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装着满满一箱蛇。

这些蛇，都是一些身材细长、全身黑色的蛇，整整一个箱子的蛇如同一根根被施了魔法会自己游动的细绳子，交织在一起，扭动着滑不溜秋的身体，发出群体性的斯斯声。

桑吉不怕蛇，但数量如此多的蛇让他脑门发寒。抬箱子过来的两个人，手里此刻拿着木棍一样的东西，敲打着箱子外檐，不让黑色的蛇游出来。

接着，外国老头拍了拍手，从门口又走进两个人来，他们同样抬着一个银色的箱子。通过按动按钮，箱子盖弹了上去。这个箱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钱，一张一张整齐地叠放着，足足装到了箱子的三分之二那么高。

老头对着他们说：“现在，让你们选，你们会选哪个箱子？”

桑吉听完，和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是一个什么问题？谁会选择旁边这满满一箱的蛇，当然都会选另一只箱子啊。他们没有将心里的疑惑和回答说出来，只是站在原地，不明白这个外国老头怀着什么用意。从一开始，他们的角色就在不断地变化，赚钱的苦工、险些丢掉性命的欢迎人、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傀儡、无法逃离这一切的弱小之人……

老头扬起嘴角，桑吉看见他脸上立刻展露出遍布的皱纹来：“我想你们也会选择这箱子钱。没错，没有人会傻到挑这些蛇，不是吗？我之所以说，这里是你们的家，是因为我知道你们每当有节日庆典的时候，都会选择来这里膜拜。啊，虽然这座庙宇宫殿里面摆放着的并不是你们熟知的神灵，但一样是需要我们去供奉、信仰的。”

他接着说：“言归正传。对于我来说，这两个箱子是同样重要的。钱，可以买到没钱人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说之前你们的劳动；这蛇，想必你们也看见了它的用途，独一无二。”

“我不知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桑吉问。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离老头只有几步路远。

“当然有关系了。”老头拍了拍手，站在门口的人将两个箱子合上，抬了出去：“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当初是不是你们，来到这里，虽然说是为了赚钱，但脸上的那双眼睛、边上的那两只耳朵是不是都看见了、听到了？一个人，自己参与到了一件事情当中，就没有办法再撒谎说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桑吉听完，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转而一想，他又忽然明白了。

这个老头是不想让他们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们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这件事情，包括来自纳粹的坦克、坦克里的死人、放在石块上的黑蛇、吃人的大鹏鸟……这些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所以老头才会骗他们，让他们相信自己，结果又把他们带到这个地方。

桑吉意识到，现在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不想让人将秘密说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人永远都没有机会开口。

老头似乎看穿了桑吉心里所想，说：“不过我这个人有自己做事的原则，那就是不杀人。大家都是活在这颗星球上的苟且生物，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呢？好了，我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准离开这里一步，直到我的计划全部做完，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没有回答。

“听明白了吗？！”老头突然提高了音调，用一种接近于吼叫的声音问。

“我不会谋害你们，”老头喊完之后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平时的语调说：“但这个是有前提的。”

接着，门外的人给他们送来了盒饭和茶水，老头说你们现在可以吃饭了，继续待在这里，好处不会少你们的。

桑吉拿过盒饭，坐在地上。他看了看周围，现在整体情况对于他们很不利。一来这里到处是老头带来的人，而且全副武装，二来他们这群人经历了人生当中无法想象的事情，特别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被大鹏鸟抓走吃下了肚子，自己也同样是死里逃生，脑子现在还是一片空白，神经性的麻木一直传递到身体每个角落，根本无法与这些人抗衡。

扎西也是幸免于难的其中一个。他坐过来，将盒饭扔到自己身边，喘着粗气。

“我们怎么办？”过了一会，他开口问。

桑吉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我们会死在这里。”扎西眼睛里泛出了一点泪水：“怎么办？我们会死在这里！”

“你别激动。我们都死里逃生了，要是我们该死，被吃下肚子的就是我们自己了，也许我们还没有到死的时候。”

桑吉说这种话，其实心里也是没有底。鬼知道，他们活下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捉弄。

“要是死了，拿再多的钱也没有用。”扎西叹了口气：“而且我们会死的不明不白。”

“什么意思？”

扎西看着他：“他们是谁？他们在干什么？那只吃人的东西是什么？这些问题，即便是我们死了，也没有办法搞清楚。”

“我们不需要搞清楚。”

“是吗？然后就像我说的，死的不明不白，和他们一样惨不忍睹……”

桑吉站起来，将扎西丢到旁边的盒饭捡过来递给他：“凡事都不能讲的那么绝对，至少我们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等着我们的，不会是死亡。”

扎西忽然问：“你能逃出去吗？”

桑吉再次抬头，看了看四周围。这里确实和他所进去过的寺庙全然不同，少了一份安静祥和的气氛，眼前这只雕像反而透露出一股让人心惊胆战得气势来。而且将其与他们亲眼所见的事情联系起来，可以想到，这个寺庙应该是用来专门供奉那只吃人的大鹏鸟的。他听说过，在一些地区存在专门供奉邪神的庙宇，里面黑漆漆的，还会摆放邪神的雕像，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会专门建造一个气势如宫殿一般的寺庙来供奉一只生物。

“我们必须要逃出去。”桑吉握紧手，看着扎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