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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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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夫人,醒醒啊……”

“夫人,您可得坚持住……”

李慕婉微弱地呻吟着,耳畔的呼声忽远忽近,听不真切,眼前的人影若隔了层水雾,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唯有那痛,撕心裂肺的痛是真真切切的,沉溺在这样的痛楚里已经多久了?李慕婉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她好累,筋疲力尽。这样的痛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大出血了……”稳婆惊呼着跑出去叫老爷。

身下一股一股的湿热涌出,身子越来越冷,但似乎那痛楚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那她的孩子呢?她若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不,她的孩子不能有事,她要交代她们,如果她有不测,那么,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

“婉儿……”

低沉温柔的呼唤冲入耳膜,一双大手有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李慕婉努力地睁开眼,在他身边的是高明朗。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李慕婉紧紧抓住高明朗的手,喘息着急切地说:“相公,保小,保住咱们孩子……”

高明朗目色温柔,笑的也温柔,轻轻说:“不必了。”

李慕婉似乎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呐呐着:“你说什么?什么……不必了?”

他笑容依旧:“反正是个女娃,就让她陪你一起去吧!”

李慕婉眨了眨眼,她是不是在做梦啊?相公怎么会说这种话呢?相公一直都说,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她生的,他都将视为珍宝。

“婉儿,其实我也舍不得你死,可是有人要你死,怪只怪你不该是李正道的女儿,你爹不识时务,横遭惨祸,你和你娘也不识时务,至今不肯说出你爹留下的东西藏与何处,所以,婉儿,你必须死了,今天就是个好机会,你李慕婉死于难产,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我等这一日已经等的太久太久。”高明朗依然笑着,语声温柔,眼中却是蕴着恶毒。

“不,我不懂。”李慕婉悲怆地摇头,是的,她不懂,为什么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的相公会突然如此狠毒绝情,竟然要她死。爹爹不是被山贼杀害的吗?爹留下的东西如今不都在他手上了吗?他还要什么?

高明朗笑了笑:“不懂就不懂吧!做个糊涂鬼也好,你死了,我的差事也就完成了。”

差事?什么差事?他娶她是差事?还是他的差事就是要她死?天啊!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明朗一点一点的抽走被她死死握住的手,给她留下最后一个微笑,然后转身对稳婆说:“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事后,重重有赏。”

“高明朗!”李慕婉拼尽所有力气,大声地呼喊这个名字,只是她的嗓子已经嘶哑的不像话,发出的声音是那样微弱。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她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她不要做糊涂鬼。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两个稳婆上前来,一个按着她的手,李慕婉奋力挣扎,怎奈她已虚弱无力,身下一阵剧烈的撕痛,李慕婉睁大眼睛,看见自己的孩子被拽了出来,她的血飞溅开来,飞溅在洁白如雪的绞纱云帐上,像一朵朵红梅凄然绽放。

稳婆不顾血崩的李慕婉,将刚拽出来的孩子按在了水盆里。

李慕婉发出撕心裂肺地哭喊:“不要……”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高明朗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眼神里有厌弃、有冷漠,唯独没有了爱。

她爱了两年的男人,临了绝情如斯,她怀胎十月的孩子,临了凄惨如斯,她十八年的生命,临了糊涂如斯,她不甘啊!她自问一生向善,从未做过半点有愧于心的事,不该遭此厄难,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揭开这重重迷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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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李慕婉蓦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她痛苦地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小姐,小姐……”屋子里亮起了烛火,若兰掀开云帐,关切地问:“小姐,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李慕婉茫然地看着若兰,许久才回过神来,是啊!她又做噩梦了,已经三天了,每天都梦见满帐子的鲜血;梦见她的孩子,还来不及啼哭一声就被按在水盆里溺毙了;梦见高明朗那冷漠无情的眼神……如果这是梦,为什么这样真实?包括未来五年发生的点点滴滴,她甚至记得高明朗说的每一句话。

“你爹不识时务所以惨遭横祸,你和你娘也不识时务,所以,你必须死了……”

是的,爹已经死了,就在三天前,二叔亲自运送爹的尸体回来,说爹爹回京途中路遇山贼遭了不测。娘看到爹爹面目全非的尸身,当场就晕了过去,而她也因为悲伤过度,病了。

还记得收到爹爹来信时,她和娘是多么开心,每天掰着手指算着爹爹回京的日子,盼望着一家团聚,没想到盼来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心像被蝎子蛰了一下,骤然发疼,痛到不能呼吸。李慕婉怆然摇头,不,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存在。是上苍可怜她,是阎罗王不肯收她这个冤魂,才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回到五年前。可惜的是,她来不及挽救爹爹的性命,悲剧还是发生了。

“若兰,给我打盆热水来。”李慕婉缓了口气,再次抬眸,眼底已是一片坚定之色。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她和娘一样只知道沉浸在悲伤中,对未来茫然无措,事事皆听二叔和祖母的安排,他们说过继就过继,他们说嫁高明朗,她就嫁高明朗,为什么娘会在她出嫁后不久突然自缢身亡?祖母说娘是哀思过甚,抑郁所致,现在想来,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们一家死绝,最后,爹留下的偌大家业还不全都落入二叔之手,高明朗放弃了一直在寻在的东西置她于死地,表示爹的秘密也随之埋葬。

