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这个话题,董氏就笑不出来了,发自内心的叹了一息,颇为无奈道:“今年都第三年了,一直在打点关系,户部的人说是说会帮忙,可他们每次收了好处都这么说,所以,我这心里也没底,再这样耽搁下去,你三爷都快成京中笑柄了。” 沈氏是知道其中原由,按当朝规矩,考中了庶吉士,成绩优异者留任翰林院,其余人等派往六部任主事,也有外派的,像三爷这样考中了却一直候缺的情况实属罕见,说起来,还是因为老爷之故,老爷所任的扬州盐课提举司原是吏部尚书姜大人想要推举自家亲戚,基本都敲定了,谁知圣上临时点了老爷上任,当时老爷也是诧异的很,姜大人还道老爷从中搞鬼,因此把老爷给恨上了,故意拖着三爷的事以此报复,不过姜大人也不敢一直拖延下去,刁难太过,他自己也不好交代。 沈氏略带歉疚的安慰道:“弟妹且放宽心,三爷的事今年肯定能成。” 董氏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也不指望能派个肥差,只要能有差事就好。” 就慕婉所知,三叔今年得偿所愿,派了个礼部的主事官,主仪制,虽说没多大油水,但人面还是有的,好好做的话,升职不难,问题是三叔这人有点吊儿郎当,风评不是很好,三年后外派去了并州,又连续两年得了中下评,仕途岌岌可危。这些是后话了,在她的记忆里,跟三叔并无多大过节,三婶爱贪小便宜,自己没多大主意,谁能给她好处她就跟谁亲近,二婶每回刁难她们母女,三婶就在一旁替二婶摇旗呐喊,来个落井下石,的确是很可恶,但最可恶的是二婶这个主谋,所以,这一世三婶若是真心交好长房,她倒是愿意许她一些好处。 于是,慕婉婉声道:“我娘说的没错,三叔今年肯定能得偿所愿。” 董氏勉强笑道:“借你们吉言了,听说今年户部,礼部都有空缺,若能去户部礼部就好了,不用外放,要不然,我也得跟了去,想想要离开京城,到那种人地不熟的地方,我就担心的睡不着觉。” 慕婉目光微转,笑眯眯地看着娘:“娘,我记得封伯母跟礼部尚书夫人交情匪浅,或许可以请封伯母帮个忙。” 沈氏神情一僵,心里不由地埋怨婉儿不懂事,即便有这心思也该私底下先跟她说,怎好当着她三婶的面说出来?求人办事岂是那么容易的? 不等沈氏开口,董氏已是满目惊喜地说:“是吗?这可太好了,大嫂,我知道您与那封家夫人情同姐妹,只要您开这个口,封夫人定会帮这个忙,倘若事成,那您可就是我和三爷的大恩人了。” 三爷自己好不容易才攀上了吏部的关系,要想进礼部,光吏部点头还不行,得双管齐下,若是礼部尚书夫人能吹吹枕头风,那是再好不过了。董氏能不欣喜激动吗? 连魏mama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一味点头,恨不得跪下来给大夫人磕头。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不行吗?沈氏只好道:“改日我跟封夫人说说。” 董氏急道:“大嫂您可得快,现在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找门路,若让人抢了先,礼部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封夫人再去说就没用了,反叫人家为难。” 慕婉瞧三婶心急的模样,恨不得这会儿就拉了娘去封家,笑道:“三婶所虑不无道理,只是我娘现在还在重孝里,不便出门,可三叔的事也耽误不得,不若这样吧!让我娘写封信,我去趟封家,封伯母素来疼我,我就赖着她非帮我一回不可。” 沈氏听婉儿越说越不像话了,哪有这样求人家的?当着董氏的面又不好训斥婉儿,而且董氏正殷切地看着她呢!沈氏决定先敷衍了董氏,回头再好好说说婉儿。 “我看也只能这样了,且试试看,能不能成我可说不得准数。” 董氏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听到大嫂应承下来,顿时长舒一气,觉得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终于有松动的迹象了。喜道:“多一条路子总能多一份希望,成不成也得看天意,大嫂肯帮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那我这便回去备一封厚礼让婉儿带上。” 主仆两欢天喜地地告辞,慕婉一直送三婶出角门,这才回到娘的房里。看娘刚才别扭的神情,就知道娘不高兴了,定要责怪她不知轻重,也难怪,娘又没有两世经历,不晓得将来会发生的事。 慕婉进门就见娘端肃而坐,摆开了一副要训话的架势。 “婉儿,娘一直觉得你是个稳重的孩子,可适才,却是你鲁莽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不先跟娘商量商量,当着你三婶的面就说了?让娘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进礼部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这孩子,真是欠思量……”沈氏蹙着眉头训斥道。 俞妈在理性上是支持夫人所言,但在感情上,她又心疼小姐,便劝道:“夫人,小姐到底年纪还小,一时心热欠思量也是有的,您好好跟她说,别动气。” 慕婉只低着头,一副很惭愧的样子。 沈氏平复了下心情,语重心长地说:“娘也不是不愿意帮忙,自家兄弟帮忙是应该的,只是,如今你哄的你三婶心热脑热,万一不成事,你三婶心里头会怎么想?厚道一点,不过是觉得咱们言过其实,不厚道一点,说咱们没有尽心尽力也是可能的,反倒弄的不愉快,你若私底下先跟娘说了,娘让你封伯母先去探探口风,若有希望,再去求人家,这样大家都好做,婉儿,你要知道咱们现在比不得以往,以往有你爹在,别人总还看着你爹的面子,现在……”想到老爷,沈氏又难过起来。 俞妈去倒了杯茶,朝慕婉努努嘴,慕婉会意,接过茶水送到娘面前,讨好地说:“娘,婉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喝杯茶,润润嗓子。” 见婉儿小可怜样,沈氏的心也硬不起来了,拭了拭眼角,把茶接过去放在一边。 “小姐,您别怪老奴多嘴,夫人说的没错,咱们帮人图啥?不就图个皆大欢喜么?话说的太满,到时候事不成,反生出怨怼就不值了。”俞妈温言道。 慕婉点点头,期期艾艾地检讨:“婉儿受教了,是婉儿思虑不周,婉儿是觉得,三叔候缺已久,如今爹不在了,朝廷顾念着爹的功劳,也会妥善安派三叔的差事,再请封伯母去说项,定能水到渠成。” 其实慕婉就是故意的,三叔的事压根不需要找封伯母说项,她故意抬出封伯母,就是想卖三婶一个好,让三婶领这份情,这样三婶的立场才会坚定。 沈氏叹道:“事已至此,只能尽力去办了,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得先跟娘商议了再说。” 慕婉见娘松了口气,笑嘻嘻去扯娘的袖子,晃啊晃,腆着笑脸:“娘,女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氏象征性地戳她脑门,薄嗔道:“你呀!个子没怎么长,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慕婉笑道:“爹和娘都长的高,女儿肯定也不会矮,迟早会超过娘的。” 慕婉记得自己是十五岁下半年才开始长个儿,到十七已经比娘还高些了,所以,在身高方面,她是一点不担心。 俞妈附和道:“说的也是,将来小姐定出落的跟花一样漂亮。” 慕婉昂了昂下巴,一本正经地问俞妈:“难道我现在很难看吗?” 俞妈忙点头,迭声道:“漂亮漂亮,咱们沈家和李家的小姐加一块儿也没小姐长的好看。” 慕婉一副算你还有些眼力的模样,把沈氏给逗乐了:“你这孩子,越来越没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