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反正暗了下来,元好的肚子也在咕咕的叫了,这时,元好才将自己的思绪从深沉的记忆里抽了出来,罪奴宫的日子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但它却偏偏很清晰,那些个刷马桶的日子,艰难,但却记忆深刻,反倒是宫中的狠斗已渐渐在元好的记忆里消散。 为什么遥远的东西记忆深刻,而近时的东西却反面消忘了呢,元好想明白了,归根结底在于一个情字。 罪奴宫的日子苦,但她跟二婆,二嫂三人相依为命,哪怕是一口热汤都要三人分享,而人是感情动物,他需要情才能活得充实,活的满足,而在大周宫里的岁月,只有无尽的争斗,明里暗里的,她为此耗尽了一身心血,而当一切沉埃落定后,那些事情却反而最容易在心中消散了,因为那些并不是愉快的记忆。 如今想来,这心中的恨也应该让它在心中消散,真正的消散,这样人才能活的轻松,才能懂得珍惜该珍惜的。 想到这里,元好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沁冷的月,双手合拜:“奶奶,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大嫂,二嫂,如今,你们应该早已轮回了第二生了,前世的一切仇怨,你们也许早就放下了,而今,好儿也要真正的放下了,过去的沈元好已经在火凤宫烧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沈四姐,一个平凡的孤女,我只想着以后的日子平安康乐,相夫教子,等百年后,如果还有机缘,女儿还投生在爹娘膝下,做几位哥哥嫂嫂最疼的meimei,到那时,我相信我们一家是最快乐的。” 元好说着,对着月光拜了三拜,这人,该放下就得放下,元好不是没有决断之人,只是以前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站起身来,元好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由的扶着额头,也许是思虑太多,有些头晕,不由的把了一下自己的脉膊,觉得不对,又把了把,然后那脸上是一片怪异的表情,分不清是喜还是惊讶。 “想通了?”房门轻轻的被推开,周潢靠在门框上。 “你怎么知道我想通了?”元好转身笑对着周潢。 “我想,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了。”周潢有自信的说,然后抬步上前,只是他在门外站太久了,腿已经麻木,这一走动,整个人就朝前倒下。 “相公……”元好连忙上前,扶着周潢。 “姑爷是站在太久了,从你进屋,他就在直在门外站着,这都站了快一个半时辰了。”这时,二婆端着点心进来。 “啊,你的腿还没好呢,怎么能站这么久,快坐下,我帮你看看”元好连忙扶着周潢坐在榻上,将周潢的双腿,架在一边,然后用金针为他活血。 “没什么,有些担心罢了。”周潢道,虽然他相信好儿一定会想通的,但相信是一会事,担心又是另外一会事。 “你……”元好看着周潢,突然心里就感到满满的温暖和满足,不管之前两人的结合掺杂了多少其他的因素,但此刻,两人之间却是最纯粹的夫妻之情,日子每过一天,那情便重一分,不知不觉的,就好象过滤药汁一样,不应存在的杂质都已经过滤掉了,留下来的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怎么,感动了,那就赶紧给我生个儿子吧。”周潢突然笑道,凑到元好耳边,每回看着屈暄那小子左一个右一个的,他也有些眼红啊。 “怎么,非要儿子,那万一是女儿怎么办?”元好下意识了抚摸着小腹,带着一种小得意的神情望着周潢。 “女儿自然更好了,你知道我最疼的就是女孩儿,只是第一个还是男的好,做哥哥的以后可以保护meimei嘛。”周潢道,突然,他觉得元好的神情有些不对,那眼中有喜,还有逗趣的神情。再看着好儿不由自主放在小腹上的心,周潢心中突然的亮敞了,然后掠过一片狂喜。 “你……你有了……”周潢带着小心益益,又带着不敢置信的样子望着元好。 元好微笑的点了点头,就在之前,她给自己把脉的时候才发现的,应该有一个多月了,真糊涂,她自己之前都没发觉。 “真的?”周潢再问,似乎还在梦中,不容他不惊喜,他今年三十七了,三十七岁了,才有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还是他跟好儿的孩子,虽然他期待孩子期待的很久了,可真当来临的时候,他却又不敢相信了,怕弄错了空欢喜一场。 这就是准父亲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真的。”元好再次点头确认。 “涂伯,涂伯……”周潢突然从榻上跳了下来,连鞋子也没有穿,就转身冲了出去,这厮在狂喜下居然连拐杖都不要就能走了,可见人的潜力是很大的。 涂伯虽然曾经只是一个家将,但对于周潢来说,就象是一个父亲一样,而涂伯对这事也一直关注的很,这有了消息,自然要跟涂伯分享。 “怎么了,怎么了?”涂伯此刻正在院子里同小鱼两个拆招,一老一少的,两人站在原地,即不使用轻功,也不使用内力,就象是下棋一样,你打一招,我拆一招,慢腾腾的,但却让院子里的下人看着十分有趣味。 听到周潢的叫声,涂伯快步的过来,正好堵住了周潢,涂伯见周潢裤腿还卷着,连鞋子也没有穿,不晓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忙叠声的问:“爷,发生什么事了?” “好儿有喜了,我要做爹了。”周潢哈哈笑道。 “真的?”涂伯又问。 “当然真的,好儿亲口说的,不会错。”周潢道。 “那就好,那就好。”涂伯叠声的道,抹着泪,九泉之下,他也有脸去见公主了。 