所以,她不能再消沉下去,爹死得不明不白,她要找出真相,揪出幕后真凶,还爹一个公道,她更要守护好娘,保护好自己,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她知道这条路艰辛无比,但她必须勇敢地走下去,步步小心,步步为营。

“小姐,现在还不到寅时,您再睡会儿吧!您的病还没好呢!”若兰担心的劝道。

李慕婉摇摇头:“我没事,已经睡够了,我想去看看娘。”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日,祖母和二叔就要提过继之事了,她必须跟娘好好谈谈,不能再让人玩弄于股掌。

若兰只好依言去打来热水,伺候小姐梳洗。

李慕婉一身孝服,头发只在脑后简单地绾了个纂儿,插了一根木簪子。

天色还是暗沉,四周悄无人声,唯有寒冬的风,呜呜呼啸,似呜咽,吹的廊檐下一盏盏白灯笼摇摇欲坠,吹的庭中落叶凌乱翻飞,倍添凄凉。

若兰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李慕婉拢紧了披风,主仆二人往凝晖堂去。

爹的灵柩就停放在凝晖堂,娘已经不吃不睡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原本就单薄的身子,如今越发消瘦不堪,仿佛手指轻轻一戳便会倒下去。

李慕婉瞧着一阵心酸,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又怕惹的娘更伤心,生生忍住眼泪,让若兰在外头候着,自己走过去搀扶娘,柔声劝道:“娘,您去歇会儿,女儿来守灵。”

沈佩吟沈氏兀自沉浸在莫大的伤痛中,对周遭的人和事都充耳不闻,目光呆滞,神色恍惚,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女儿来搀她她也没反应,依然呆呆地跪着。

“小姐,没用的,夫人一直是这个样子……”一旁的俞妈抹着泪难过的似要说不出话。

俞妈是娘的乳母,陪着娘一起嫁到李家,一直对娘忠心耿耿,是个信得过的,她记得,娘自缢后,俞妈也自缢殉主了。李慕婉看看灵堂里没别人了,便在娘身边跪下。她知道娘此刻是哀莫大于心死,知道娘未必听得进去她的话,可是,眼下情势不容乐观,她必须说服娘振作起来。

“娘,女儿知道您伤心难过,女儿何尝不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爹在天有灵,定不希望看到娘为他如此自苦。”李慕婉痛心道。

俞妈看小姐的目光微有些讶异,小姐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懂事了?都说人经一事,长一智,只是,这样的成长未免太让人心痛了。俞妈也是苦劝:“夫人,您就算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也该为小姐珍重,您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您让小姐怎么办?小姐已经没了爹,可不能再没了娘啊……”

俞妈最懂夫人的心思,老爷和夫人鹣鲽情深,夫人生小姐时伤了身子,再没能有孕,老太太几次三番要老爷纳妾,老爷都拒绝了,反倒对夫人越发的疼爱怜惜,老爷走了,夫人能不伤心吗?只怕夫人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了老爷去……

李慕婉看着神情呆滞的娘,口气不觉的凝重起来:“娘,难道您就没有怀疑过爹的死因吗?雁回山一带,向来治安良好,从没听说过有山贼出没,而且,爹身上伤痕累累,有三根手指的指甲都被掀了去,若是山贼抢夺财物,最不济也就是一刀将人砍死,何苦要折磨人?”

沈氏原本呆滞的眼珠忽的动了,慢慢转向慕婉,一副惊诧疑惑的神情。

俞妈低声惊呼:“哎呀!小姐说的极是,大家只顾着伤心,却没往细处想,这里头确实有些蹊跷。”

李慕婉见娘终于有了反应,继续道:“最让人费解的是,山贼不仅席卷了所有物品,连爹身上的衣裳都没放过,什么时候听说过,山贼抢东西,连死人身上的衣裳都扒了去,又不是饥荒战乱的世道,女儿琢磨着,那些贼人莫非是在找什么要紧的东西?”

高明朗娶她就是为了找这件东西,事隔那么多年,还锲而不舍地寻找,可见,这件东西当真要紧的很,这些事,李慕婉前世根本就没有想过,是高明朗一席话给她提了醒头,爹爹身为扬州盐课提举司,此职绝对是个既有实权又握有财富的要职,扬州盐课乃我朝六地盐课之首,扬州盐商富甲天下谁人不知?官商勾结图谋暴利也不是稀罕事,可爹爹为人正直,怕是犯了某些人的忌讳,不肯同流合污,亦或是爹爹发现了什么,才遭此劫难的吧!李慕婉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个解释是最为合理的。可惜的是,她也不知道这件东西在哪,不然,所有疑惑都能迎刃而解了。

(阿紫开新文了,请多关照啊!收藏推荐多多益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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