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枪,再出枪!此时的萧无畏压根儿就没去理会身后的混战究竟谁能获胜,脑海里只剩下出枪这么个念头,哪怕气息早已不匀,哪怕双手早已微微颤抖,哪怕手臂已是阵阵酸麻袭来,萧无畏始终不曾停下手中的长枪,拼死地向前冲杀着,就在萧无畏已到了精疲力竭的当口,突觉眼前一亮,再无平卢骑兵的身影,这才知晓自己竟已硬生生地杀穿了平卢军的阵型,而此时还能跟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浑身挂彩的宁家兄弟了,至于其它亲兵侍卫以及神骑营官兵此际不是还在大道上拼命地厮杀着,便是已壮烈战死当场了。
萧无畏没有回头再战,而是径直策马冲到了一面缓坡上,喘着粗气打量着战场的态势,当然了,这并非萧无畏没了再战的勇气,而是已经没有必要了——就在官军骑兵强行拦阻平卢军冲锋之际,从道旁小山上冲杀下来的步军已赶到了杀场,很显然,没有了速度的骑兵遇到大量步兵的围剿,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失败的命运罢了,在这等胜机已现的当口上,已不需要萧无畏再去逞匹夫之勇了。
胜机归胜机,官军尽管已取得了绝对的优势,一万对三千,再怎么都已是稳赢之局,然则身陷绝境的平卢军骑兵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抵抗,恰恰相反,无论是落了单的士兵还是聚集成团的将士,全都咬牙跟官军苦战者,如此绝境之下,竟无一投降之人,血战,还是血战,双方都杀红了眼,整个战场一片大乱,那等惨烈之状显然出乎了萧无畏的意料之外,眼瞅着随着战事的持续,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可己方却迟迟不能拿下被围困的平卢骑军,反倒被程万诚与苏邈二将聚集了一大帮士兵弃马抢登上了道旁的小山包,萧无畏的脸色不免有些子阴沉了起来,很显然,预定的作战计划要出意外了,对于还能不能顺利救出打虎山下打阻击的燕铁塔所部,萧无畏已很难做出个万全的保证了……就在程、苏两部平卢军陷入苦战的同时,燕铁塔所部也遇到了大麻烦,而带来麻烦的正是先前被官军杀退下去的苏林所部那五百余骑兵——苏林是员悍将不假,却不是那种一根筋只知道冲锋陷阵的莽夫,前番大意之下,被燕铁塔算计了一回,死伤惨重,此番再度出击,苏林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但见苏林率领着五百骑兵缓缓地策马出了本阵之后,并没有再如前番一般一上来便发动决死冲锋,而是全军分成两个小队,绕着官军的阵型外围来回驰骋,以骑射攻击官军薄弱的侧翼,依仗着骑兵的机动灵活,来回地调动着官军的阵型,如此一来,燕铁塔所部可就陷入了大麻烦之中,疲于奔命之余,也就只能派出弓弩手跟平卢铁骑展开对射,可惜效果却甚是糟糕,随着时间的流逝,己方所部的伤亡越来越大,若非背靠大山,掩护住了后路,只怕早已被平卢军乘虚而入了的,饶是如此,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也已令原本高昂的士气就此低落了下来。
苏林所采用的战术其实很简单,就是游骑战法,要破解此战法其实一点都不难,只要己方有足够的轻骑兵在手,完全可以抓准时机,打对方一个反击,虽说不见得能彻底吃掉对手,可要制止住对方的骚扰行动却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么个浅显的策略燕铁塔自然不会不知道,可惜他手中没有骑兵,也就只能巴巴地着苏林所部在那儿耀武扬威,这等被动挨打的局面令燕铁塔郁闷得一张黑脸生生憋成了酱紫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可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官军将士们来说,都难熬得很,渐渐地,组成盾阵的士兵们手麻木了,再也无力维持完整的盾牌阵,而弓弩手们也因伤亡过大,无力再与平卢军游骑们展开对射,战阵已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可就在此时,临淄城方向的地平线上突然烟尘大作,隆隆的马蹄声远远地传了过来,毫无疑问,这是敌方的援军到了,虽不知其规模究竟有多大,可听那动静,来的人马一准少不了,原本尚还能支撑一时半会的官军将士们彻底慌了,将无战心,兵无士气!
“呸,奶奶个熊的,撤,上山,陌刀队跟老子留下掩护!”燕铁塔一见到远处烟尘大起,便知晓这仗没法再打下去了,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痰,气恼万分地下达了撤退令。此令一下,原本就无心再苦熬的一众官军将士们自是如获大赦般地掉头向山上跑去,整个阵型瞬间就此彻底崩溃,这等情形对于苏林来说,就只意味着一件事——战机出现了!
“全军出击,杀!”苏林一见官军要退上打虎山,顾不得等候另一支分队赶来会合,高呼了一声,率领着手下二百七十余骑在战场侧翼匆匆调整了下队形,便即如离弦利箭一般向混乱中的官军杀了过去。
乱了,全乱了,原本尚还有一点撤退次序的官军将士们一见到苏林所部气势汹汹地杀了上来,登时全都乱成了一团,人挤人之下,相互牵扯在了一起,自是谁也无法快跑起来,此等混乱之时刻对于官军来说,已是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