随后,好儿怀孕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了,二婆紧张的不得了,拉着好儿的手问这问那的,不一会儿,连杨柳儿和卓青梅也来了,又问了一番情况,还把自己怀孕的情形同元好分享。 “恭喜。”屈暄朝着周潢拱手。 “同喜,同喜。”周潢有些语无沦次。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元好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周潢在床边护着,好象她是个瓷娃娃似的。 “这刚开始,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元好拍拍额,有些无奈的道,她总不能从现在一起躺到生吧。 周潢这才恢复了理智,也觉大家反应过度了点,只是到了他这个年龄,如何能不过度,这才悻笑的扶起元好,在一边坐着说话。 “对了,尹凤凰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元好问道。 “我明天去找宋哲,把事情跟他说清,我想他会明白该怎么做的。”周潢道。 元好点头,这也好。 第二天,周潢一脸喜气的去珍宝轩找宋哲,两人在雅间坐下,伙计上了茶水。 “周兄可是有什么喜事要告知在下?”宋哲问,周潢那一脸喜气,只要是个人都能一眼看出。 “没什么,只是好儿有身子了。”周潢嘴角溢着笑容道。 “恭喜恭喜。”宋哲拱手道喜。 “呵,谢谢,对了,我今天来是有一事要跟宋哲说明白。”周潢笑了一下,然后正色道。 “什么事,周兄请说。”宋哲道。 随后,周潢就把尹凤凰跟梅姨娘说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宋少夫人所谋为何,大家都是明白人,心里清楚,我只希望以后不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点,我希望你能保证。” 听了周潢的话,宋哲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家娘子的心思放下了,没想到仍掂着这事情,这真要成功了,那还得了,弄不好,整个宋家都要被凤凰给累死,想到这里,他心不由的一抖,连忙拱手正色道:“多谢周兄,这一点,我保证。” “那就好,那我告辞了。”周潢说着,便起身离开。 宋哲这时也没心思留客,送走周潢后,便马不停蹄的回到家里。 尹凤凰这两天很烦燥,她觉得在梅姨娘的事情上,她有些cao之过急了,怎么说也应该交往一段时间后再说这个事情的,现在,她对梅姨娘的品性一点也不了解,也没有做拿捏梅姨娘把柄的准备,就冒然提出了帮忙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要是爹在的话,定要批评她没脑子了。 只是她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她尹家倒了,那个女人还能活的滋滋润润的。 “凤凰,你昨天见梅姨娘干什么?”这时,宋哲有些气急败坏的进来,冲着尹凤凰道。 “怎么,如今我爹出事了,你们就过河拆桥,把我也当囚犯,连找个衣娘,做件衣服都要过问。”尹凤凰怒气冲冲的道。以往,只要她这么一吼,宋哲就会软下来,可这回却出乎她的预料。 “你是真的找人做衣服吗?那人家的事情,你干什么出钱还要出人的,你跟地梅姨娘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别人不晓得吗?我现在告诉你,你决不能打周家的主意。”宋哲也吼道。 “怎么,心疼啦,我知道那沈元好曾是你的未婚妻,有本事,你现在就把她娶回家啊,我决不拦着。”尹凤凰不屑的道。 “你……你简直无理取闹,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这个宋家,有没有想过墨林?”宋哲气得在屋里团团转,他没想到尹凤凰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这话要传出去,那他宋哲还能活吗? “总之,我咽不下这口气。”尹凤凰道,想到儿子墨林,她的气儿倒是虚了些。 “咽不下也要给我咽下。”这时,一声冷哼从门外传来,随后宋老爷子走了进来,冷冷的看着尹凤凰,随后又对宋哲道:“将后院的青香院收拾一下,让她搬进去主,以后,没有我的充许,不准出门,不准见生人。”这是要将尹凤凰软禁起来。 “爹……”宋哲有些不忍的看着父亲。 “不,你们不能关我,不能关我。”这时,尹凤凰有些怕了,她知道,这回公公不是说假话,也不是威胁自己,他是真要软禁自己,真到了那个地步,那她在宋家就什么地位也没了。 “爹,孩儿不能,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我知道凤凰有许多地方做的不足,但我相信她会改。”宋哲道,虽然他跟尹凤凰的夫妻关系一直并不是太好,但当年,尹家确实帮助过宋家,这个时候,真这么做了就有落进下石的嫌疑,更何况,两人夫妻这么多年,又岂能无情。 “唉……”宋老爷子叹了口气。 “那这样吧,你带着凤凰去杨州吧,杨州那边的生意也要人照顾,总这,凤凰不能留在夏口,我不放心,真要出了事,那咱们宋家就完了。”宋老爷子终究还是松口。 “是。”孩儿这两天就准备,然后尽快动身。 “别太急,这也快过年了,过完年再走吧,这些日子,看好她。”宋老爷子说完,便离开了。 “相公……”尹凤凰看着宋哲。 “这回,周家已经算是开恩了,以太后当年的手段,她完全可以借梅姨娘的手给你挖坑,到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她没这么做,只是来提醒我,这是给我们宋家也是给你留了条路了,你好自为之吧,好了,我去店里,处理一下事情,这马上要走了,事情要处理好。”宋哲说着,也甩了袖子离开。 “怎么会这样?”尹凤凰颓然的坐在凳上。