的良好条件,甚至还完成了仁川港码头设计图。五年后,仁川终于如日本所愿开港,至于清政府势力在济物浦的出现,则比日本方面整整晚了1年。
而捷足先登的日本则立即于仁川港最为冲要之处,也正因如此,虽说华界亦有数座浮码头,但其却只能泊靠小吨位船泊,大船进入仁川港往往选择进入日商所建码头。
第一次来到日租界的郑廷襄,在进入日租界,便发现日租界与华租界的不同,不是因为路边的建筑,同样也不是因为先前碰到的日本,而是因为……
“在这个中日势力同时存在地方,在华租界中国商人按照传统的经济办法,开饭馆,开代理行等,维持所谓的帝国的最后雄风。而反观日本商人却按照当代经济的理论,开银行、建立航运公司等,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他们的未来。”
身边响起的话声让郑廷襄不由一愣是唐荣俊,他是汇丰银行的少的几名华裔高级雇员,两人当年留学美国时,关系倒也不错。
“树奇,你怎么?”
“瞧不着,就出来看看……”
唐荣俊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他手指的日租界,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在没来仁川之前,我就知道了这个地方,虽说中国人在这里享有特权,可在我看来,中国租界是没有前途的,至于按照中国人的这种办法,是绝没有前途的,甚至命运从租界设立的那天起,就已经决定了!”
神情严肃的唐荣俊从郑廷襄的手中接过一根香烟,继续解释道。
“因为开饭馆只是维持生计,维持个体的存在;开代理行只是输出来自外国的商品,开钱庄只是进行银钱兑换,而相比之下,日本人于仁川开设银行却是现代经济的要素,同样也是一个强大社会的必须,也就是通过资本的力量去促进租界以及日商的发展。同样中日两国都需要水路到达朝鲜,建立强大的航运公司也是关键之一,从两国商人于仁川进行的商务活动而言,中国已经在经济上输给了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